知道了慕雲嵐的身體狀況,林自安嘆了口氣:“你好生的照顧好小姐,儘量……儘量讓她舒適一些。”
一旁的林曄聞言不由得皺眉:“爺爺,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先讓妹妹休養一下?”雲嵐的身體重要,這樣連續趕路,萬一落下了病根,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不,繼續趕路,儘早達到雲南。”
“可是爺爺,雲嵐的身體你也看到了,她……”
林自安揮手讓碧珠下去,而後目光沉靜的看着林曄:“林曄,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嗎?”
“做什麼?造反?”
“不錯,我們正在造反,那你可知道,我們反的是什麼?”
“皇帝越景雲?”
“不,我們反的是這個天下,而且,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天下,自從我們決定逃離帝都,攪入這一攤渾水之中,我們就不再是我們本身,而是承載着許多人的命運。”所以,哪怕他在心疼慕雲嵐,也不能將衆人的安危拋之腦後。
越景玄已經舉起了大旗,一旦大旗倒下,被壓死的人將是千千萬萬。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是卻不得不做。
林曄看着林自安,只覺得有一種異常沉重的東西壓迫在了他的肩頭,可是他不明白,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安然順遂,至於其他的,他只是一個人,當不了救世主。
林自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你會明白的。”他並不迂腐,也沒有慕建岺那般愚忠的思想,甚至,他還不在意名聲,但人心底必須存在的底線,他時刻堅守,所以,他無法爲了一個親人,讓大家一起冒險。
越景玄和慕雲嵐在一輛馬車中,因爲趕路,速度較快,顛簸之下身上的傷口癒合緩慢。
後背有傷,越景玄無法平躺,只是半側着身,他見雲嵐醒來,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頰:“雲嵐,你可還好?”
慕雲嵐疲倦的眨眨眼睛:“還算好。”自從她重生開始,從來沒有體會過如此虛弱的狀況,身體內的力氣彷彿被耗盡了,連動動手臂都覺得異常沉重。一陣陣虛汗不停地向外冒,身體又冷又熱,說話都費勁。
越景玄心中愧疚,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畢竟造成這一切罪魁就是他自己。
“我讓人在前面……”
“皇叔,”慕雲嵐打斷他,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早點回到雲南,就早安全一分,我能堅持。”
越景玄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心疼的吻着她的指尖,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雲嵐……我……”
“皇叔,我做着一切都是心甘情願,你不用覺得愧疚,況且,我已經是你的妻子,夫妻一體、休慼與共。”慕雲嵐向他挪了挪,一點點靠近他的懷裡,而後閉着眼睛,睡了過去
越景玄喉嚨壓抑的難受,彷彿被塞入了一堵棉花,良久,他輕輕地收攏手臂,將她抱住。
江州城圍殺失敗,越景雲就彷彿失去了耐心,不知道下達了什麼命令,沿途所有的城池,只要看到他們的蹤跡,就是一路截殺。
但好在,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在十天之後,和前來接應的人匯合。
雲南五州,包括理州城、隆城、楚雄、御溪城和昭通。
其中,理州城風景秀麗千里沃野,隆城盛產良駒草原廣闊,楚雄靠海,多以漁業爲生,御溪城和昭通和大雍國其他的城池最近,人口衆多、商賈往來頻繁。
雲南五州,之前並不統一,在越景玄剛來的時候,甚至還有人因爲他年紀小、身體弱,想要脅迫他將其架空,沒曾想,他小小年紀卻計謀過人,短短三年,就收斂了五個城主手中的權力,廢掉了五任雲南總督,將雲南治理成一塊鐵板。
前來接應的是昭通和隆城兩個城的城主,他們一看到越景玄的馬車,就立刻下馬趕上前:“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天樞扶着越景玄下了馬車:“起身吧,雲南情況如何?”
“回稟王爺,雲南一切安好。”
回話的是昭通的城主昝淵,昝家是雲南極爲古老的一個氏族,現如今,昭通能夠如此繁華,昝家可以說是有一半的功勞,在昭通威望極高。
就算是在其他四個城主面前,昝淵也擁有最大的話語權,當初如果不是越景玄強勢入主雲南,這位昝家主,假以時日,極有可能將雲南統一。
另一個人李慶洲一副忠厚、粗獷的面相,許是和隆城的風土人情有關,他人高馬大,帶着一股不拘一格的豪氣。
兩人起身之後,李慶洲看到越景玄的神色,不由得滿面關心:“王爺,您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而且,他出來是讓天樞扶着的,以前,王爺不是不許他們這些人近身的嗎?看來,這段時間王爺身上發生了許多事。
“一點小傷,無礙。”越景玄說完,轉身看向馬車。
兩人隨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隻素白的手伸出來,搭在一名青色衣衫的侍女手上,慢慢的從馬車內走出來。
她一身杏橘色束腰長裙,繡着金銀葉片,看上去清新自然,身量纖細,面容柔美,一雙雙眸烏黑清透、一眼見底,配上她此時蒼白的臉色,整個人柔弱到了極點,彷彿是嬌嫩的花瓣,輕輕一碰便會損毀。
昝淵無聲的擡了擡眼眸,隨後若無其事的低下頭。
而李慶洲卻是略微退後一步,憨笑着看向越景玄:“王爺,這……這位……”
越景玄牽住慕雲嵐的手,示意她和自己並肩而立:“寧安王妃。”
“屬下見過王妃。”李慶洲單膝跪地,行的是正統的下屬拜見主子的禮儀。
一旁的昝淵眼角一跳,卻是在李慶洲動作的下一秒立刻跟上,可惜到底是慢了那麼一瞬間,雖然不明顯,卻被慕雲嵐收在眼底。
她沒有立刻叫起,而是含笑打量着兩人:“兩位大人果真是和傳言中一樣英武不凡,能夠從雲南一路迎接到通州地界,只是這份忠心和勇氣就值得人敬佩。”
“爲王爺效忠,是我等應盡的職責。”李慶洲依舊搶了先回答,一旁的昝淵陪着微笑。
慕雲嵐微笑:“兩位大人趕緊起身,初見兩位,心中激動了些,竟然忘記叫起了,兩位大人還請不要見怪。”
“王妃哪裡的話,屬下不敢。”這次回話的是昝淵,只是,等他回完話,慕雲嵐並沒有說什麼,轉身讓青袖扶着上了馬車,彷彿她下來,真的只是好奇,想要見兩人一面。
地點、時間都不合適,越景玄簡單的聽兩人說了一下雲南的狀況,就再次趕路。
有了大軍護送,越景雲的人犧牲了兩批,之後便沒有再派人過來。一路平安進入雲南地界,趕路的速度才慢了下來,慕雲嵐和越景玄纔有時間調養身體。
此時,江州城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大雍國,百姓們出離的憤怒,他們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他們只知道,皇上爲了追殺寧安王,絲毫不顧百姓們的死活,竟然放火燒掉了半個城池。
此時,距離上次下雨之後,再也沒有雨水降下來,更是讓百姓們慌亂到了極點。
寧安王和樂平郡主的婚事乃是天作之合,皇上沒有絲毫預兆的在他們成親當天出手,定然是觸怒了上天,所以,今後很長時間,可能都不會下雨了。
趁着下第一場雨播種下去的種子,剛剛出了苗,就直接被太陽曬死,百姓們看着乾燥的土地,絕望的情緒一點點的蔓延開來。
旱災的持續,讓全大雍國的糧商喜笑顏開,他們囤積居奇,倉庫中屯着大量的糧食,卻一直不出售,暗中擡高糧價,使得百姓的處境越發艱難。
越景雲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追殺越景玄身上,根本沒有心思過問這些事情,等到他意識到不妥,整個大雍的百姓已經處在暴怒的邊緣。若是再有什麼事情發生,真不知道這股怒氣爆發出來,會形成怎樣的景象。
許多讀書人聽聞江州城的事情之後,立刻聯名上書,要求皇上頒佈罪己詔,哀悼江州城的百姓亡魂。
這封聯名上書還沒有入京,就被人攔下來毀掉了,皇上的心情波動起伏很大,前幾日知道沒能在江州城殺掉越景玄,氣的當場杖殺了大殿之內的所有宮人。
如今,皇上打個噴嚏,都能聯想到有人詛咒他,宮人自然跟着倒黴,被打死了一批又一批。
他的所作所爲傳到外面,更是觸怒了讀書人的敏感心絃,當初知道林帝師跟隨着寧安王一起叛出帝都的時候,他們心中不解、憤怒,甚至覺得自己心中的憧憬和堅持一夕之間化成泡影,可之後事情接連不斷的爆出來,他們忽然開始反思:
林帝師一直是讀書人的楷模,可他卻在皇上登基之後不久就辭官回到陵州,之後圈地爲牢,彷彿禁錮一般,將他的子嗣留在陵州,分明他的兩個兒子,都有經天緯地之才,可卻都避世不出,寧可在小小的陵州城教些寒門學子,也不願意入京享受高官厚祿。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