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功勞
南城門口，進出城的百姓絡繹不絕。
唐雲翳的馬車就在其中。
車衣半新不舊，收拾得整潔，拉車的馬兒是一匹馱馬。
馬身刷過了，看着還算乾淨，但比不得勳貴人家養出來的，這馱馬有些瘦弱，還有些老態。
京城之中，稍微有點兒家底的，家中車馬就是如此了。
此時，混在出門的人流之中，這馬車半點兒不打眼，極其質樸。
黑檀兒蹲在不遠處的茶攤邊上。
看這模樣，唐雲翳是要出城了。
這個當口上，它若回大豐衚衕找溫宴，再尋來城門處，只怕連人帶車都不知道去往何處了。
沒有辦法，黑檀兒只能歇了回去報信的念頭，專心致志地盯梢。
老太太身體硬朗，只因孫媳婦難產去世，頗爲難受，而霍懷任回京後又一直病着，請了好幾位大夫、甚至是御醫，都說狀況很不樂觀。
不得不說，兩輩子並一塊，登門拜見長輩，被直接引到廚房裡見人，還是頭一回。
她沒有推，因爲確實如此。
馬車有點顛簸，搖搖晃晃的，黑檀兒打了個哈欠。
溫宴一進去，也笑了。
黑檀兒瞧準機會，跑出了城，等唐雲翳的馬車從身邊過時，它一下子跳到了馬車的後架上。
四弟妹難產走的，孩子沒吃過一口奶，四叔辦了後事、又帶着個剛出身的孩子，哪裡能帶得穩當？
四叔自己都瘦得一臉病容，何況孩子呢。
最後不曉得便宜了哪隻不正經的貓。
“學的。”溫宴笑着應。
此時此時，溫宴還不清楚黑檀兒出了城，她去了霍家宅子。
霍大夫人笑盈盈與廚娘說着話。
真要帶着要養着，那得時時刻刻上心，跟她養霍以暄一樣，就擱在眼皮子底下。
這都是你的功勞。”
待處理完了吃食，霍大夫人拉着她回到自個兒的屋子裡，絮絮叨叨與她說家常話。
怪新鮮的。
只是不知道，唐雲翳到底要去哪裡，這一趟要行幾日。
別看她成親嫁人了，該哭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哭？
若就晨昏看一眼，平時只叫奶孃嬤嬤們管着，那怎麼能叫是她帶大的呢？
再說霍以暄，她就這麼一個兒子，皮是皮了些，經常沒個正形兒，但唸書上靠得住，就是不曉得殿試能不能得了好名次，對母親來說，倒也不圖着他一次就考上，考不上也沒有關係，三年後再來。可這話吧，私底下嘮叨兩句，不好去兒子跟前說，她有心寬慰，說多了又怕滅自家威風。
嘖！
早知道就不答應溫宴去沈家盯着了，報酬就只有那麼幾條魚，虧大了！
溫宴眨了眨眼睛。
並不是她推託，當時的確如此。
當時我也想親自帶他，偏以暄也就兩歲多，你看他現在還是個皮猴，小時候更加累人，有奶孃、嬤嬤們幫着，我都險些被他累倒了，實在顧不上再養一個。”
“抱回來的時候就三個月大，”霍大夫人比劃了一下，“差不多這麼長，四叔抱回來的，我們妯娌一看，比起以暄、以呈他們三月齡的時候，瘦小一些。
同時，金老太太那兒提出來，想養曾孫兒。
霍大夫人拉着溫宴的手，道：“前回說跟我學嶺南菜，現在還學嗎？”
爲了讓金老太太能打起精神來，有事兒做，而不是鬱郁着，家中就應了老太太的要求，把霍以驍交給她撫養。
黑檀兒根本不擔心自己會走丟，哪怕是天南海北，它都能回到京城來。
也就是黑檀兒矯健，很快便穩穩當當地停住了。
至於車停下來了，它往車架底下一鑽，越發不會被發現了。
溫宴笑着道謝。
在這兒待着，車裡的唐雲翳，前頭的車把式，都不可能看到它的存在。
勸又不好勸，只能心裡着急。
這話若是叫溫宴聽見了，怕是要大笑一通了。
那時候我想着，也難怪。
“以驍小時候，總跟在以暄他們後頭，”霍大夫人道，“等後來進宮去了，那些傳言一多，就有了隔閡。
它就是擔心溫宴。
前幾年，除了以暄，他和以呈、以諳都不親了。
她在臨安見到了霍以驍，她拉着霍以驍上了一條船，而不是和前世一樣，讓他繼續在皇城之中，孤獨地走過五年。
溫宴要是幾天沒找到它，可能會着急，弄不好還要哭鼻子。
她看得出來，霍大夫人的心情極好。
小魚乾也是。
這也就算了。
城門口的人雖多，卻也有條不紊。
黑檀兒最煩心的是，它不知道有多少天喝不上烏嬤嬤給它準備的魚湯了。
比烏雲和騅雲差遠了。
“總勞煩燕子衚衕給以暄做點心，我琢磨着，也做幾樣好吃的送去，”霍大夫人道，“這湯不寒不燥，很鮮，調味清淡些，正好合你祖母的口味，給她老人家嚐嚐。”
霍大夫人教得很是仔細，怎麼選料，怎麼剁茸，雞肉茸的湯好在哪兒，一一說明。
也就是從臨安回來之後，以驍他們關係慢慢好起來了，老爺也說，以驍的脾氣也變了些。
那匹老馬果然是不行了。
溫宴被丫鬟引着去見她，一直引到了小廚房裡。
說着說着，自然也說起了霍以驍。
官兵依着慣例做着檢查，再放人與車進出。
虧歸虧，黑檀兒也沒有半路跳下馬車，它蜷縮着身體，趴在窄窄的車架上。
霍大夫人有心無力。
烏雲與騅雲，都是西域血統，是上好的騎乘馬，而拉車的這匹是馱馬，品種本就不同，根本不能這麼比。
此處狹小，換個胖些的貓兒大抵是站不穩了。
當然，只查人，誰也不會去關心一隻踱步的貓。
霍大夫人正在準備雞肉茸，打算晚些做湯吃。
可那位聽說也是難產沒的，以驍生下來的遭遇沒有什麼變化。
提起霍懷定，她頗爲牽掛，北境路遙，事兒又要緊，一走少不得一兩月，好在是開了春，北境不至於大雪封境。
後來才曉得，不是四弟妹……
霍大夫人說着說着，就嘆了一口氣。
那五年的境遇，讓他越發偏激、陰鷙。
他不止是失去了霍以暄這個大哥，他失去了騅雲，而“得到”的，都是笑話與罵名。
那是霍太妃最大最深的遺憾。
“我很高興能幫上他，同時，也是他在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