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張弛有度
這廂曹氏在感嘆溫宴有本事，那廂，溫宴把溫章的信從頭到尾，又細細讀了一遍。
年紀不大的溫章寫得一手好字。
他說了不少書院裡的新鮮事，又說他們兄弟的騎射進步許多，聽說姐姐畏寒的病症慢慢康復，他歡喜極了……
溫宴一點點看，越看越想笑。
溫章原本不是嘮叨性子，大抵是怕溫宴擔心，姐弟倆又分隔兩地、見不着面，溫章絮絮叨叨、事無鉅細地全寫給她看，就爲了安她的心。
溫宴彎了彎脣角。
只是笑了之後，心裡又有些發酸。
她和溫章的姐弟感情很深。
兩人都是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雖說夏家那兒也有年紀相仿的兄弟姐妹，但他們是一母同胞，嫡嫡親的。
而現在，隨着定安侯府的安穩與平順，給了溫章一個平和的處境，而且，溫宴明明白白跟弟弟說過自己對霍以驍的愛慕與喜歡，她的婚姻會是她的蜜糖，而不是溫章眼中爲求翻身的擔子。
那時候，霍以驍要回漱玉宮取個東西，乾脆隨朱桓回宮，再出來時，在宮門外的廣場上，碰見了從御書房出來的方啓川。
可惜，最後撐壞了身子，再也站不起來，也沒有辦法走仕途了。
皇上對定安侯府也寬厚，還提點叔父，無論男女，讓孩子們都練好騎射，不能墜了侯府的名聲；
溫章上輩子就是憋得太緊了，他不敢有一時一刻的鬆懈，所以哪怕病得厲害、難受得不行，都自己忍耐着。
溫宴給他添上，笑着道：“驍爺今兒難得早些。”
只是道理歸道理，局勢若不對，幾句話是很難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決定的。
可姐弟之情，就是這麼深深地紮在了心裡。
溫章惦記溫宴，溫宴也怕累着溫章，難得的假日，該好好休息，或者跟同窗好友出去轉轉，兩人彼此遷就，到最後自是書信往來更多些。
聽見響動，溫宴轉頭看了過來，見霍以驍站在窗外，她放下筆，衝他莞爾一笑。
霍以驍沒有給半點回應。
今生溫宴從一開始就告訴溫章，痛了就哭、難受了就喊，自己得心疼自己，斷不能再憋着。
這是猜不猜的事情嗎？
姐姐的身體好了，再不用靠溫泉過冬，且有了全家都很滿意的心上人，還是身份那麼厲害的四公子……
最要緊的是，茶水不熱也不涼，很適合桂老夫人和溫宴。
聽說是天竺寺里老和尚給的法子，清冽的泉水慢悠悠浸潤出茶香，味道好，也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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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以驍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你夢裡不是知道很多事情嗎？不如猜猜？”
曹氏笑話她：“又是厚厚一疊紙？”
溫宴摸着手中的信箋，回憶着上輩子、差不多時候，溫章給她寫的信。
溫宴進宮那年，溫章只有兩歲，這麼算起來，其實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久。
溫宴支着腮幫子，一瞬不瞬看着他。
方啓川客氣地問安。
因爲，哪怕祖母、叔父叔母們從來沒有當着他的面，說過“長房出事連累家裡”，但溫章是敏銳的，他不想很從小到大沒見過面的親人帶來麻煩。
入夜後，溫宴點着燈，提筆寫信。
“家書，給章哥兒的。”溫宴拿鎮紙壓好，起身從書案後出來，從桌下的竹篾裡取了茶壺出來。
霍以驍躍了進來：“寫什麼？”
這給了溫章極大的安慰和鼓勵。
“比前回寫得還厚，要不是怕信封裡塞不下，我寫得都停不下來。”溫宴道。
彼時溫章還是在玉泉書院，溫宴住在溫泉莊子上，要說路途遙遠，肯定比不了現在，只是溫章的功課很緊，唯有假日時候，能到莊子上來看看她。
此刻，溫宴聽霍以驍說這事兒，便問了一句：“他想塞誰？”
最初去的時候，還在學習之中，朱桓天天看文書到大晚上，霍以驍自然也得看，而前陣子，都察院查戶部，事情越發多了，今兒算是告一段落，才散得早些。
方啓川老老實實站着，心裡卻不住想，四公子的架子端得是真穩，叫其他人看見了，也想不到自己和四公子是一條船上。
溫宴能從信上的每一句話裡，感覺到溫章的想法。
當然，擦肩而過時，方啓川還是低聲與霍以驍說：“四殿下要往衙門塞人。”
發生在溫家周圍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在一點點改變溫章。
雖然，都說“人爭一口氣”，但有時候，也講究一個張弛有度。
早到，霍以驍在宮門口還遇上了方啓川。
霍以驍輕笑了一聲，道：“你那是夢話？跟鬼話都差不多。”
溫宴的筆觸很順，神色溫和，燈光映在白皙的皮膚上，瑩瑩如玉。
衙門裡太忙了。
霍以驍涼涼地掃了他一眼，悶聲不響，從方啓川身邊經過時，也沒有停下腳步。
這樣很好。
“夢裡的這會兒，我還在臨安城外泡溫泉呢，也沒有把太常寺和戶部的人拉下馬，”溫宴撇了撇嘴，“驍爺哪是讓我猜，說白了就是不信我的夢話。”
溫宴擡眼睨他。
他知道作爲罪臣子弟，能通過科舉去謀仕途路，是姐姐向霍太妃求來的，是姐姐用一輩子的婚姻換來的機會，溫章拼勁全力。
“我一會兒給章哥兒回信。”溫宴道。
從這些家書裡，溫宴看出來了，弟弟比上輩子積極，亦開朗。
二房進京了，叔父的官途沒有被他們長房牽連，升了官，在順天府做得不錯；
溫宴喝不了冰過的飲子，桂老夫人是乾脆不喝，可大夏天的，真是天天熱茶，實在讓人難受，因而老夫人屋裡，這些年喝的都是冷泡的茶。
曹氏笑個不停。
夏日悶熱，窗戶是開着的，因而霍以驍一進院子裡，就看到了坐在書案後頭的人。
侯府裡的一切，都在往前走，往上爬。
霍以驍喝了一盞。
那些信上，也是差不多的內容，書院裡如何了，又問起姐姐身體，嘮嘮叨叨的，可落筆的心境和氛圍是完全不同的。
八年夫妻，夢話也好、鬼話也罷，霍以驍口不對心的“謊話”，溫宴也聽得多了。
她能聽出來，霍以驍對她的鬼話，其實是信了一些的。
比她最開始說的時候，更信了三分。
這麼一想，溫宴的眼睛彎彎，月牙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