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自知之明
堂上，畢之安聽得一樂，佯裝咳嗽。
手持殺威棒的衙役們看看陶三，再想想溫子甫的長相，也有些想笑。
畢之安想的肯定比衙役多一些。
歲孃的五官原就顯得年紀小，着了男裝，不顯成熟，反而看着越發稚嫩。
可這也僅僅只是看起來而已。
溫宴在宮裡生活了幾年，歲娘就在宮裡伺候了幾年。
有那樣的經歷在，小丫頭就不可能是一個開了口就管不住嘴的人。
她可以做到不畏懼衙門威儀、把事情講明白，但她絕不會毫無緣故地嘀咕那麼一句。
歲娘意有所指。
另一廂。
黑檀兒趴在馬車頂上，春日下午的陽光撒下來，它有一下沒一下地甩着尾巴。
我就跟你們說，辭哥兒很靠譜的！
畢之安見狀，乾脆先退堂，該收監的就收監。
歲娘出了衙門，繞到了附近的衚衕裡，溫宴的馬車正停在那兒。
畢之安聽出來了，再想想溫子甫這些時日的“長吁短嘆”……
溫宴看皖陽郡主的反應，就知道這話就跟把刀子似的直插心窩了。
畢之安聽了，拍了拍溫子甫的肩膀。
辦案是要講證據的，證據不足時，和官員的膽量和能力無關，哪怕人人心知肚明，罪名都蓋不上。
爲什麼你和二房鬧翻了，卻還能替溫辭破局？
而是，他從頭到尾，就沒有上當。
想歸想，他重重敲了敲驚堂木，開始問話。
溫辭道：“大概是因爲，我有自知之明。”
不曾受騙，又怎麼會失望、會難過？
結果，他照過，他自知自己幾斤幾兩，他有自知之明。
問話並不順暢，堂下另幾人，說得顛三倒四，漏洞頻出。
溫辭說，晨起梳洗時，他對着水盆看了很久。
可她知道，溫辭說的是真話。
皖陽郡主踉蹌着後退了兩步。
沒有怒火、沒有質疑、也沒有懊惱，這不是受騙後被救出騙局、再看騙子時的眼神。
貓有貓途、狗有狗道，官場的法子走不通，還有其他路。
如此不緊不慢、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讓皖陽郡主怒火中燒。
畢之安壓着聲兒，道：“這案子讓我辦，我是不怕衝進長公主府去提人，事情壞就壞在，提回來了，也沒辦法定罪。真正知道是郡主在背後佈局的，只有陶三，可哪怕陶三開口，長公主咬死不認，一句認錯了，你我都沒有辦法。”
爲什麼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擺平了當時在宅子裡的三個人？
皖陽郡主盯着遠去的馬車，看到那隻趴在車頂的貓……
自己這樣的身份，主動跟溫辭示好，溫辭憑什麼不上當？
可這種平靜只屬於溫辭。
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府尹，各種你陷害我、我算計的你的案子見得太多了，一下子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皖陽郡主緊咬着後槽牙。
映在水盆中的模樣，中規中矩。
每一個問題，都在皖陽郡主的胸腔裡翻滾、怒吼。
結果，經過這幾個月的磨合和相處，畢之安對溫子甫還是很滿意的。
何況，那位還是郡主。
皖陽郡主氣急敗壞：“你爲什麼不信？”
她記得，就在幾天前，她在聽底下人稟溫家消息時，還笑話過溫辭怎麼不照照鏡子。
摸了摸鬍子，畢之安在心裡默默想。
連一隻畜生都敢笑她！
理只有三分，憑什麼不能再搶回個三分？
隨便挖兩個埋點，溫慧說跟趙家公子比、溫辭就落了下乘，溫辭看水盆一動不動站了很久。
難怪歲娘要在堂上那麼嘀咕了，溫家上下都明白，案情最後結爲陶三與婦人通姦也好、用強也罷，也就止於此了。
嗡的一聲，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武安侯府時認得了趙太保家的孫兒，那纔是玉樹臨風、俊秀無雙。
她當然有很多爲什麼。
怒火依舊燒着，只是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
如此反常，自然質疑。
把那個大笑的自己，扇翻在地，爬也爬不起來。
前一刻還慵懶自得，下一瞬，它突然站起身來，衝歲孃的方向喵了一聲。
簾子落下，馬車駛離了衚衕。
她注意到了有人跟着她，只是裝作不知情罷了。
這一瞬實在太快了，他沒有抓住具體的思路，只隱隱覺得，溫家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沒有世家子弟的天真，也不會佔了三分理就想收十成的果。
這不可能！
畢之安打開書房的門，一腳邁出去，突然間一個念頭劃過腦海。
她甚至覺得，溫辭說她“不好看”、“看不上”之類的話，都沒有“自知之明”來的讓她憋屈又憤恨。
溫辭越是冷靜，皖陽郡主的心火就越旺。
溫子甫說了些體諒衙門的話。
連溫慧都覺得親哥被比到地裡去了。
那就是一壺冷油，滴在了火焰之中，滾滾灼燒。
她把視線落到了溫辭身上。
溫宴一面示意歲娘上車，一面道：“郡主，哥哥還要溫書，我們先回了。”
那天，家中商量應對時，溫宴就問過溫辭原因。
溫辭也在看她，眼中平靜，尋不到絲毫波瀾。
皖陽郡主怎麼會如此仇視溫家？
然後，他把溫子甫叫到了書房，閉門商議。
歲娘擡起頭來，衝黑檀兒笑了笑。
懂分寸，知進退，也知道如何在官場上立足。
溫宴這才撩了簾子，慢悠悠道：“請皖陽郡主安。”
皖陽郡主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溫辭的話，就像是粗使婆子有力的巴掌，啪得落在了她的臉上。
很簡單的一句話，但落在皖陽郡主耳朵裡，卻堪比驚雷。
爲什麼你認得陶三？
男人，明明都是蠢東西！
“郡主問哪個爲什麼？”溫宴反問。
溫子甫苦笑着點了點頭。
“衝着令郎布的美人局？”畢之安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
十之八九，溫家有後手。
在溫子甫調來順天府之前，畢之安對此人並不瞭解，偏又是同知，是畢之安的左膀右臂。
與其讓她過幾天去書院糾纏溫辭，不如今天，說說明白。
歲娘走到馬車旁站定，她沒有上車，車上的人也沒有動靜。
……
她沒有去計較這樣的請安方式是不是合規矩，只冷眼盯着溫宴：“爲什麼？”
溫子甫亦知道這個道理。
有那樣的珠玉在前，他何德何能，能得郡主親睞？
姑娘先前就交代過了，以皖陽郡主的脾氣，輸也會想要知道輸在哪裡。
不遠處的陰暗角落裡，皖陽郡主走了出來，大步到了馬車前。
以及，溫宴一直都是有後手的，你們不要急，真的急的話，可以猜猜後手到底是什麼。
感謝書友彤彤1609、一沙歐、七分之一彩虹、關憶南h的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