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一魚多吃
晚風襲面。
溫宴的聲音輕輕,說着這些“陳年舊事”。
“二殿下與你向來矛盾,四殿下冷言冷語,大殿下看着和善,但許德妃是沈氏的人,”溫宴道,“皇上忌諱沈氏,哪怕皇太后薨逝好些年了,但沈氏一門在朝中盤根深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上不能不考量。”
從與沈氏的關係來看,若朱茂或是朱鈺上位,恐外戚當權。
只要朱桓和唐昭儀能以此做文章,在皇上跟前,倒也有些勝算。
馮婕妤叫人蠱惑了,爲了對付朱桓和唐昭儀,與俞皇后摒棄前嫌、暫且結盟,恩榮伯府順理成章地替俞氏出力。
“也是之後的那幾年,你和三殿下的關係急轉直下。”溫宴道。
霍以驍和朱桓之間,一直是一種微妙的平衡。
朱桓不是性情激烈之人。
“得花上些時日,”霍懷定道,“會有收穫的。”
霍懷定帶着人到了工部衙門,衝董尚書及衆人拱了拱手:“接下來這段時日,勢必會打攪到各位大人的公務,我們儘量查得快一些,還請多多包涵。”
想起當時的境遇,溫宴的心裡悶悶。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能不能換個說辭?
霍以驍清了清嗓子,道:“那這事就交給伯父了。”
池子邊,傳來啪嗒一聲。
溫宴應下,擡聲招呼黑檀兒。
除非是板上釘釘、能重創沈氏的案子,否則他不會輕易出手。
成親不久,以霍以驍對自己的瞭解,他是不會和溫宴細說衙門裡的公務的,更別說是和朱桓起矛盾之類的瑣事。
溫宴察覺到身邊的視線,轉頭看他。
董文敬是朱晟的伴讀,朱晟回回惹事,自然也回回少不了董文敬。
兩人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了。
以一位母親的想法,兒子再有不對,那肯定是邊上的人給帶壞的。
而與朱桓徹底交惡,讓霍以驍的處境越發尷尬。
霍懷定回頭瞪了兒子一眼,低聲喝道:“你就知道吃!”
四目相對,溫宴眨了眨眼睛。
一開口就是“一魚多吃”,弄得跟家裡餓着他似的。
兩人在御前你來我往,鬧得好生熱鬧。
溫宴看見了,彎着脣直笑。
那些朝堂心計,那些他只在小狐狸夢裡經歷過的事情,在溫宴慢慢的講述中,都沒有那麼讓人煩躁了。
霍懷定摸了摸鬍子。
黑檀兒好像是放心了,蹦回了溫宴的懷裡。
一箭數雕、一石數鳥,不都是一個意思?
黑檀兒喵嗚喵嗚的,對它的紅鯉魚們十分依依不捨。
後來,纔是真的“惡”了。
霍以驍想了想,道:“韋侍郎主持的工程,若出了問題,他是首罪,但董尚書作爲上峰,審查不嚴,也會被追責。”
霍以驍亦不禁揚了揚脣角,可能是有這隻貓兒在吧,連小狐狸的夢話都順耳多了。
如此一來,順理成章的,都察院接手,調查、複覈工程的各項數字。
霍以驍哼笑了聲:“這裡沒人吃它們。”
皇上畢竟是靠着沈氏一門才從衆兄弟之中殺出的,卸磨殺驢,委實不是什麼好話。
送溫宴回了燕子衚衕,霍以驍去了霍家大宅。
他需要解救。
“意見相左,”溫宴看着霍以驍,道,“衙門裡具體的門道,驍爺沒有告訴我,我後來猜,右侍郎韋仕在挑撥上恐下了不少力氣。”
霍以暄摸了摸鼻尖,趁着霍懷定不注意,一個勁兒給霍以驍打眼色。
它弓着腰,腦袋伸向水面,直勾勾去看。
他因霍以驍的身份而心生嫌隙,十二三歲時,朱桓還會爲此與霍以驍發脾氣,但隨着年紀增長,那些態度就不再有過了。
他的防備心重。
霍以驍抿住了脣。
大朝會上,分察工部的六科給事中啓奏,松江清淤工程偷工減料,銀子沒有用到實處。
小狐狸剛纔罵韋仕罵得那麼狠,不是因爲平西侯府,而是因爲他?
當然,若是天氣能再暖和一些就更好了。
霍以暄也聽懂了,道:“馮婕妤這是一魚多吃!”
溫宴能扳倒永壽長公主,不僅僅是她和霍以驍有本事,而是,這符合皇上的利益。
霍以驍站起身,垂着眼與溫宴道:“不早了,回吧。”
今日,錦華宮主動把韋仕拋出來,誠然,是想借霍以驍的手警告恩榮伯府,但對溫宴而言,她正好“報仇”。
霍懷定緩緩點頭,贊同霍以驍的說法。
見霍以驍來了,霍懷定問:“以驍,你確定工部當時做的稽覈文書上的數字與這大不同?”
他捧着摺子,口中侃侃而談,報的各種數字,都是以馮婕妤給的賬本爲底檔,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
溫宴提過,夢裡的他防心更重。
霍懷定道:“放心。”
韋仕面紅耳赤,據理力爭,指出不實之處。
得這麼一突破口,比他們自己找韋仕的麻煩,可容易太多了。
霍以驍正思索着,只聽邊上的溫宴又道:“韋侍郎精通挑撥,大抵是沒有想到,他現在會被自己人給賣了吧。”
瑞雍十四年起,幾位殿下輪着到六部,向各部官員學習事務。
霍以暄還在霍懷定的書房,父子兩人商議着。
即便後來他願意信溫宴了,對於過去的事情,他也不會舊事重提。
朱桓在工部的時候,恰巧遇上黃河上游泛水,水災後的重建、修整皆是重要工事,不止工部忙碌,霍以驍跟着朱桓也不得閒。
馮婕妤怨上了董文敬,也就會質疑董尚書。
這個“沒有告訴我”,看着是溫宴說不上來,但卻很像他的性子。
用霍以驍當時的說法,就是生分,而非交惡。
都察院辦事,頗有一番章法。
不然,他的父親能唸叨他一陣了。
工程貪墨,要查工部的底檔文書,還要去查地方上的賬本,幾處配合,纔能有成效。
又一顆石子被黑檀兒扔下了水。
“皇上也是投鼠忌器,”霍以驍道,“他忌諱沈氏,又只能留着。”
霍以驍頷首。
許是怕溫宴又突然心血來潮做什麼,霍以驍輕咳了一聲,把話題引到了另一個方向。
他聽完,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看了溫宴一會兒。
董尚書回了一禮:“霍大人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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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