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沒有捷徑
書房裡，久久沉默。
馮嬤嬤擡起頭，抹了一把溼漉漉的雙眼。
她明白畢之安的堅持。
明知她是誣告還接下案子，這是害了她，也害畢之安自己。
可馮嬤嬤沒有其他辦法了，但凡方嬈和仇苒的死，有一點兒蛛絲馬跡可尋，也不需要如此。
仇苒墜河，此刻再無其他證詞可添補，她就說方嬈，只要能把仇羨抓起來，她說什麼都可以。
“大人，”馮嬤嬤的哽咽着道，“您就是順天府裡的大老爺，民婦就是來報官說陳年案子的證人。
民婦告狀，您接下案子，僅此而已。
民婦與我們爺對峙，最後對輸了，奶奶的死跟他沒有關係，您斷民婦一個誣告之罪，民婦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
這是蠢辦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卻是沒有辦法時的辦法。
沒有用的東西，留着做什麼？
“我沒說姑娘的事兒，”馮嬤嬤道，“我告你殺了奶奶。”
畢之安次次冷眼，仇羨都不帶退縮的，每次笑着來笑着走，把畢之安氣得夠嗆。
驚堂木一拍，止住了這一場鬧劇。
他想讓馮嬤嬤冷靜，可有人比他們都不冷靜。
她胡說，但她半步不讓，咄咄逼人。
您就讓民婦告一回，您也審一回……”
溫宴想拆穿那些，各種方法都要用。
而仇羨，許是他這兩天被嚇得夠嗆，再無法維持自身態度，在馮嬤嬤的進攻下顯得抵擋不足。
我燒東西怎麼了？
這是馮嬤嬤自己的選擇。
那塊要了方嬈的命的石頭，不是正好在她摔下山的途中，而是她死時，仇羨把石頭放在了她的腦袋下。
仇羨的雙眼漲得通紅，渾身發抖。
我不想留着方嬈了，她沒有用了，就燒了，我也不想留着阿苒了，兄妹情深我膩了，她也沒用了。
方嬈出事時，馮嬤嬤也在當場，因而，就算是胡說八道，她都能說出一番故事來。
要把舊案子翻過來，沒有任何人會把證據送到溫宴手中。
他沒有審問什麼，全程都是馮嬤嬤和仇羨在鬧，可他終是弄明白了方嬈的死因。
馮嬤嬤轉向畢之安，道：“大人，請升堂吧。”
你說我誣告，你全身而退了又怎麼樣？你再也不能燒人了！”
突如其來的堂審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尤其這案子還是允許百姓們來聽審的，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好些人圍到了外頭。
她知道仇敵是誰，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可她“知道”是沒有用的。
堂上，馮嬤嬤咬牙切齒道：“你忍不住的。
仇羨這次進京，亦登門來，在畢之安和溫子甫之間唱了好熱鬧一齣戲。
小吏來報，說是仇羨來了。
與其帶着懷疑和悔恨過一生，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仇羨怔在了原地。
證據爲先。
平西侯府毀於虛假的通敵之證，證據太過齊備，如一張大網，皇上即便心存懷疑，在那些證據之下，也不得不判。
爭吵之中，真相浮出水面。
仇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氣急敗壞，被衙役扣住。
畢之安當堂定了仇羨殺人罪名，把人打下大牢，案卷待三司覈准後，即可問斬。
溫宴經歷過那些，所以她無法攔着、也不會去攔着馮嬤嬤。
畢之安坐在堂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仇羨今日的表情就不似前回一般了。
這個前後順序，現場仵作極難判斷，弄錯了也不奇怪。
溫宴確切知道了仇敵的身份，知道了他們之間的很多事情，但那些被磨滅的證據是不可能再出現的。
溫宴和黃嬤嬤在大堂旁，聽馮嬤嬤與仇羨的這一場官司。
活的東西燒起來太難看了，我以前看過，我不喜歡。”
沒有了，不可能會有了。
馮嬤嬤聽這些混賬話聽得頭皮發麻，跳起來要跟仇羨拼命，被衙役架開，渾身泄了勁兒，嚎啕大哭。
想報仇，總得付出代價，虛以委蛇、坑蒙拐騙，甚至是設計、挖坑、誣告。
馮嬤嬤喘着粗氣：“你告訴我，姑娘怎麼死的？”
畢之安清楚，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心一橫，招呼了衙役，做主升堂。
他一整夜沒敢睡着，天矇矇亮才勉強閉眼，等醒來之後聽聞馮嬤嬤出門了，再一打聽，馮嬤嬤先去的溫家，再進了順天府……
一旦你的身邊再有‘意外’，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
仇羨瘋了一樣大笑：“淹死的，爺的酒量好着呢，怎麼會醉？倒是你們一個個的，一丁點薰香就睡得跟豬一樣，爺把阿苒抗走了，沒有一個人知道，哈哈哈哈……
仇羨這幾年，只要回京就會到順天府來，拎着所謂的土產，送給他的舅舅。
前世時，溫宴也沒少用蠢辦法。
沒有物證，亦沒有當時從遺體上尋到的線索爲證，所有的一切，只靠馮嬤嬤一張嘴。
哪怕是虛假的證據。
仇羨一身冷汗，急急來尋。
畢之安五味雜陳：“馮氏，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不急於一時，明日再……”
從燒死物開始，到鳥、雞等活物，再到人，可有奶奶和姑娘的死在前頭，你還能找到下一個被你燒的人嗎？
什麼死物、活物、活人，有用的留下，無用的燒了，這有什麼不對？
馮嬤嬤踉蹌了兩步，又撲了上去：“誰砸的？不就是你砸的嗎？除了你，還會有誰！”
沒有等仇羨回答，馮嬤嬤先開了口：“我來告官的。”
溫宴一直靜靜看着，看馮嬤嬤對仇羨步步緊逼，看仇羨被馮嬤嬤的胡攪蠻纏弄得應對不及，最後潰不成軍。
甚至是，今生重來，亦是如此。
“啊——”的一聲，仇羨大叫起來，重重推了馮嬤嬤一把，“你個瘋婆子知道什麼東西！方嬈不是摔下山撞到了石頭，是被砸了腦袋滾下去的！”
先殺再燒，只是圖個方便而已。
仇羨擰眉：“阿苒不是……”
“前幾天不是剛來過？”畢之安問他。
馮嬤嬤逼上前，道：“於嬤嬤說得對，你對生命毫無敬畏之心，你是個天生的殺人犯！”
她依舊需要設計、挖坑、誣告，需要用謊言去誘騙。
復仇於她，沒有捷徑可言。
重生，對溫宴來說，也就是能少走一些彎路，能少一些遺憾。
尤其是，她能早早地陪在霍以驍身邊，這足以讓她感激涕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