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時候只覺一片壓抑,一睜開眼就看見四周全是臉。
嚇了老孃一大跳。
下一秒,除了醫生,所有人全被陸孤城轟了出去。
“老陸,你不能這樣霸着媽媽,你這個強盜。”
陸孤城‘轟’的關上房門。
醫生檢查完面露微笑,“無礙,我開點安胎的藥就好,因爲剛滿一個月,所以胎盤有點不太穩實屬正常,不用擔心,就是接下來的兩個月裡,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了。”
醫生走後我仍有點回不過神來,我抓着陸孤城的手呆呆道,“安胎?”
陸孤城抱住我,俊臉皺成一團,“都怪老公,前天晚上對你狠了些,才害你在婚禮上暈倒。”
“言言別怪老公好不好?”
他可委屈了。
我心一下就軟了,“不怪老公。”
他鑽到牀上來,輕輕將我攬在懷裡,大掌覆到我小腹上。
我有些想哭怎麼辦,“老公,我懷孕了嗎?”
他親吻我的額頭,“言言放心,寶寶很健康。”
我顫着指尖覆上小腹,這裡,竟然也孕育了一個小寶貝。
“老公,我真的懷孕了嗎?”
陸孤城握住我的手送到嘴邊親吻,溫聲道,“言言,你懷孕了。”
“真的嗎?”
“真的。”
我反覆和陸孤城確認了好幾遍才終於肯定,我懷孕了。
我原先一直以爲,我會只有子諾一個兒子。
子諾問我,“媽媽,我要有妹妹了嗎?”
我揉着他的頭道,“子諾喜歡妹妹?”
他眼睛閃閃發亮,重重點頭。
“爲什麼?子諾不喜歡弟弟嗎?”
“我要做個寵妹妹的哥哥!”
明瑜道,“你也可以寵弟弟啊。”
子諾一本正經搖頭,“弟弟太難搞。”
宋晴湊到他跟前,“誰跟你說妹妹就很乖很聽話的?你忘了你媳婦兒是個怎樣的姑娘了?”
子諾小臉一紅,“妹妹難搞點沒關係,和媳婦兒一樣寵着就行了,弟弟難搞我只想揍他,像揍老陸那樣。”
他話說完,陸孤城走到他身後一把摁住他的腦袋,“等你打得過我再說。”
他氣得不行,短手短腳要和陸孤城幹起來,結果一擡頭就看見葉煜霆牽着自家小侄女走過來。
小侄女扎着兩條辮子,可愛極了。
孟月上前一把將小女娃抱起來,“天哪,好可愛!”
小女娃笑得可開心了,嘴甜得,“姐姐也很可愛。”
孟月一扭頭對刀刀道,“老公,我們也要生一個!”
刀刀眼前一亮,一把摟過孟月的腰,那精光閃過的眼巴不得現在就將孟月帶回去造娃。
子諾目不轉睛盯着小女娃。
我一時起了壞心思,擡手擋住子諾的視線。
子諾矮身要去看小媳婦兒,結果一個沒注意從椅子上摔了個狗吃屎。
明瑜笑得最是誇張,“你要不要見着媳婦這麼激動?”
子諾臉都紅了,迅速看向小女娃,只見小女娃一臉鄙夷看着他,然後生生吐出兩個字,“丟人!”
不行了。
我笑倒在陸孤城懷裡,感覺子諾落在我身上那道哀怨的視線,我沒敢回頭看他。
小女娃從孟月身上下來,小跑到子諾跟前,朝他伸出小手,脆生生道,“起來吧。”
子諾愣了好一會才搭上小女娃的手。
小女娃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後,拍着他的肩道,“傻不拉幾的傻大個,以後,你就跟着老孃混吧,老孃罩着你!”
跟個黑社會大佬似的。
子諾呆呆看着小女娃。
只見宋晴、明瑜、孟月等人紛紛對子諾豎起了大拇指。
子諾驟然眼前一亮,站起身頗有些老奸巨猾道,“大姐大!”
子諾這聲小女娃很是受用,她下巴一揚,鼻孔都要對準天了,笑得那叫一個得意。
陸孤城趁子諾不注意,擡腿蹬了他一腳,子諾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小女娃及時扶住。
小女娃一把將子諾護在身後,一臉‘我是大哥大,我要護着我小弟’的表情惡狠狠衝陸孤城道,“不准你欺負他!”
子諾淚眼婆娑,默默衝陸孤城豎起大拇指。
小女娃牽着子諾離開,“走,我們不要理他們。”
於是倆小屁孩就那樣屁顛屁顛離開我的視線。
宋晴漬漬搖頭,“言姐,子諾以後長大可不得了,絕對是老狐狸一條。”
可不是,現在已經是小狐狸一條了。
我擡手摸上小腹,很期待,很期待他的誕生。
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媽媽都愛你。
自從我懷了孕後,陸孤城沒再準我幹過累活,一天到晚只允許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東西。
從英國回到雁市後,我將星華還給他,他一開始不肯接手公司,我就威脅他,要是他不接手,我就親自回去接手。
星華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天下,那不是我的,我不能要。
何況當年那出大戲,壓根就是南致選整的。
哦對,在這裡我還要提一下南致選。
我婚禮的時候他知道,不過他沒來,而是讓人送了一份禮物過來。
是一個巨大的精美中國結。
我感動了好久。
陸孤城看了那個中國結一眼後就將禮物收了起來,我以爲他生氣了,後來從英國回到雁市後,我看見他親手將中國結掛在了大廳裡。
也是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陸孤城給南致選回贈了一份禮物。
這事兒是明瑜告訴我的,她說是葉煜霆告訴她的。
因爲陸孤城回贈的那一份禮物,讓南致選一口氣將南守城的那些個禍害全端了。
那是一隻布娃娃柴犬,柴犬上掛着一隻木牌子,木牌上面寫着這樣一行字:單身狗,謝謝你那偉大無私的奉獻精神,我老婆很喜歡中國結。
夜間我和陸孤城提起這事兒,他笑得前仰後翻,“你一定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
我窩進他懷裡,“老公,我和南致選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懷疑過我和南致選,但不管怎樣,我都想讓他徹底安心。
他‘恩’了聲。
想起紀彥明,我緊接道,“彥明也沒有。”
他親了親我的嘴,“老公知道。”
他抱着我大掌落在我小腹上,從英國回來時光匆匆已經過去三個月了,我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
這三個月,陸孤城沒有碰過我一下,每次憋得不行了,就去衝冷水澡。
看得我有些心疼,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哈哈哈哈,原諒我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不過奇怪的是,我不像其他孕婦,又是孕吐又是這難受又是那難受的。
大概是這些症狀都還沒來。
我雖然有些擔憂,但也不怕。
陸孤城輕柔撫摸着我的小腹,壓在我耳邊道,“老公也是,老公從始至終只有過你一個女人。”
說不震驚是假的,畢竟裴清妍那麼愛他,在我不在的那三年,定是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
我回頭想看他,他擡手矇住我的眼睛,嗓音壓得很低,好聽得我心都酥了,“言言,我愛你。”
他的聲音有很壓抑,我知道他憋得很辛苦,情動下,我擡手撫上他的背,“陸陸,可以的。”
他輕柔親吻我,什麼也沒說。
爲了引誘他犯罪,我雙胎勾住他的腰,腿間坐在他身上,輕輕打磨。
我明顯感覺到他呼吸一沉,遂即狠狠一沉,他托住我的臀一把將我護進懷裡,“言言別鬧,不可以,你是我的全世界,我不容許你再出半點差錯。”
“陸陸沒事的,陸陸很好。”他安慰我,哄得我眼睛發酸。
自從在婚禮上昏倒那次開始,他就將但凡可能會對我不利的一切行爲全部扼止。
“老公,老公,老公……”我緊緊抱着他,一個勁往他懷裡蹭。
五個月的肚子成型,我的孕肚也漸漸的藏不住了,子諾很開心,“媽媽,妹妹還有多久出來見我?”
子諾一心想要個妹妹,後來檢查結果出來,真的是個女孩,可把他開心得。
“還有五個月。”
子諾眼前一亮,在我小腹上親了一口,“耶!十月懷胎已經過去一半了,還有一半,妹妹加油!”
我摸着逐漸鼓起的小腹,心下默唸,乖女兒,我們一起加油。
晚間陸孤城陪我在後園裡散步,這事兒還是我央求他他才答應的,他覺着我的肚子現在越來越大了,更得坐着。
但醫生說了,最好能起來走動走動,這樣對胎兒也有好處。
可即便如此,陸孤城陪我在後園散步的時候,眉頭還是擰得很深,一臉凝重的如臨大敵,深怕我一個散步出什麼事。
我笑話他太緊張了,他瞪了我一眼,大掌一直託在我腰上,將我一半的重量提過去。
我站在桂花樹下,微風拂過,桂花從樹上落下來,從我眼前擦過,我一下伸出手接住那枚花瓣,遞到陸孤城跟前,“陸陸你看!”
桂花清香瀰漫鼻尖,我又將花瓣湊到他鼻前,“好香,你聞聞看。”
我等着他回答我說‘的確很香’,等着五個月後我的孩子平安降臨在這個世界上,等着以後看子諾日常寵妹。
然而,一切都終止在這樣一個祥和的傍晚。
小腹上驟然襲上一股生疼時,熱流已經從我身下涌了出去。
我臉色一白,愕然看着陸孤城。
陸孤城瞧見我的表情,臉色一下變了,“言言,怎麼了?”
他摸着我的小腹,看向我身下,當即打橫抱起我,“言言你別怕,不會有事的,言言相信老公!”
我呆呆看向身下,不知何時已經被染紅的長裙映入眼簾,我的小腹也越來越疼。
我緊緊抓着陸孤城的手,“陸陸……”
陸孤城一路狂奔,老朱送我去醫院的路上,他多次狂暴發吼,“再開快點!”
吼完又緊緊抱着我,柔聲哄我,身體卻在控制不住顫抖,“言言別怕,一切有老公。”
我嗓子發疼,眼睛都酸了,我抓着陸孤城的手,努力牽起嘴角,“老公,言言不怕,言言有老公,言言什麼也不怕……”
小腹越來越疼,我清晰的感覺到小腹裡的那一團,越沉越下。
才五個月,才五個月——她纔剛成型,就要離開我了。
被送進手術室時,我身下全是血,我的意識有些模糊,窄窄的視線裡,我只看見陸孤城,他緊緊抓着我的手,明明怕得要死的人是他,他卻一個勁對我說,“言言別怕,言言別怕……”
酸得要命。
手術裡,我整個人都處於混沌狀態,我能感覺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從我身下鑽進去,能感覺到有人在我身邊輕聲說話的聲音,但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從我身下鑽進去的東西是什麼。
半睡半醒間,我忽然想起父親,想起程伯,想起蕭蕭,想起紀彥明。
想起每個對我好的人。
最後我的眼前浮現一張模糊的臉,我很想撥開雲霧看清那張臉長什麼樣子,可無論我怎麼努力也沒能看清那張臉的長相,只聽到脆生生的奶音,是個女娃,這樣和我說了一句話,“媽媽再見。”
這個世界上存在着一種既定的平衡規律,因果循環。
也是這一瞬間,我有些領悟過來,我欠下的,終歸要以另一種方式去還。
我拼命去追女娃,我央求她別走。
我一路追着她,她終於回頭,“媽媽,別再追了,爸爸會擔心的……”
與此同時,我感覺自己的神識被什麼東西拉回來,我聽見近乎絕望的乞求,“言言,別離開我,求求你……”
那是陸孤城的聲音。
陸陸,陸陸,“陸陸……”
聽見我的聲音,陸孤城雙手發抖捧着我的臉,“言言,陸陸在。”
我驟然淚流滿面,“陸陸,我夢見……夢見我們的女兒了……”
我失去意識前,聽見醫生最後的驚呼,“快,產婦大出血,快止血!”
後來啊,我再也沒有夢見那個喊我媽媽的女娃。
我昏迷了五天,和死神的拉鋸戰在第六天終結。
醒過來的第一眼,是陸孤城空洞失去生氣的臉。
我心下疼得不行,努力想擡起手摸摸他的臉。
可渾身乏力,我努力了很久,最終費了全力也只道出兩個字,“老……公……”
還是小如蚊蠅的聲音。
可陸孤城的瞳孔還是慢慢的恢復了焦距,見我看着他,猛然起身衝出病房,再回來,帶着幾個白大褂醫生。
醫生在我身上打了一針,我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身邊坐着陸孤城和子諾。
“媽媽!”子諾眼眶發紅。
陸孤城神情憔悴,“言言,餓不餓?”
我哽着喉點頭。
他轉身捧來一壺保溫壺,打開迅速漫出一股香味。
那是枸杞紅棗排骨湯。
我突然有些想笑,笑着笑着眼睛鼻子卻有些酸。
我喝完了一整壺枸杞紅棗排骨湯。
喝得肚子漲漲的,只是再怎麼漲,那裡,都沒有了一個小生命。
陸孤城親吻我的額頭,沙啞道,“言言,我們以後還會有的。”
我輕輕點頭。
子諾也湊到我跟前親吻我的臉,“媽媽,我也夢見妹妹了,她勒令我要好好照顧媽媽。”
我揉了揉他的頭,“謝謝子諾。”
我不喜醫院的味道,所以身體好轉了些後,陸孤城便將我帶回別墅,讓私人醫生每天過來給我複查。
我流產的事陸孤城壓了下來,所以這事傳到明瑜等人耳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醫院了。
一個個的統統跑來看我,一見着我眼睛就紅彤彤的。
孟月在視頻那頭哭得稀里嘩啦。
刀刀怎麼安慰都沒用。
真是個傻丫頭。
明瑜給我做了一個心理診療,確定我沒有落下心理疾病後鬆了口氣。
我回頭看着陸孤城,“一切都是因爲他。”
當然,子諾也功不可沒。
從醫院離開到現在,我的身子也養得差不多了,陸孤城和子諾臉上的笑容都明顯多了起來。
前幾天我是因爲身體原因夜裡睡得很沉沒發覺,但這幾天身體好些了後,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陸孤城夜裡等我熟睡後就會悄悄爬起來。
我很疑惑,於是某個深夜,我假裝熟睡,等陸孤城躡手躡腳離開,我悄悄起身跟在他身後。
月華下,陽臺上。
一大一小蹲在地上,因爲太暗,我看不清地上的東西是什麼。
只聽見子諾氣得不行,壓低了聲音道,“老陸你怎麼這麼笨?這繡的也太醜了!別說媽媽嫌棄,我都嫌棄你!”
“啊,”子諾氣急敗壞,“你還惱羞成怒打我頭!”
陸孤城平靜道,“閉嘴,等下吵醒媽媽看我不揍得你爹都不認識你!”
子諾‘切’了聲,“你不就是我爹。”
月色下,我看見陸孤城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後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
子諾彆扭避開他的手,“動手動腳的幹什麼,快繡你的!”
不久後,子諾一個勁‘哇’,“老陸你竟然會畫畫!而且還畫的這麼好看,我也要學,你教我!”
陸孤城淡淡道,“此門手藝乃家傳,且傳女不傳男!”
子諾氣哄哄道,“老陸,你竟然重女輕男!”
第二天。
子諾將我帶到後園,陸孤城手裡拿着一隻巨大的風箏,不停在後園裡狂奔,足有二十分鐘,風箏才被吹上天。
我仰頭望天,就看見風箏上畫着兩幅畫,一幅是一個十分可愛的小女孩,旁邊寫了五個字,“媽媽,我愛你。”
一幅是Q版的陸孤城抱着我親吻,子諾在一旁火冒三丈。
子諾好似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氣得火冒三丈衝到陸孤城面前對他拳打腳踢,“明明不是這麼畫的,老陸你這個大色狼!”
我捂着臉緩緩蹲下來,任由眼淚滑出指縫。
須臾,腰上一緊,我被人攔腰抱起來。
陸孤城緊張看着我,“怎麼了言言?”
我看向天空,風箏還在天上飛,陸孤城鬆了線,失去束縛的它越飛越遠,兩幅畫卻始終那麼清晰。
我捧住陸孤城的臉,深深吻下來。
“老陸你給我鬆開媽媽!”
這一生,妻復何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