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贏溪注視着對方,“你是道士,還是郎中?”
那人笑了,“二者皆是,哦……自我介紹下,貧道孫思邈,道號妙應,就在附近的玄門道觀寄住修行。”
孟贏溪頓時呆懵了,“什麼?你……你就是孫思邈!騸”
孫思邈捋着青須,一副年少老成的神態點頭道:“正是,看來姑娘也略知貧道之名,那姑娘理當知曉貧道並非含靈巨賊,施醫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無慾無求。你的病耽誤不得,請隨貧道來吧。鉿”
“嗯……好,謝謝孫道長萍水濟生。”
孟贏溪偷偷傻笑着,心情很舒暢地跟在他後面婀娜搖擺地雲步走着。
她心道:“以前真是糊塗,竟然忘了去拜見一下神醫華佗,很是遺憾。現在好了,隨隨便便就碰上了超凡脫俗的藥王孫思邈,當真是千年修來的好福氣!我記得孫思邈是唐代名醫,那麼此刻的時間當就是盛唐,啊……美妙的中國盛世。”
走着走着,她有一事還是沒想明白:“可是……他爲什麼說我氣血上衝又神氣若散,有隱顯的罕見重症病象?我在長安藉助除惡霸已經打岔開了情瘍之傷,月下逾越之後金丹也完全沒有什麼異樣,不該呀!”
前面的人右移了幾步去採摘樹腳邊的數株藥草,他蹲着側臉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呵呵……我叫贏溪。”
他似乎沒聽明白一樣,皺眉又問:“姑娘,請你再給貧道說一次,芳名什麼?”
“贏溪”
孫思邈面上顯出濃厚的疑相,“贏溪?”
孟贏溪有意賣萌色,“對,就是贏溪,怎麼了?”
他硬浮起笑臉,若有所思地釋疑道:“哦……沒什麼,姑娘的名字恰好與一個傳奇女子同音,所以貧道才頗爲吃驚。”
“妖精”興致大發,繼續賣萌,“孫道長能講講這個與我同名的傳奇女子嗎?”
孫思邈將採摘到手的草藥裝入揹筐,然後起身帶路道:“咱們邊走邊說吧,關於這個贏溪的傳說很多,她不僅被歷朝歷代的野史所記載,就連我們道家也對其人其事記錄了一二。”
孟贏溪心下大爲起興,邊走邊催問道:“這麼厲害!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呀?”
“書裡說她不是人,是妖精!”
“啊……妖精!道長,你說這世上真有妖精嗎?”
孫思邈隨意摘了片枝條探到身邊的葉子玩與手中,長笑道:“羽士只知度已度人,普化衆生,從不曾識得世間有什麼妖精。正因爲如此,所以貧道纔對她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
“如果不是妖精,那道長還起什麼勁吶?是因爲她是個大美人嗎?”
他否態笑道:“贏溪擁有美貌不假,據說她身有異香,對男子有着莫名而又強大的誘惑力,卻又不沾染男子,是一個潔身自好的女子。她甚至還具有冠絕天下的身手,一人既可抵擋千軍萬馬,無論有多少武林高手羣起圍攻都無濟於事。不過……這些對於貧道來說等同於不能入藥的花花草草,只是娛情而已。”
“既不是美貌,也不是武功,那道長到底對贏溪的什麼地方感興趣?”
孫思邈停住了腳步,認真道:“駐顏術和不老術!贏溪她活了數百年,也青春了數百年,貧道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活了數百年的姑娘是什麼樣子!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是用了神奇的藥物還是因爲習了什麼特殊的養身秘決?這纔是令人好奇萬分的地方。”
孟贏溪用讚賞師父的心態道:“哦……聽道長一言,連我都起了無窮的好奇心。贏溪她果真是個比妖精還妖精,比神仙還神仙的傳奇人物嗎?”
孫思邈笑着繼續帶路,山風逆轉,孟贏溪的體香時不時雲繞到了前面,他感受到了一陣陣的快意和本能的衝動,這不正是傳說中的贏溪那誘惑男子的狐狸精之香嗎?難道……
他興奮地猛然轉身,眼神中充滿了喜悅,“贏溪!”
“啊……什麼事?”
“你就是贏溪!”
“妖精”揣着明白裝糊塗,“是啊……道長不是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嗎?”
“不是,貧道是說你就是傳說中的女妖精贏溪!”
孟贏溪不想就此暴露身份,因爲她擔心孫思邈會追問【逆血經】的秘密,於是便誆道:“道長別開玩笑了,我是此贏溪,而非彼贏溪。你所說的那個女妖精贏溪既是如此長壽,哪會象我一樣無故生患重病,不是嗎?”
孫思邈自己想想也是,“嘶……也對呀。”
兩人繼續走,但孫思邈還是越想越不對,這個女子的肌膚完美無暇,行走時的體態柔弱無骨,體香也真實應話,有着強烈的吸引力,她僅僅是單缺了一把據說不離身的寶劍而已。可是……早古朝代的書籍中雖提她有把永不離身的劍,但近代的書中對此卻隻字不提,這又是爲什麼?
自幼聰明過人,能日誦千言,通百家之說,兼通佛典,被獨孤伽羅的父親獨孤信贊其爲“聖童”的孫思邈具有過目不忘的記憶本領,他清楚地記得有本書中提到女妖精贏溪不需要象常人一樣呼吸,於是心起一念。
孫思邈又停住了步伐,他道:“贏溪姑娘,可否先讓貧道把把脈,萬一需要什麼特殊的草藥,也好就地取材,以免往返周折。”
孟贏溪不知道對方的暗下用意,立刻就歡口回他,“好啊,那道長就過來替我把把脈。”
“贏溪姑娘,咱們就地坐下吧,只有心平氣和才能判斷準確細微之病理。”
“嗯,好。”
孫思邈折回來,放下藥筐,坐到人身邊,然後伸手去把脈,他的餘光一直在暗中觀察對方是否呼吸。
把脈時她不說話,所以便不吸氣來吐聲,身靜如塑像。孫思邈很快就震驚地發現自己的推斷完全沒有錯,這個女子根本不呼吸,她就是如假包換的真贏溪,不是同名,而是本人。
他激動地差點叫喊起來,還好仗有着良好的道家修行,面上極爲平靜,既然贏溪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他也就不好挑明,權作糊塗。
孟贏溪於寧靜中透過狂亂的心跳聲知道對方暗下波濤洶涌,她還以爲是體香造成的,顯得有些難爲情。
孫思邈不但驚奇於這女子就是贏溪本人,他更驚奇於她的脈象,常見病脈有浮脈、沉脈、遲脈、數脈、虛脈、實脈、滑脈、洪脈、細脈、弦脈,而贏溪的脈象不能歸爲任何一類,它時而沉細軟綿似弱脈,時而沉而伏力很強,時而如珠滾滾來,還會革脈肢體自浮急,外加虛脈舉指遲大軟,十分地混亂。
沉思良久後,他道:“贏溪姑娘,你的病症很複雜:氣血皆傷損,悲慮積中成鬱結,芤形浮細,思虛交愁裡積久。依照常理,當是早已命喪黃泉,可你依然無明礙,叫人難以置信。”
孟贏溪嚇了一跳,“有這麼嚴重?”
孫思邈滿腹心事地蹙目遠方,活了數百年的姑娘就在他身旁,她非但是無疾,相反還病入膏肓,此事叫人無法去理解,同時也叫人痛心疾首,悲憫憐惜不已。
爲了治療好這位奇女子的罕見之病,也爲了探索長生與駐顏的秘密,孫思邈決議將人挽留。
他道:“姑娘此病確實異常嚴重,貧道自入醫道以來從未遇過類似的病例,所以一時無解。不知贏溪姑娘可願於道觀小住幾日,待貧道想想法子,如若不成,再走也不遲。”
“好,就依道長的。”
兩人重新上路,走出一程,孫思邈再次停下。
孟贏溪笑了,“道長又有什麼事?”
孫思邈一臉的慚愧,轉了個方向帶路,“不是不是,貧道發現走錯路了,我們當行往那邊纔對。”
她笑得很歡躍,鶯聲鳴鳴,“孫道長真有意思,你在這裡生活,卻連山裡的情況都不熟悉,難道是客人嗎?”
他抱歉道:“真被贏溪姑娘言中了,貧道原來久居峨嵋山,這終南山妙應也是纔來不久,所以很陌生,很陌生,呵呵……”
“那……咱們會不會迷路,回不去道觀呀?”
“不會不會,貧道記性還不錯,贏溪姑娘請放心,很快就到了。”
果然未過太久,那深藏於枝繁葉茂之間,感覺格外幽深的玄門道觀便到了,但孟贏溪敏銳的感官卻沒有察覺到這道觀裡還住有其他的道人。
她不解地問:“咦……妙應真人,這裡只住有你一個道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