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自己,王青山當然不願意犧牲自己。
此前他也的確爲此猶豫,是救自己還是救江州城。
但最終,他還是知道,如果自己轉身自救,祭血陣就不能及時劈開。
蕭知府不但白白犧牲,隨着他的死亡,自己境界自然也會跟着跌落。
到那時,自己是否還能堅持到外面的人攻破祭血陣,而不死呢!!!
也許,存活下來的機率不足二成。
他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生死寄託於虛無縹緲的二成機會之中。
唯有自己能緊緊握住的,纔是自己的,機會亦是如此!
最終,他還是將自己手中的刀劈向了祭血陣。
劈開祭血陣,纔有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但對即將飛來的虛幻小劍,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修習黃庭經日久,他的精神力早就非一般人的渾厚,目前也會操控一些實物。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控制魔道老者法術幻化出的黝黑小劍。
如果能,自是歡喜;如果不能,他只能儘量避免自己要害,即使因此使的自己受傷,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只要攻破祭血陣,到時魔道老者自顧不暇。王青山相信,自己活下來的機會必將大增。
蕭知府見王青山最終還是舉刀劈向了祭血陣,十分欣慰。雖然王青山如果不願自己冒險,他也是無怨,亦是無悔。
但這個結果還是令他十分高興,不是嗎?
祭血陣崩潰,不知何時,暴雪也跟着慢慢停下了它匆匆的腳步。
唯有地上的積雪,證明它們曾經真實的存在過。
蕭知府擡頭望着天空,冬日的暖陽灑下一縷光粒,他微笑說道:“原來這就是冬天陽光的味道。”
蕭知府身上的火焰閃了幾閃,最終還是熄滅。
冬天的寒風輕輕吹過,他的身影瞬間消散於天地。
——如煙,如塵,又如雪。
蕭知府其前半生陷於貧窮,直到三十有六歲,才得中功名。
其後,他借官氣踏入修行界。本可藉此精進,不料後半生沉浮於仕途。
他的人生經歷,普通而又平凡,如同大夏朝的千萬書生。
他的人生本就應如同劇本一般,平靜的渡過這一生。
不料,今日江洲城變,有魔道欲借全城百姓生機修煉魔功。
他的人生,因此而改變。
他本是平凡而卑微的,但生命的最後,他點燃了自己的丹田氣海,他將自己的生命,殉於心中所學之道。殞身不恤。
他最後明悟,何爲道。
——所以,他走時很欣慰。
冬風起,雪花落……
一場關於生與死、正與魔、是與非,對他來說,已經落下了帷幕。
但活着的人,仍掙扎在這塵世間,於生死邊緣徘徊。
比如,魔道老者。
眼見自己精心佈置的局,最後還是功虧成潰。
當即怒髮衝冠,再也遏止不住心中的悲憤,仰天大叫一聲,以發泄着內心的不甘。
然而,因爲他要通過祭血陣,抽取城中百姓生機,所以他與祭血陣早已相聯。
此時,祭血陣被破,他立時就遭到了巨大的反噬。
他的面容霎時變得一陣白,一陣青,變幻不止。體內的元氣也跟着爆動,如同火山下的岩漿,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
身體也在這一瞬間,好似突然被抽乾了水份,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失去水分。就像前一刻還是嬌嫩的花骨朵兒,下一刻已經失去豔麗的色彩而枯萎。
冬日的暖陽照進江州城,卻照不進他的內心。
魔道老者如同一具沒有血肉的乾屍。
——雖然他還沒死。
而另一邊,劈出一刀後,祭血陣隨着破碎開來,王青山立即試圖用精神力控制向他飛刺來的小劍。
但讓他渾身寒毛直豎的是,他欲要控制的黝黑小劍,卻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他的精神力跟築基境的魔道老者相比,還是差距着巨大的鴻溝。
沒辦法,他立即做出側身的動作,欲要避過要害被刺。
那知隨着蕭知府化作煙塵,正源源不斷灌入他體內的力量,立時斷源。
他體內的力量本非自己所有,而是外力。
灌入體內的力量源頭一斷,王青山的境界也跟着立即跌落,從築基初境,跌入煉氣巔峰。
此時他人在半空,隨着一聲驚叫,就向地面墜去。
黝黑小劍本是刺向他的後背,這時他向地面墜去,劍尖擦着他頭皮飛過。
王青山只覺頭皮一痛,但這時他已經顧不得那隻飛向遠方的劍影,也顧不上頭上的疼痛。
手中的刀也扔了,此時他正驚慌失措,雙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不使自己失重墜落摔死。
但半空中那有什麼東西給他抓取?他自己也知道這麼回事,但人在此時,根本失去了思考分辨的能力。
就像落水的人,當有人來救他時,他反而死死纏住別人。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更危險嗎?顯然不是,這只是人的一種求生本能反應罷了!
王青山本以爲這次自己會被摔死,但落到地面時,只是屁股摔的有點疼,倒也沒有粉身碎骨。
他摸了摸頭上,只感到手上一陣滑膩,溼溼的。
抽手一看,手上全是鮮血。
王青山倒吸了口氣,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此時雙腿軟綿綿的。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被摔死。
擡頭一看,只見半空中,一道人影向下走來。
那人身上穿件灰色粗布麻衣,臉型方正,頭上戴着黑色的襆頭,自天空一步步踱步走下。
王青山吃了一驚,這不就是龍城縣的範教諭嗎?
王青山的前身畢竟是秀才,他繼承了前身的記憶,自是認得本縣的教諭。
這範教諭平日持戒嚴謹,不苟言笑,王青山前身對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整天冷着臉,誰的面子都不給。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一名小小的縣學教諭,竟有如此深厚的修爲。
如此看來,剛纔在外面攻擊祭血陣的,多半是這名範教諭。
照此來看,他的修爲當在蕭知府之上。畢竟蕭知府和尹汀都曾攻擊過祭血陣,卻是紋絲不動。但剛纔祭血陣卻是一陣陣的顫動。
而自己從半空中摔下來沒摔成肉醬,也應該是他出手相助!
魔道老者顯然也看出了對方修爲高深,正欲逃命。
範教諭只是望了他一眼,魔道老者體內元氣鼓盪,接着就聽腦海內雷鳴聲不斷,頭痛欲裂,發出一聲慘叫。
轟——
他的頭顱突然炸裂開來,顱腔內的鮮血濺了一地,失去頭顱的身子晃了晃,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範教諭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喜。
哦!王青山記了起來,這範教諭有輕微的潔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