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黃鶯找了家離城近乾淨的旅館住下。夜晚的旅館住滿了旅客,就顯得分外擁擠,分外熱鬧。
院子裡堆着十幾輛用草蓆蓋着的空鏢車,草蓆上也積滿了塵土,看起來是行了很遠的路。馬匹安靜的在吃着草料,明天還有更遠的路程等着它們。東面的屋檐下,斜插着一面分不清顏色的鏢旗,被寒冷的北風吹得呼啦啦啦作響,使人幾乎分辨不出鏢旗上面的是什麼圖案?
客棧前面的飯鋪裡,不時有穿着青衣短褂的大漢進進出出。有的喝了幾杯酒,就故意袒胸露背,表示他們是很強壯的人,這點嚴寒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鐵無心到這裡的時候,客棧裡連一張空房都沒有了,但他一點兒也不着急,因爲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和老乞丐喝酒。一老一少喝的甚歡,所以,他就先在飯鋪裡找了張角落裡的桌子,要了壺酒,和老乞丐兩個人慢慢地喝着。
他酒喝得並不快,但卻可以不停地喝幾天幾夜。他不停地喝酒,不時地咳嗽一下,老乞丐酒量也很大,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喝着,聊着,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天已漸漸地黑了。
黃鶯走了進來,坐在他身旁,說道:“南面的上房已空出來了,也已打掃乾淨。大哥隨時都可以休息。”說的委婉關切,並沒有阻止鐵無心喝酒。
老乞丐晃了晃頭,拍了拍肚說道:“酒足飯飽,老哥哥我住不慣這破店。這裡的酒菜倒是還不錯,我走了,老弟呀今天沒帶什麼見面禮,回頭老哥哥我送你一件好東西。”說走就走,一溜煙奔出了酒店。
鐵無心乘着酒興,心情格外好,人也精神了很多,一個人慢慢喝着酒。
黃鶯坐下來,說道:“猛虎鏢局的人住這裡,像是剛從關外押鏢回來。”
鐵無心說道:“哦,不礙事,押鏢的人是誰?”
黃鶯說道:“霸王刀,雷八山。”
鐵無心說道:“這個狂徒還沒有死呀!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
黃鶯說道:“鐵大哥你說剛纔的老前輩是誰呀?”
黃鶯稱呼老乞丐從無賴到老前輩,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還真不容易。
鐵無心笑了一下說道:“我也不清楚,光顧喝酒聊天了,也沒顧上問。”
正說着,門外進來三個人,邊走邊大聲說一些“江湖無賴舔血”的勾當。很快他們就要好了酒菜,吃着飯卻擋不住他們的嘴。自從來到小店,雷八山根本就沒有正眼瞧過誰,喝過幾碗酒,仗着酒精的麻醉,更是豪氣衝雲天,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就是雷八山,權當自己就是天王老子,任何人都懼怕他三分似的。
雷八山說道:“老二還記得當年我們在關外遇到關東三霸,這仨小子非要留下我們哥仨的貨物,要不然就要我雷八山爬褲襠磕頭叫爺爺。否則,就刀劈我們頭顱當尿壺用,可是我的刀劃破了他們的喉嚨,他的刀還沒劈下來。”
李老二說道:“大哥說的是,當今除了魏督主歸吸大法功外,大哥的刀那就是最快了。”
劉老三說道:“那是,現在我們出鏢,江湖上那路人不賣大哥的面子,誰人不知道霸王刀。”
雷八山剛想說什麼,但給嚥了回去,小店的門口不知何時進來一個人。一身紅衣泛着血的腥氣,紅的可怕。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灰黑的臉像一個爲死人陪葬的牛童,一雙眼睛通紅,眼圈掛着灰色的暗影,像一隻嗜血的蝙蝠,披着一個內紅外黑的披風。
來人目光即惡毒又銳利,就象是吸血蝙蝠的眼睛。
進店後來人慢慢將披風脫了下來,露出了裡面一身血紅的緊身衣服。原來他的身子也象是蝙蝠,柔軟,堅韌,隨時隨地都在蠕動着,而且還黏而潮溼的血氣,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覺得噁心。
他的動作都十分緩慢,緩緩脫下了披風,緩緩疊了起來,緩緩走過櫃檯。然後,緩緩走到雷八山面前!
店鋪裡靜得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雷八山雖想裝作沒有看到這個人,卻實在辦不到,這人眼神毒辣的坐在雷八山對面。
兩隻眼睛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那眼色泛着腥紅就象是兩把蘸着血的溼刷子,在雷八山身上刷來刷去。
雷八山感到渾身陰冷,心有點打顫,只有站起來,勉強笑道“請問閣下高姓大名?恕在下眼拙……”
來人臉色灰白沒有一點表情不答反問道:“你就是‘霸王刀’雷八山?”
他的聲音尖銳,急促,就像鐵釺鏟着帶沙子的鐵板,而且還在不停地顫抖着,也就像是血蝙蝠發出的聲音。雷八山聽得像是蝙蝠在吸食全身的骨髓,全身寒毛都涑慄起來,說話有點打顫道:“不……不敢。”
來人突然一聲冷笑道:“就憑你,像只木桶,也配稱霸王刀?”
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血紅細長的軟劍。柔軟的蕩着血紅,像是一條張着血口,吐着血舌的怪莽。努力的扭動想要鑽進你得身體,吸食人的精髓。迎面又一抖這腰帶般的軟劍,已抖得筆直。
他用這柄劍指着雷八山,陰深深一字字道:“留下你從關外帶回來的那包東西,就饒你的命。”
他的話就像有一股無形的魔力,使人聽起來那麼恐懼、害怕更不該反抗。
那李老二忽然長身而起,陪笑道:“您只怕是弄錯了,咱們這趟鏢是在離這裡不遠的小鎮交的貨,現在鏢車已空了,什麼東西都沒有,大俠……”
他的話還未說完,那人掌中絲帶般的劍已纏住了他的脖子,劍柄輕輕一帶,李老二的人頭跳向了空中。
接着,一股鮮血像焰火般自他脖子裡衝出,衝得這人頭在半空中又翻了兩個身,鮮血才雨點般落下,一點點灑在雷八山身上、臉上。
小店裡每個人的眼睛都瞧直了,每個人的臉充滿了驚顫,兩條腿卻在不停地彈琵琶。
但雷八山能活到現在還沒有死,畢竟是**湖了,他忽然自懷中掏出了個黃布包袱,拋在桌上,道:“閣下果然好眼力,咱們這次的確從關外帶了包東西回來,但閣下就想這麼樣帶走,只怕……”
來人陰惻惻一笑,道:“你想怎樣?”
雷八山說道:“閣下好歹總得留兩手真功夫下來,叫在下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他嘴裡說着話,人已退後七步。他想趁來人露兩手的機會奔出門外,但是他錯了,在他轉身時,他的頭撞在了一堵紅牆上,他聞見了血腥味,他緩緩擡起了頭,看到了一張臉色煞白眼睛腥紅的臉,不知何時蝙蝠人已到了他的身後。突然喉嚨一緊,血順着喉嚨緩緩流出,沒有噴濺,也沒有滴落,不是蝙蝠人的軟劍刺穿了喉嚨,也不是蝙蝠人的長長的鐵指甲捏斷了喉嚨,而是蝙蝠人的牙齒刺穿了雷八山的喉嚨,他在慢慢吮吸着鮮血,慢慢享受着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