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15-09-09
“不要啊!”
美豔女子不顧一切地跑到中年人旁邊,失聲痛哭。
此刻的她,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哪還有半點兇狠?
誰也不會想到,這竟然是妖。
她哭得那麼悲切,那麼痛徹心扉,本要下殺手的三人都怔在了當場。
“娘……娘子……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要!我要你陪着我……我要你陪着我!”
“對……不起……往後的路……不能……陪你走了……”
“夫君……夫君,我不要你走……”
“娘子……此生能……有你相伴……我……死而無憾……”
他笑着閉上了眼睛。
笑得很輕鬆。
然而她卻只能趴在他胸口,無助地痛哭,那麼的撕心裂肺。
妖洞的沉悶氣息彷彿盡被淚水浸溼,就連邊上的人骨都少了一分森然,多了一分淒涼。
那邊三人默默地望着女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什麼事也做不了。
良久,她擡起頭,淚跡漸漸乾涸,潔白無瑕的尾巴溫柔擦拭着他身上的血跡。雪白雪白的毛髮上沾了一點又一點的鮮紅,觸目驚心。
而她,始終那麼溫柔。
她忽然笑了。
想起夫君這幾百年來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與寵溺,還有隨處可見的溫柔,她則始終只是耍着小性子,始終只是享受他對她的好。
他總說她想得少,很可愛。
她也覺得自己想得很少。
少得有點自私。
現在,她終於可以體貼地爲他清理傷痕,可以溫柔地陪着他,給予他最好的關懷。
她望着他的臉龐,喃喃道:“相遇是命,相識是緣。相愛是福,相守是幸。夫君,你我相知相守幾百年,我已經知足了。別怕,你在路上不會寂寞的。”
此刻,她笑得很甜蜜,甜蜜中透着決然。
她回身看了那三人一眼,接觸到她的目光,三人不禁感到一陣陣揪心。
看過之後,她面對中年人,吐出了自己的妖丹。
一瞬間,嘴脣蒼白,面無血色。
像是有陣風,吹起了她的衣角,拂起了她的髮絲。
“啪”一聲脆響,妖丹破碎,她化爲了一隻可愛的小狐狸,無力地軟倒在中年人懷中,再也沒有動一下。
就這樣閉上了雙眼。
幸福地閉上了雙眼。
三個人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許久沒有反應。
“相遇是命,相識是緣……”半晌,清逸忽然嘆息道,“想不到妖比人更像人……我總把斬妖除魔掛在嘴邊,可是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我什麼也不懂。”
荀鈴則蹲下身子,抱着膝蓋默默流出淚來。
感動,悲傷,同情,身臨其境。
看着躺在一起的兩隻幸福的小狐狸,她揪心地不住落淚。
李修冥望着屍身,彷彿觸景生情,嘆了口氣,用劍在地上挖出個小坑來,將兩隻狐狸一起埋了進去。
“安息吧。”
他想了想,除了這句話,再也說不出別的了。
三人對視一眼,一起走出了妖洞。
洞外空氣清新,依舊是一片春色,生機勃勃。
皎潔的月兒溫柔地照映着大地,就像小狐狸那爲夫君擦拭傷痕的雪白尾巴。
多麼美啊。
美得銘心,美得刻骨,美的動人心魄。
“他們跟我們無怨無仇……是我們闖入了他們夫妻的生活,否則他們會一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李修冥深吸口氣,沉聲道。
“他們也害了不少人……我師父告訴我,世間本無善惡對錯,所謂善惡對錯,不過是人們的主觀論斷,而道,始終是客觀的自然之象。”清逸道。
“什麼道不道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感情,一定要珍惜。我一定要去救瑩瑩,就算救不出,能像狐妖夫妻那樣死在一起,也此生無憾了。”李修冥道。
荀鈴怔怔地望着他,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逝。
她悄悄握着腰間的風鈴,有點酸酸的滋味。
心裡空蕩蕩的。
“哎,對了,我記得我們渾身無力的時候,某人好像說了一些耐人尋味的話啊。”李修冥忽然話鋒一轉。
“喂,你這情緒變化也太快了吧?”荀鈴俏臉一紅。
“說說,我記得好像是吃醋之類的。”
“哪有啊,你聽錯了。”
“那你臉紅什麼?”
“沒有臉紅……當時我們意識都不清醒,聽錯了很正常,沒事,我原諒你了。”荀鈴目光躲閃,不敢與李修冥對視。
“嘖嘖嘖,顧左右而言他。”
李修冥笑了。
清逸也在一旁偷笑。
不遠處,白光與勁風交錯,現出一個男孩兒的身影來。
白袍,白髮,赤腳,紅蓮。
正是封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