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2015-09-29

時至初秋,後山卻還是一副春暖花開的景象。

小河潺潺而流,一位少年立於河水之上,閉目靜思,腳下那片河水平靜無波。

不覺中,一隻彩蝶翩翩飛來,落在少年肩頭,輕輕擺動着翅膀,每一個小動作都那麼優美。

少年睜開眼,微微一笑,伸出手指道:“小蝶啊小蝶,你又來啦。這個世界也只有你是最純潔的了。”

彩蝶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一般,盈盈落在了他手指上,顯得特別乖巧。

少年此刻的笑容是那麼的純真無暇,彷彿所有的前塵舊事都被淡忘了。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到了深夜時,陰冥之力會準時激烈起來,增添他的痛苦,翻出他的回憶。

他就是李修冥。

對他來說,陰冥之力似乎就等同於那些痛苦回憶。

這段日子唯一的收穫,就是虛靈劍法突破到了第五層,只是清虛所下的封印還未解除,所以依舊只能做一個沒有武功的人。

若不是心境突飛猛進,他根本無法立於水面之上。

“師弟,吃飯了。”

清欲照例帶着飯菜來了,像陰冥之力一樣準時。

彩蝶驚走,李修冥笑道:“大師兄,今天可有什麼進步嗎?”

“遇到瓶頸了,想突破還需要一些機緣啊。”清欲來到小河邊坐下。

李修冥一躍而起,落在清欲旁邊,坐下道:“鎖妖塔最近妖氣很旺盛,封印似乎作用不大了。”

“這個就無需師弟記掛了。今日蜀山又來了一批新弟子,已經漸漸回到你來蜀山之前的規模了。”

“是我造了太多殺孽……”

“你當時的心情我也能理解,能悔過就是最大的寬恕了。”

“只是師父好像一直不肯原諒我。”

“師父他表面上好像恨不得一掌斃了你,其實心裡對你還是挺關切的,你前面幾次在睡夢中控制不住陰冥之力,都是師父悄悄來給你壓制住的。我每日送飯這麼準時,也都多虧師父提醒得準時。”

“知道了……”

“我看你心性修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去跟師父說,說不定他會同意你離開蜀山呢。”

“我……”

“怎麼?捨不得師兄我啦?”

“我只想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還得去問師父。不過要等到明天,今天大批新弟子入門,師父有許多事要處理。”

“嗯。”

待到吃完飯,清欲立馬帶着碗筷回去了。他一向是喜歡閉門苦修之人,儘管瓶頸還無法突破,他也會一次又一次地去嘗試。

送走大師兄,李修冥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李修冥擡頭,大驚,猛然站起身。

秋溪!

“賞臉嗎?”秋溪右手執劍,左手抱着一罈酒,微笑道。

“你怎麼進得了蜀山?”

“我一直在鎖妖塔內。”

“那也要先進蜀山啊。”

“鎖妖塔內有直接通往外面的地方,無需經過蜀山。”

“……你來找我有事嗎?”

“找你喝酒。”

“可我有事要告訴你。”

“喝了這壇酒,再見分曉吧。”秋溪舉起酒罈,咕嚕咕嚕痛飲一番,而後扔給李修冥。

“好,那我便陪你喝一次!”李修冥接住酒罈,也是一番痛飲。

再次扔給秋溪,秋溪卻直接將酒罈打碎,擡劍道:“拔劍吧。”

李修冥一怔道:“你全都知道了?”

“妖皇陛下都告訴我了,村民全是你殺的,我妹妹也是因你而死。”

“我不會辯解什麼,本就想找你贖罪,既然你已經來了,我不會還手。”

“我要你拔劍。”

兩人對視片刻,李修冥道:“好。”

夜之寒出鞘。

李修冥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有武功,別說自己不想還手,就算真的要還手,也必然一招就敗。

秋溪的劍很快。

快得令人驚歎。

寒光一閃,劍尖已刺入胸膛。

血染紅了衣裳,李修冥受着疼痛,卻露出笑容。

有了這一劍,他就再無所愧了。

總算了卻一樁心病。

只是與秋溪的情誼,也將要斷在這一劍了。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秋溪冷冷地說了一句,拔出劍轉身離去。

李修冥軟倒在地,卻依舊帶着笑。

秋溪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淡淡道:“忘了告訴你,你的好兄弟姬堯凰,就是妖皇。”

他看也不看李修冥的表情,接着道:“從你們相遇開始,一直到現在,所有發生的事幾乎都是他安排的。”

姬堯凰……堯凰……妖皇……我早該想到的……

李修冥閉上眼,緊貼着河邊溼潤的泥土。

秋溪道:“他先是假裝意外與你相遇,而後與你同行。劍魔出現,當其倉促逃生之時,他故意在你身上覆蓋一層若有若無的陰氣,這陰氣正是劍魔歡喜之物,於是進入了你體內。後來又以鎮靈符來勸說蜀山掌門來給你下咒,因爲他知道姜易絕不會老老實實給你下真正的鎮靈符的。”

“在臨走前,他又特意告訴荀鈴犧牲自己來拯救你的秘術,他知道荀鈴一定會那樣做。這樣就能讓你嚐嚐生離死別的痛苦。後來你偶然到了女媧村,他又利用清逸對你的怨恨來與之合作,讓清逸殺了我妹妹,使你再次經歷生離死別,順便又激起陰冥之力,從而殺光村民,令你內疚一生,不得安寧。”

“馨兒是……清逸殺的……”李修冥猛然睜眼,內心的震撼如翻江倒海一般。

“哦忘了告訴你,清逸十年前就與荀鈴兩情相悅,後來十年未見,荀鈴就漸漸淡忘他了,而他卻始終對荀鈴念念不忘,但也不願拆散你們。後來荀鈴死了,他悲痛欲絕,體內一直安分的劍魔主元神趁虛而入,與他的意識合而爲一,於是他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怨念成了他意識的主導。”

“怎麼會……這樣……”

“你我這一見,往後便是永別。”

秋溪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