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晴雪身穿一身亮麗的粉色衣裙,如仙露明珠一般,與宛夢早早的在水月庵前等候,燒香的香客絡繹不絕,卻怎麼也不見休寧和屠蘇。
等的時間久了,晴雪不高興了,櫻桃一樣潤紅的小嘴撅老高:“蘇蘇真不夠意思,明明平時都不遲到,今天說要給我過生辰就遲到了……”
宛夢撫着晴雪的肩頭安慰晴雪:“大概是你寧姨有事耽擱了,咱們再等等,別急……”晴雪乖巧的點點頭:“嗯,蘇蘇說來一定會來的!”
時間慢慢過去,中午都過了,晴雪和宛夢還在等候,只不過心中越來越焦急,休寧從沒爽約過,就算有時候因爲有事來不了,也會讓人來告知的,今天是怎麼回事?心裡疑惑着,嘴上安慰晴雪:“晴雪,上香的時間都過了,今天寧姨和屠蘇不會來了,咱們回去吧……”
聽宛夢這樣一說,晴雪幾乎哭出來,任性的堅持着:“不,我要等蘇蘇,他不會失約的……”
宛夢看晴雪不聽商量,一味的任性,喝她道:“晴雪!”
晴雪委屈的大眼睛蓄着淚水看向遠處,任憑宛夢怎麼拉她,她連半步都不動,母女兩人拉扯着,忽然晴雪伸手指向遠處:“娘,你看,你看,那是蘇蘇嗎?”
遠遠的地方跌跌撞撞跑來一個小孩,氣喘吁吁,狼狽至極,宛夢一下子驚到了,連忙迎幾步過去,拉到身邊,關切的詢問着:“屠蘇,你怎麼自己來的,你娘呢?看這累的,頭髮都散了,渾身的土……”說着幫他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宛夢一問,小屠蘇再也強忍不住豆大的眼淚從臉龐滑落下來,聲音嗚咽:“夢姨,晴雪,我娘死了,嗚嗚嗚……”屠蘇像終於找到了依靠,撲在宛夢懷裡放聲痛哭……
“什麼!?”這個消息實在是太意外了,簡直晴天霹靂,宛夢嚇壞了,她捧起屠蘇的臉擦着他的淚,聲音顫抖着:“屠蘇別哭,告訴夢姨,你娘……怎麼了?”
屠蘇的淚流了滿面,但是眼中卻噴出了無比絕望和憤恨的怒火,他抽噎着道:“我娘……死了,我爹殺死了我娘……我親眼看到他殺死了我娘……”
此刻屠蘇說出的事更加駭人聽聞,宛夢不敢置信的看着屠蘇:“你爹?他瘋了嗎?他竟然當着你的面殺死了你娘……?”
小屠蘇壓抑不住憤怒的喊着:“我要報仇……我要給我娘報仇……天墉城的紫胤真人是我的師尊,我要去學武功……殺了他……給我娘報仇……”屠蘇的嘴裡喊着,被悲憤的情緒刺激着,終於忍受不住,暈了過去。
宛夢急忙把他抱起來,將他帶到了了緣的禪房……
了緣聽宛夢說完大概,也驚的不輕,急忙給屠蘇把脈……
須臾之後,了緣放開屠蘇的手腕,緊鎖的眉頭稍稍放鬆一下:“沒什麼大礙,只是跑了這麼遠的路,他一個小孩子,又累又餓,情緒又太激動……”
了緣說完,讓宛夢的心裡稍覺有些安慰,一想到屠蘇剛剛說過的事情,還是覺得無法接受,休寧,怎麼就被韓羽殺了呢?而且還是在屠蘇的眼前,韓羽得瘋狂到什麼程度,纔會不顧慮孩子,痛下殺手?
晴雪小臉一副凝重之色,擔憂的輕搖着屠蘇:“蘇蘇……蘇蘇……你醒醒啊……蘇蘇……”
屠蘇在晴雪的呼喚下慢慢轉醒,看到身邊的幾人又忍不住:“夢姨,晴雪……嗚嗚……”
屠蘇又哭起來,小晴雪抱着他的頭,讓他在自己的懷裡哭,一邊小大人一樣,伸手撫摸着屠蘇的頭髮安慰:“蘇蘇……你別傷心了……嗚嗚……寧姨不在了,你還有我……還有我娘……我把我娘給你……你別哭了……嗚嗚……”晴雪也跟着哭……
宛夢看着兩個抱頭痛哭的孩子也不禁落淚……
“好了,屠蘇,晴雪,先別哭了,屠蘇,告訴夢姨,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爹爲什麼當着你的面殺死你娘?”
屠蘇努力壓制情緒,強忍着止住哭聲:“他們說我娘和表舅私通,夢姨,什麼叫私通?私通就要被殺嗎?他們還把我關起來,說我是孽種,夢姨,什麼是孽種?我,我怕他們殺我,就從窗戶上爬了出來……”
“屠蘇……”宛夢心痛的如刀絞一般,心疼的抱過屠蘇:“你小小年紀,怎麼經歷這樣的事情啊……”
竟是如此意想不到的大禍,休寧那麼愛韓羽,怎麼可能跟別人私通?明顯這就是被人算計了,可是自己身單力薄,怎麼給去還休寧清白,那栽贓之人,可會任由自己去爲休寧辯解?宛夢陷入進退維谷之地……
屠蘇不知道宛夢在想什麼,擡頭看着宛夢,眼中滿是昂揚的鬥志:“我不小了夢姨,我十歲了……天墉城的紫胤真人是我的師尊,他說我懂事了就去找他,我要去天墉城,找我的師尊,我要學武功,爲我娘報仇……”小屠蘇攥着拳頭立志,眸子中燃燒着復仇的怒火……
宛夢被屠蘇的神情嚇壞了,一個小孩子,如果被這件事刺激的過於偏激,可就糟糕了,她沉思一下,讓自己先平靜下來,然後輕聲道:“屠蘇,你冷靜點,你娘枉死,咱們都很心痛,但是,你娘絕對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不是隻有殺了你爹報仇一條路……他畢竟是你爹……”
宛夢的話讓屠蘇的眼裡滿是迷茫,宛夢接着開慰他:“你殺了他,雲端雲海再來殺你,爲他們的爹報仇?大人也和小孩子一樣,也會犯錯,不是犯了錯就得殺死,你爹就是太沖動了,我相信你娘,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爹的事,所以屠蘇,你不用殺死你爹,他一定會後悔的……
你要去天墉城學藝,夢姨不攔你,但是你好好想想,若是紫胤真人問你,你爲什麼要學劍,你如何回答他,說你要學了武功爲你娘報仇,回來殺你爹嗎?你好好想想……想出答案,過了我這關,我就送你去天墉城……”
宛夢的一番說辭起了作用,屠蘇又輕聲抽泣起來,晴雪安慰他:“蘇蘇,你別傷心了,你就想,天上正好缺個仙女,而寧姨那麼美又那麼善良,所以老天爺就想個辦法帶走她,讓他去做仙女了……你這樣想就不會太難過了,蘇蘇……”宛夢和了緣看晴雪安慰屠蘇,就都出了禪房。
“宛夢,你是如何打算的?”了緣問宛夢,宛夢想,爲今之計,怕是隻有先送屠蘇離開了,於是道:“休寧枉死,我想,必是遭了他人算記……此時若送屠蘇回去,也怕凶多吉少,現在,只能送他去天墉城了,晴雪,還麻煩您替我照顧……”
了緣看出宛夢的無奈,也跟着嘆息一聲道:“你知道天墉城在哪裡?一路上你一個弱女子帶個孩子,怕是天墉城尋不着,還得回頭找你們,還是我去吧……”
“這……怎好麻煩您呢?”
“我御劍而去,兩天就回來了……”了緣說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宛夢擔心着屠蘇,並沒有注意到,前後思量一下,只有讓了緣送屠蘇去天墉城,才最安全可行,於是點頭同意了。
宛夢和了緣回到禪房,晴雪打了個“噓”的手勢:“蘇蘇睡着了,你們安靜點,你看,他好累,好可憐,睡覺都不安穩……”
屠蘇的頭枕在晴雪的腿上,晴雪輕撫着屠蘇的頭髮,雖然是兩個小孩子,可是這畫面看起來好溫馨……
屠蘇的確睡的不安穩,他在做夢,夢裡恍恍惚惚,一個少年跪在大雨中:“師尊,可否告訴弟子,弟子究竟因何執劍……”
畫面一轉,一位紅衣少年眉間帶着一點血印,眼神凌厲:“我的劍,我的力量,是爲了保護身邊之人……”
屠蘇驚醒,夢中人是誰?我怎麼覺得那麼熟悉?擡頭正好看到宛夢,屠蘇脫口而出:“夢姨,我知道若是紫胤真人問我爲何執劍,我怎麼回答:我的劍,我的力量,是爲了保護身邊之人……”
小屠蘇看着宛夢和了緣的目光如炬,這幾句話說的更是無比堅定。
宛夢和了緣對看一眼,眼中閃過讚許之色,宛夢柔聲道:“你回答得真好,屠蘇,學劍是爲了保護身邊之人和自己,而不是爲了報仇,心中無恨才能坦然執劍……
到了天墉城,你要努力的學會剋制內心,忘記仇恨……因爲仇恨會矇蔽你的雙眼,讓你看不清事情的真相,還有,遇事千萬不要衝動,你爹,就是因爲太沖動所以纔會誤傷你娘……”“夢姨!”屠蘇似乎要反駁宛夢什麼,嘴動了動沒說出來,而後壓抑着自己:“我知道了,夢姨……”
然後目光看向晴雪:“晴雪,你要等我學藝回來,我要好好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
晴雪伸出小手指:“來,蘇蘇,打勾勾,說話就要算話,我等你回來哦!”
屠蘇抿緊了脣,也伸出了小指,和晴雪的勾在了一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