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
藍惜不在,浴池熱氣蒸騰,林音剛洗完澡,只穿了中衣,外面披了一件銀白的袍子,她此時坐在池邊正用毛巾擦乾髮尾的水珠,臉乾淨得像是世上最純淨的白玉,腳從袍下露出,潤白嬌小,貼着冰涼的壁沿,她不厭其煩地擦着髮絲,一邊又一遍。
紗簾的撩動聲,林音手放了下來,看向門口,是宗初一個人,她問了一句:“宗竹和茉茉呢?”
“我把他們支開了,不會太早回來。”他回答,向她走來,坐在她左側。
“一個人來找我有什麼事?”這麼曖昧的場面,古洛與宗初必是相愛的人了。
“洛兒,菊隱,你當真不記得了嗎?”宗初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她。
“什麼?”林音眨眼,回過神來:“除了姐姐和茉茉,府裡的其餘人。。。我都不記得了。”
“你在裝!”宗初突然抓住她的手,語氣逼人:“你這次回來,你的眼神和以前一樣很散都沒變,笑容也一如從前很淡,太個淡泊人世的仙子,我總以爲是是假裝不記得以前的事,包括,君菊隱。”
“你和我以前確實發生過什麼事,許諾一生嗎?”林音狠狠甩開他的手,淡淡說道:“但是現在,我不是以前的古洛,我們之間只是主僕關係。”
“君菊隱是你給我的承諾,你怎麼可以忘記,竟然還用主僕關係壓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宗初一下子驚慌,一下子發火,一下子又擔憂,他抓住她的雙肩,懇求道:“洛兒,是不是有人逼你,我們會說服老爺在一起的,去他的主僕之分,我們相愛就足夠了,你告訴我是誰逼你這麼說的。”
“放開。”林音凝視着他,沒有掙扎,見他不罷休的樣子,她又說道:“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的心裡話,我確實不記得,你愛的是以前的古洛,不是我,我們現在,只是主僕關係,再不放開我就喊人了。”
“不對,一定有人逼你。”宗初已經完全沒有理智,林音皺緊眉頭,肩頭都快被捏碎了,她不做無謂的掙扎,眼裡凝聚淚水,緩緩流下,宗初稍稍放鬆了手,心疼地說:“別哭,無論如何,沒有什麼能阻止我們在一起。”
終於放鬆了,林音點頭,他完全放開了她,釋然的樣子,林音抓緊機會,脈脈看他,雙手搭上他的雙肩,右腿卻突然屈起,膝蓋大力撞向他的下體,雙手推倒他,這個動作太措手不及,宗初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做,一下子雙目赤紅,顧不得小腹的疼痛,搖晃着站起身,林音此時已經跑開,一根藍綢從她袖中飄落,她又停下去抓綢帶,宗初已經追了上來,她急忙向後退幾步,脫下袍子揮向他,又向外跑去,沒想到門被鎖住。(林音:古洛的情人憑什麼我來搞定,以後這種爛事別找我。 作者:沒有以後了。)
她看到梳妝檯上的金簪子,連忙拿起藏在身後,藍綢塞進衣內,宗初已經把她逼至門邊,她毫無畏懼地看着他,雙手卻在背後摸索着鎖頭,細細尖尖的簪子探索着鎖孔,她要儘量拖延時間。
宗初沒等她說話,便質問道:“你是不是愛上別的男人,那條綢帶是他給你的定情物嗎?你把我的感情當作是玩具嗎?我雖然只是一個下人,但是。。。難道,你真的以爲我配不上你嗎?我說過,我會讓你過得和現在一樣好。”
“我沒有愛上任何人。”這時不能再惹火他,林音定下心,儘量讓他分神不發現她背後的動作,“我真的不記得了,你給我說說以前的事,或許我能記起。”
“好。”宗初點頭,回憶起以前的事:“你帶我進府時我八歲,你六歲,那時你雖小,待任何人卻都如親人,大家都寵你,我和宗竹幹完活總是跟着你玩,老爺時常不在家,事情都交給淑媽媽管,小時候你已精通琴棋書畫,資質過人。平時宗竹總是和你鬧,我站在旁邊看着你們,你們總是怪我太無趣,後來,宗竹總是搗亂讓淑媽媽知道了,他被罰幹活,便只有我陪你。。。”他說到這裡,停下來問她:“想起來了嗎?”
“印象很模糊,你繼續說下。”林音總算把簪頭**鎖孔,她變得很乖,似在認真聽他講話。
“十三歲,在那邊你給了我一把紙扇,上面的詞,君菊隱這個名字是那首詞的由來,你記得嗎?”他還陷在回憶裡。
“聽月吟,君嘆思,菊間藏。。。”林音背起在古洛房內牀頭的詞,才背了一半,鎖就解開了,她抽開鎖環,“那首詩,我刻在牀頭,你信我就去看看。”
宗初相信了,眼裡一下子盛滿柔情轉身跑進內房,林音鬆了口氣,趕忙出門,將門鎖上,匆忙向藍楓的房間跑去,推門而入,內室沒人,她失望地嘆了口氣,歇了一會,才走向門外準備去找別人。
“誰?”門外傳來低迷的聲音,一時間讓她安下心來。
“是我。”她平定了起伏的心情,開門回答道。
“怎麼了?”藍楓看她平靜的臉上有着薄薄的細汗,只穿了中衣,他擁住她進屋,外面太冷,這樣容易感冒。
藍楓爲她倒了杯熱茶,從櫃中取出一件青色外套披在她身上,讓她坐下說,她沒有喝茶,反是穿上了衣服,理了理頭髮後才簡單說了宗初的事,真是太狼狽了。
“要去找陳數嗎?”藍楓尊重她的決定。
“不。”林音肯定地說道,拿起茶杯,手指沿着杯沿繞圈,“這裡的人都只是一段記憶,我們感覺是真的,他們卻是假的,這就是區別,陳數既然拿他們當棋子,我們也可以效仿,諜中諜,計中計,無例外只會有三個結果,我們要贏自然要賭一把。”熱茶入喉,她精神又抖擻起來,“走吧,現在我獨自去見宗初,你在門外守着,有動靜再進來幫我。”該怎麼解釋穩住他呢?她在心裡掂量着。
“哥,我和她去,你休息吧。”藍沐默默‘漂移’到門口堵住他們,十足的小鬼。
“也好,用催眠可以省很多時間。”雖然更希望藍楓和自己一起去,不過藍楓去更能解決問題,林音也懂得兩者輕重,便答應了。
“沐沐,小心點,讓宗初忘記在屋內發生的事就可以,如果完全控制他,陳數會發覺的。“藍楓叮囑道。
“看來我得好好哄哄他了,古洛跟他的過去可真糾結。”(作者:做人要善良,我們不能去掉他們愛情的記憶。 林音:他們本身就是虛幻的記憶,抹去古洛在宗初心中的情人地位,普通的主僕關係多方便啊,我還得裝愛他又要冷落他。 作者:戲份都定下來了,反正忍幾天就過去,我相信你的演技。 林音:藉口吧,你回家睡覺去。)
“麻煩點就麻煩點吧,反正麻煩已經夠多,再來一些也無所謂,最多直接和陳數翻臉,遲早的事,鏡子的能量我也吸收得差不多了,這樣磨蹭下去也不是辦法。”
“別討論了,快去,別等他撞門出來。”
簪子剛打開鎖頭,門一開宗初一把抓起林音,怨恨地質問:“你又騙我然後逃走,你現在還想說什麼,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宗初哥哥。”藍沐撒嬌似地叫他,難道人矮也會被忽視?
“你怎麼在這裡,快回房間去睡覺吧。”宗初驚慌地鬆了手,眼睛剛對上藍沐的,就給定住了,空洞的眼神裡有一些東西被抽離分散。
三分鐘後,催眠一結束,宗初還沒回神的一瞬間,藍沐退出了房間。
“宗初,我要睡了,你出去吧。”他回神聽到的第一句話。
還沒搞清楚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宗初對她冷淡的語氣感到很失落:“菊隱,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單獨相處,你還要對我僞裝嗎?難道你是真的失憶?”
“對不起,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只是偶爾會閃過一絲片段,以前,我們怎麼了?”迷離無辜的目光直視他。
“我給你講好不好。”宗初相信了她,語氣柔和了些。
“你就說我們怎麼認識的,我總感覺看到你好熟悉啊。”
“真的啊?”宗初激動地不知所措,憨憨一笑。
“真的。”點頭同時,林音有點害怕宗初深情的注視,那種感覺像海水一樣洶涌而來,她覺得,古洛擁有太多人得不到的,她甚至會羨慕,才華橫溢,處世淡泊,還有一個彼此相愛的男人。
“你從小待人便很好,所以纔會救下我和宗竹,你不像大小姐那麼嬌縱,府中僕人都很喜歡你,那些小童工老是找你玩,老爺心地寬厚,也沒管什麼,每天你有多餘時間便到菊園玩,我和宗竹名字還是你起的,但每天和你玩的人太多,我不知道你會記得我嗎?相對別人我是內向點,我喜歡看你笑,你的笑容很淡,我卻想抓住它一輩子,我想我喜歡上你了。於是,每次幹完活我便躲在書房外偷偷看你認真讀書的模樣,等我發現觀察你的行動成了一種習慣,我想你應該會愛上比我優秀很多的男子,也不敢奢望什麼。直到你十二歲,你不再喜歡熱鬧,只是一個人在菊園的亭子裡作畫彈琴,偶爾大小姐會去那跳舞。一次你不小心打破墨硯,我在暗處看到你狼狽的樣子,急忙上去幫你。。那時你叫了我的名字說了謝謝,我很開心,不再藏在暗處,每天主動幫你研墨。我知道了你不開心,你常常的嘆息聲讓我揪心。。”宗初停頓了一下,喝水潤下喉嚨:“一次你偷偷在菊園和我喝酒,醉後你和我說你不想進宮爲妃,我也藉着酒勁和你說了我喜歡你,你居然說我是個值得依賴的男子,我以爲是你醉了,沒想到酒醒後我手上繫了一條絲帕,就是君菊隱的原詞,原來你一直知道,幾天後,你交代我把你的畫散出去,並說這是君菊隱所做的。十四歲你準備進宮的前一夜,你說等你回來便悄悄離家了,之後,就是你回來的事了。”
終於暫停一段落了,看他講我都累,林音心裡是這麼想的,“容我今晚想想,我很累,想睡了。”
“恩。”宗初憐惜地看着她進內房的背影,心早已軟甜得似蜜糖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