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忽然出現的這人,乍現身就如萬鈞雷霆一般,瞬間便把廳內的僵局擊破,竟是摧枯拉朽之勢。

王典見勢不妙,便順勢倒飛出去,跌撞上牆,木匾額冷不防砸落下來,正中雲鬟身上。

那人瞧在眼底,目光微變。

王典早已喪魂落魄,他因栽在白樘手中,原就十足忌憚此人,故而想用他看重的人加以挾制,不料,竟連當面兒跟人對談的機會都不曾有,不過是眼睫一動的功夫兒,便已經敗勢如山倒了。

一錯神兒間,那道影子已經緊追而至,王典就似如來佛祖手底下的猴子,只顧惶惶然急急奔逃而已。他來不及思量,更不敢再貿然挾雲鬟以號令,百忙中,索性把雲鬟往前一扔,他扭身便躍向旁邊的窗戶,想要藉機逃走。

雲鬟身不由己,昏昏沉沉,眼前更是模糊一片,只覺得身子騰空出去,不知將去何方,忽覺的一隻大而寬厚的手掌穩穩地拖住自己,耳畔聽到他道:“接着。”聲音裡仍是無波無瀾。

雲鬟幾乎來不及擡眸,身子又是一輕,旋即被人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此刻她竭力擡眼,卻正對上趙六半是焦灼半是冷銳的眸色,——倒是不如不見的好。

而此即,廳內已沒了王典跟來人的身形。

趙六抱着雲鬟,一言不發地衝到窗戶邊兒上,正好看見那來人擡手一掌,正中王典的面門!那一股揮手間致人死地的絕然氣勢,令人觀之驚懾。

一掌之下,王典身如朽木,往後直直地跌了出去,倒地之時,尚且滿臉駭然驚絕之色!

趙六猛然見了這一幕,心中之震撼亦難以形容,正有些恍惚,卻聽見那人輕輕的一聲,道:“別叫她看見。”

這般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語調裡依稀有一絲不以爲人察覺的嘆息之意。

趙六一顫,想也不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便把雲鬟的雙眼遮住。

這會兒任浮生持劍飛奔而來,道:“四爺,後面有一人已死,一個暈厥,看樣子都是莊子上的人,除此之外,並沒見其他賊人。”

猛低頭看見地上王典的屍身,任浮生雙眸一睜:“四爺……把他殺了?”一時大爲驚訝。

白樘蹙眉,任浮生會意停口,回頭看時,卻見趙六抱着雲鬟站在窗戶邊兒上,——一手摟着雲鬟,一手捂着她的眼,自個兒卻直直地望着此處,神情有些奇異難明。

任浮生不由道:“小六兒,你怎麼也在此?”

趙六橫他一眼,慢吞吞問道:“你不是跟白大人離開鄜州了麼?”

任浮生道:“我們本是離開了的,走到半路……”他本是個嘴快心又有些直的少年,見趙六問,便立刻要照實說,然而說了一半,心中轉念,便停了口,回頭時,果然對上白四爺有些不悅的神色。

任浮生當下一句也不敢說,只是收劍低頭,問道:“四爺,這屍體如何處置?”

趙六不由挑了挑眉,卻並沒出聲兒。

白樘掃一眼趙六,目光下移,又在雲鬟身上停了一停,方道:“不必理會,鄜州的公差很快到了。”說完之後,邁步往外而去!

任浮生雖是意外,卻不敢做聲,忙邁步跟上。

趙六見他竟是說走就走,不由也吃了一驚,便將雲鬟放開,跳出窗子來,叫道:“白大人!”

白樘止步,卻不回頭,趙六望着他端直的背影,許多話轉上嘴邊,又不敢輕易出口,末了只拱手做了個揖:“多謝!”

白樘背對此處,也看不到是何神情,只略頷首似的,仍是徐步而去。

倒是任浮生回過頭來,無聲地向着趙六做了個鬼臉,又轉頭看向廳內的雲鬟,帶笑叫道:“鳳哥兒,我是浮生哥哥,以後相見了可別忘了我。”

原來這時,雲鬟已經跑到廳門口,正靠在門邊,烏溜溜地雙眸定定地往這邊兒看。

——任浮生因爲先前未見雲鬟,已聞其名,等見了她後,又見她屢次有出人意表之舉,故而心頭早就惦記着……因此兩個人雖未曾正式碰面,尚未好好地照會一番,可浮生心底卻早當跟這小丫頭極熟識了。

他先頭因跟隨白樘離開的急,自忖沒有機會在素閒莊跟雲鬟見上一面兒……不料得此機會,自然拼得給白樘不悅,也要跟雲鬟當面兒打個招呼的。

任浮生說完,卻見雲鬟目光挪動,終究落在自己臉上,可她面上神色卻毫無變化,聽他說罷,也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浮生因知道她是個奇異的孩子,便咧嘴一笑,才急跟着白樘出莊而去!

兩人將出莊門之時,果然便見秦晨領着三五個公差,急急忙忙地來到。

兩下撞見,衆人忙止步,便齊齊地向白樘行禮。

白樘方站住腳,道:“賊人已在廳內,秦捕頭自去料理罷。”說完一點頭,仍是去了。

秦晨滿面錯愕,任浮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們四爺可給你處置了一個大麻煩……不過鳳哥兒像是受了驚,你可要好生安慰,另外以後這莊子裡你也要多費心……”

浮生一邊兒說一邊兒偷眼看白樘,卻見他也沒出聲阻止,只翻身上馬而已,浮生極快地念叨完,就也急奔過去,追着去了!

秦晨見人去了,才帶着衙差們雞飛狗跳地衝到內宅,卻驚見廳外庭院之中,先橫着一條屍體,眼睛瞪得大大地,死狀駭人,略看一眼,卻找不出什麼傷處。

秦晨心驚肉跳,便大叫“鳳哥兒”,衝進廳內,卻又見廳中地上,同樣臥着兩人,不知生死。

除此之外,林嬤嬤被露珠兒扶着,癱坐在椅子上,陳叔正揉着胳膊,跟一個瘦瘦弱弱的丫頭在說什麼,另一邊上,卻是那鄜州大營裡的小六爺,跟雲鬟站在一處。

秦晨見雲鬟安然,才鬆了口氣,又看她臉色發白,便先奔到跟前兒問道:“鳳哥兒,可怎麼樣?”

雲鬟搖了搖頭,秦晨才吐了口氣:“沒事便好,可知我的心都在嗓子眼兒裡?”

這會子,陳叔便撇下那丫頭,自走過來,驚魂未定地同他說起賊人們來擄劫、以及趙六跟白四爺前來救援等等。

秦晨一邊兒聽着陳叔講述,忽地又聽趙六對雲鬟說道:“方纔那木匾額落下來,可傷着你了麼?我記得砸在手臂上,且讓我看看。”

雲鬟道:“好端端地,不用看。”聲音仍是冷冷靜靜,又抽回袖子,似躲避之意。

秦晨冷眼覷着,見趙六擰眉不語,而云鬟小臉上彷彿有汗珠子,且站在那裡的姿勢也有些古怪……

正這會兒陳叔說到:“多虧兩位爺相助,纔有驚無險,對了,秦捕頭如何來的這樣快?”

秦晨不及理會這個,只走到雲鬟身前:“鳳哥兒,你……”

話未說完,雲鬟已經伸出左手,便拉住他的衣袖道:“秦捕頭,我有話跟你說……”

秦晨垂眸看着她,又看看旁邊臉色冷峻而古怪的趙六……他身爲捕頭,眼神自也不差,當下越發知道有些不妥,便故意笑道:“我也正要問你話呢。這兒亂的很,咱們出去說。”

秦晨說着,回頭吩咐幾個公差按律行事,此刻雲鬟邁步往外,將出門口的時候,臉上已有汗搖搖晃晃,隨着動作墜了下來。

秦晨看在眼裡,當下便要將她抱起來,不妨那瘦弱面生的丫頭先走了過來,輕聲道:“我來扶着大小姐。”

秦晨這才收手,而身後趙六看着,忽地冷冷一笑。

秦晨正暗中留心他,忽地瞥見他這幅神情,不覺心想:“這小子如何笑的冷颼颼的?”

且說程曉晴極有眼色,過來小心攙扶着雲鬟,到底出了廳門,沿着廊下走了數步,因見屋內衆人不曾出來,雲鬟才悶哼了聲,把身子靠在柱上。

秦晨早知道不妙,便蹲下身子,捧起她的右手,將衣袖往上輕輕一挽,卻見那如白玉又似嫩藕一樣的手臂上,一道紅腫青紫,高高地鼓起,赫然在目。

秦晨也覺心疼,呲牙咧嘴地問:“這是怎麼傷着的?”

程曉晴小聲兒說道:“先前那木頭匾額掉下來,砸到了姑娘身上。”

秦晨嘆了口氣:“鳳哥兒生得嬌嫩,年紀又小,骨頭也脆嫩着,瞧這腫的如此,只怕是手臂折了,我卻不敢料理。”

當下,便招了個衙役過來,叫飛快地把鄜州城平安堂的老大夫請來。

雲鬟知道他公務再身,先前不過是想借他之力,撇開趙六罷了,此刻便叫他自去料理公事。

秦晨正欲離開,雲鬟忽想起一事,便問道:“秦捕頭,先前陳叔問你爲何來的這樣快……你莫不是知道了賊人的蹤跡……所以才趕來的?”

秦晨搖頭道:“哪裡是這般?原本是一個兄弟打城外經過,見那京內來的上差白大人急忙火燎地回來,看着是往莊上的意思,他回去一說,我因怕有事,便帶人過來瞧瞧,不想果然竟出了大事。”

雲鬟垂頭笑了笑,轉身自往房中去。

自顧自走了兩步,忽然醒悟程曉晴跟在身邊兒,雲鬟便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程曉晴一會兒,見她細細的脖頸上還有駭人的指痕印記,且方纔說話的時候聲音又啞,雲鬟便道:“你覺着如何?可傷的厲害麼?”

程曉晴忙低頭道:“多謝大小姐,我沒事。”

雲鬟見她誠惶誠恐似的,便道:“不必如此,倘若你聽我的意思,一早兒就走了,今日又何至於會受這種生死驚嚇。”

程曉晴停了停,才道:“奴婢並不怕死,只要大小姐別趕……”

雲鬟不等她說完,便皺眉道:“然而我卻是怕的,青姐畢竟已去了,你是她的親戚,若也在我身邊有個萬一,我對她亦無法交代,你不必跟着我了,自回房去罷。”

雲鬟斷然說完之後,自行轉身。

程曉晴呆呆站在原地,雖不出聲,眼中卻滾下淚來,望着雲鬟的背影離自個兒越來越遠,程曉晴忽地跑前兩步,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雲鬟自是聽得分明,卻狠心並不回頭,仍是往前,耳畔聽程曉晴道:“奴婢說不怕死,其實是真的,我知道大小姐是好心纔不許我留下,然而大小姐怎麼會知道,——倘若我回了家去,卻會比死更難過!”

雲鬟聽了這句,才微微停步,回頭看她道:“你說什麼?”

程曉晴滿臉淚痕:“我本來不想說這些,可也不敢欺瞞大小姐,我這次來莊上,是走投無路了,我爹孃想把我配人……是村裡一個癡蠢的傻子,因他們家有幾個錢,便每每買丫頭過去,活生生地進了他們家,卻是擡着出來偷偷埋了……已經不明不白地死了幾個了,我因害怕,又聽說了青姐姐的事,故而才騙爹媽,說可以賣身過來,說會給他們更多的錢使,他們才肯答應,倘若我拿了錢回去,他們把錢花了,仍是要送我進那吃人的火坑的。”她哽咽說到最後,便捂着臉大哭起來。

雲鬟聽着這一席話,卻很是意外,她從來不知道程曉晴家中情形竟是如此,原本只知道她是青玫的親戚,家中有一個極疼愛的弟弟罷了……此刻聽了這些內情,半信半疑之餘,卻也明白,如此窘境,倘若程曉晴不願提及,也是有的。

若此話當真,她倒也是個可憐人了。

雲鬟便嘆道:“你說的是真?”

程曉晴忍着哭道:“大小姐先前說我,一心想賣身也不願回家,倘若回去了有活路,我又哪裡想這樣兒死皮賴臉地留下?只是想着,姑娘對青姐姐是那樣好,又是個慈悲善心的主子,我若是有福分跟了姑娘,自然比嫁給那癡子被折磨死強過百倍。”

她說到這裡,便又磕頭道:“這些話句句都是真,若有半點假,就叫我仍跳到那火坑裡去,立刻被不明不白地打死殺死就是了。”她喉中帶傷,這樣連哭帶啞地說着,着實可憐之極。

雲鬟盯着她看了半晌,終於道:“你先回房歇息去罷,此事我要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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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晴抽噎着,復又磕頭下去,聲淚俱下道:“求大小姐可憐我,我一輩子記着你的好。”頭貼着地,竟不肯起身。

雲鬟搖搖頭,轉身自回房中,程曉晴一直見她進了屋,掩起門,她才也爬起身來,擡手擦了擦淚,低頭也自去了。

話說雲鬟自回房中,才覺得右臂鑽心的疼,回到桌邊兒坐下,挽起衣袖看了會兒,卻見手臂上腫的越發高了,且又透着青紫,看着又覺可怖,又覺可笑。

然而卻是笑不出來,此刻她的眼前……竟只出現方纔頭也不回離去的那位大人。

對崔雲鬟來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並不知道自己跟別人有何不同。

只不過對於所記住的事記的格外鮮明罷了,每當認真回想,若是痛苦之事,便會痛不欲生,如親身經歷,如是歡喜之事,自也叫人喜歡到情不自禁。

可是孩童之時的記憶,並不是誕生之初就會清晰,畢竟那時候幼年,智力未開,混沌懵懂,自還不懂得認真記事。

可對雲鬟而言,白樘毫無疑問是極特殊的一個人。

認人之初,曾有那樣的一幕,那樣最清楚鮮明的一張臉,讓她深深不忘。

那一日……在崔府的花園內,她蹣跚鑽過花叢,卻被人一把擒住,是這位名喚“白樘”的大人,挺身向前,舉手拋花……那時她極小,卻無法忘記紅花劃破眼前,在風中似極快綻放一般,花瓣搖曳四散,亂紅零落,一瞬驚豔。

而他探臂,把她從惡人的懷中搶了過去,那時候的小女娃兒自是還不懂事,只是喜歡的咯咯亂笑,覺着這簡直好玩兒極了。

那種驚豔的愉悅,大概是她人生之初,第一幕永誌不忘的。

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卻已經記住了那一雙眸子,無波無瀾,自若自在,澄澈無塵,宛若星海。

不覺又過了數日,那一場擄劫的風波方漸漸平息。

林嬤嬤病了兩三日,才得起身,雲鬟的手臂因折了,雖不甚嚴重,到底不可輕視,大夫怕小孩兒亂動,便給雲鬟上了夾板。

小狗兒等見了,只覺得新奇,又怕她悶,便每每前來探望,倒也得過。

這一日,七月流火,蟬噪的很,秦晨自衙門口出來,拉了一匹劣馬,便往素閒莊來。

經過葫蘆河畔之時,忽地聽見對面樹蔭下有人道:“動了動了!有魚咬鉤了!”

又有嚷道:“我的也動了,好厲害,快拉線!”

秦晨聽那些聲音稚嫩,知道是些頑童在釣魚耍子,他原本不以爲意,卻忽地聽一個頑童道:“怎麼鳳哥兒的還不動呢?我都有兩條了!”

秦晨隔河聞聽,十分欣喜,當下便打馬過橋,往那處而去。

進了柳槐樹林,柳絲拂落,倒是不好騎馬,秦晨便牽着馬兒一步步往前,果然見許多小小人影在河畔忙碌,又有人道:“莫不是那餌不好使?我的小蟲子好,給鳳哥兒換上。”

當下七手八腳把那釣竿拉起來,低頭看時,卻見光禿禿地一枚魚鉤,哪裡有什麼餌食?

衆頑童正在不解嚷嚷,秦晨已經到了跟前兒,因笑道:“你們好熱鬧,釣了大魚不曾?若是有,記得留給我下酒呢。”

因秦晨常來素閒莊,跟衆孩童也都認得,孩子們知道他是極容易相處的,當下雀躍起來,比了比各自的籃子裡,阿寶便捧着魚簍,有些驕傲般道:“我的魚最大,送給秦捕頭吃最好。”

秦晨哈哈笑了幾聲,摸了摸阿寶的頭,回頭又張望,卻見不遠處,雲鬟果真盤膝坐在樹下,正在靜靜地看書。

縱然此處熱鬧的沸反盈天,一看到她,便覺的心都似靜了下來。

秦晨嘖嘖稱奇,便撇開孩子們走了過去,還未到跟前兒,就看見距離此處不遠的樹旁,有一道影子若隱若現,見了是秦晨,才又悄然隱沒身形。

秦晨只當沒看見的,自顧自來至雲鬟身邊兒,便挨着坐下,因笑道:“陳管家是從哪裡請來的護院?我看着倒不像是普通人,有些高手的架勢呢?”

雲鬟輕輕把書合上,道:“陳叔說他們是縣老爺推舉過來的,故而陳叔纔敢放心留下,難道你不知此事麼?”

因上回陳叔想請護院,結果竟然“引狼入室”,是以不敢再亂請人,不料前些日子,知縣黃誠親自舉薦了三個人來到素閒莊,陳叔見是知縣出面兒,自然才無二話。

而這三人倒也極爲盡職,白日晚間皆會巡邏不說,但凡雲鬟出莊子,他們都會派一人跟上,且不遠不近,不會過分打擾她,卻也可以看護的無微不至,比所謂的尋常“護院”更盡責高明的不知多少。

秦晨挑了挑眉,思忖着道:“我們大人也不是事事都跟我說的……不過他又是從哪裡認得這樣高手的?或許也是因爲上次的那事,大人怕你吃虧,故而偷偷給你找來的人,也未可知。”

秦晨說到這裡,忽地又笑:“說起高手來,我倒是想起,上回那京城裡來的白大人,可真是個深藏不露的可怕人物……”

雲鬟聞言擡眸:“你……說什麼?”

秦晨對上她黑曜流光的雙眸,咳嗽了聲:“罷了,有些話不好跟你說,你畢竟年小。”

雲鬟忍不住一笑:“是麼?”

秦晨不由也笑:“是了,你雖年小,卻是鬼大之極……我不過、是怕嚇着你罷了。”

雲鬟聞言,便越發催問,秦晨摸了摸頭,到底有些忌憚,便故意笑道:“是了,不要只說些無關緊要的,我今兒來,原本是想告訴你,上回你託我打聽的事兒,已經有些眉目了。”

雲鬟心頭一動,便不再追問前事,只道:“是那件事麼?究竟……是怎麼樣?”

秦晨壓低了聲音,道:“那位小六爺神秘的很,我費了好些力氣,託了幾個人,才略打聽了些出來,別的地方並不知道,他跟錦州那邊兒,卻似是有些牽連。”

雲鬟臉色也變了,就好像心頭猛地扎進了一根刺:“錦……州?”心底彷彿響起一聲綿長的嗡鳴,然後雲鬟問道:“那他……他的本名是……”

秦晨道:“原本是錦州那邊曾有書信來給監軍,而監軍又會將信轉給小六爺,故而我猜如此,至於他的本名……”

正說到這裡,便聽見有人笑道:“哈,這魚鉤上沒有魚餌,莫非是想學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真真兒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秦晨咳嗽了聲,低低地對雲鬟道:“鳳哥兒,你爲什麼對他格外上心?莫非他有什麼不妥?”

雲鬟卻已經聽不見秦晨的話,只聽見自己的心怦怦地亂跳個不停,宛若擂鼓陣陣,甚至把周遭萬籟之聲都壓了下去,她定了定神,卻見眼前有個人拂開柳枝,走近過來,模樣身形模模糊糊,卻又慢慢清晰。

最終,今日昔日,兩個影子終於重疊在一起。

雲鬟嘴角挑了挑,似乎是笑,但眼睛瞧着來人,原本默靜無波的眸中,卻慢慢多了些鋒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