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走了,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男人微微擡起一隻手,好像要朝我伸過來,卻在距離我額頭只有一公分的時候,倏然停下。
他搖了搖頭,說道:“不,你不可能想起來。”
我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但我感覺到,他的語氣,還有驟然停下的手,都帶着一種莫名的留戀和悲傷。
只是突然之間想到了這兩個詞,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許只不過是一種感覺罷了。
耳邊又傳來老婆婆的聲音,我以爲,她會讓我繼續說些什麼好聽的話,沒想到,她卻對我說:“告訴他,想不想起來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很特別,很熟悉,這種熟悉讓你覺得有些害怕。”
這樣說真的好嗎,讓他知道我害怕他嗎?
我的心有些遲疑,但只是片刻功夫,我最終還是張了張嘴,笑着對他說:“想不想起來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我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很特別,很熟悉,這種熟悉的感覺,甚至讓我覺得有些害怕……”
那一刻,他卻突然之間變得緊張了起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對我說:“爲什麼怕我,你不是應該恨我嗎?”
奇怪的是,他的手卻是溫暖的,那是一種和龍爵飛截然不同的感覺,我不明白,爲什麼一個死了那麼久的人握緊我的手,竟然會讓我感覺到體溫。
我想,大概是我出現了幻覺吧。
“告訴他,你不恨他,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
老婆婆又說道,可我卻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是一直在思考着他手心的溫度吧。
“快說啊,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忘了告訴你,月食的時間一過,我就必須離開,否則也會和你一樣被困在這裡。”
老婆婆有些着急,但當我聽到“困”這個字的時候,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他說過,要困我一輩子,生生世世,這樣一個男人,怎麼可能輕易放我走?
但我只能試試看,於是,我對他說:“我其實……其實不恨你,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你而已。”
沒想到,下一秒,他竟然一把將我拉進了懷裡,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耳邊竟然能夠聽到一陣強而有力的心跳,那是一個活人的心跳,不,那不是他,他應該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已。
我想,我一定是出現了錯覺。
但我不敢開口問,在我沒有確定自己能夠安全離開這裡之前。
“可我卻在恨着你,無時無刻不在恨着你……”
他說道,不是那種咬牙切齒的恨意,而是帶着一種懊悔,一種難過,一種莫名的悲涼。
四周好像慢慢騰起了一陣霧氣,我覺得有些冷,雖然他的身體是熱的,有體溫傳到我的身上,但我卻依舊覺得冷,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我想,這大概是心冷吧。
“現在,跟他談條件,告訴他,給你一些時間,把過去的記憶找回來!”
老婆婆又說道,那聲音中透着喜悅,似乎快要成功了。
我的心裡也不禁開始變得有些激動,但我卻只能壓抑着,對他說:“你……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想把過去的記憶都找回來!”
“你不是害怕嗎?”
他倏然問,似乎對我產生了一絲懷疑。
我的身子倏然顫抖了一下,但只是一下而已,害怕被他發現,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告訴他,害怕只是暫時的,如果那段失去的記憶找不回來,你會永遠後悔!”
耳邊又傳來老婆婆的聲音,說實話,這樣的話,我真的說不出口,我知道自己在欺騙他,欺騙一個曾經被我害死的男人。
雖然,我自己也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我能夠感覺到,之前那些幻境,有些情景或多或少都是真實的。
說不定,當年真是我將他從那座橋上推下去的……
想到這些,我的心裡又增加了幾分愧疚,就像是翻倒了五味瓶,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在心口漸漸蔓延開去。
停頓了片刻,我脫口而出:“害怕只是
暫時的,如果那段失去的記憶找不回來,我……我會永遠後悔!”
他一下子變得有些激動,我感覺他輕輕抱着我的那隻手臂在微微顫抖。
是我的幻覺嗎,爲什麼我感覺他好像在哭?
“你沒事吧?”
我倏然開口問道,這是神婆沒有教我說的話。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關心,突然之間放開了我,接着,竟陡然之間背過身去。
“我沒事。”他嘆了一口氣,接着說:“你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是嗎?”
他竟然相信了,我的內心不由大喜,立即問道:“可以嗎?”
“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也不在乎這麼一點時間了,你走吧,在月食結束之前回去,一切就可以回到原點,但是,你要記住,有些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沒有辦法回頭的。”
他淡淡地說完,接着便擡腳往前走,像是要回到那幢古老的宅子裡去似的。
那一瞬間,我突然之間發覺,他的背影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喂!”
我陡然之間叫住了他,可下一秒,耳邊卻傳來神婆焦慮的聲音:“他都已經決定放你走了,你還叫他做什麼,你知不知道,時間不等人!”
那一瞬間,我只想問他一句話,沒有絲毫遲疑,我對他喊道:“謝謝!”
他的腳步驟然一滯,卻也沒有回頭看我,只是在停頓了片刻之後,便再也沒有猶豫,往那幢宅子裡走出。
風吹動他的衣服,衣襬很寬,如同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他的背影很高大,讓我突然之間想到了那天在橋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那個女人爲什麼要推他下水,但如果我就是那個女人,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事實上,又有哪個女人會狠心對愛自己的人下手呢?
心跳倏然停頓了一下,爲什麼我會突然想到“愛”這個詞?
我剛剛好像明明聽到,他說,他會“恨”我的!
我輕輕笑了一聲,感覺自己像個傻瓜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