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的蠟燭融完之後足有一大鍋,做飯的師傅都是收了錢的,雖然不明白我們這是幹什麼,但是也不好問,只埋頭幹活兒,沒一會兒整個院子裡就飄着一股子濃重的蠟味,這些蠟融完之後要再放到盤子裡,這些刑秋都交代好之後,我們倆就過去幫大國和強子的忙。
下午十分,昨天還喜氣洋洋的新房此時看上去和辦喪事無異,吃過飯之後刑秋就讓我爸先去鄰居家呆着,起初我爸要帶鈴鐺走,刑秋說沒事,鈴鐺天生鬼胎,這些東西傷不了她,更何況我和胡月是鈴鐺的生身父母,這種事情她應該在場。
既然如此我爸也沒多說,從家裡拿着菸袋就到隔壁家去打麻將,他走後,整個院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做飯的師傅和強子他們已經走了,坐在屋檐下,我看着這些桌子上滿滿的盤子,心裡總感覺有點古怪。
盤子裡是蠟燭,此時已經完全凝固,看上去就跟一盤盤菜餚是一樣的,堂屋香桌上的長生牌位上也掛上了白布紮成的花,我和刑秋倆人坐在屋檐底下,單等扎紙的過來送大紅花花轎和喜服。
“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後山?”我咋了咂舌問旁邊的刑秋,今天晚上我得一個人擡着大紅花轎到後山去接胡月,想想就覺得瘮人。
刑秋點頭,這時候有人敲門。
我知道是送紙紮的來了,應了一聲就過去把門打開。
這紙紮鋪子在營子裡時間也不短了,附近這幾個營子誰家有事都得找他,扎紙的手藝真是不一般,他紮成的紙人足可以亂真。
“張大爺,東西做好了?”他姓張,年紀比我爸還大個十幾歲,所以我叫大爺。
張大爺點點頭,頭也沒回的指了指背後的車,“都在車子裡了,你幫幫忙,給搬下來。”
我誒了一聲,刑秋也從院子裡走出來幫忙。
一整車全是紙紮,金童玉女、大紅花轎、還有兩套喜服和紙紮的金飾等等,等把這些東西全搬到家裡,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張大爺騎着車子離去,我和刑秋坐在椅子上,藉着屋檐底下的燈光看着這些紙紮貨。
刑秋看着這對金童玉女嘖嘖稱奇,“真是能人!”
我從小對紙紮就沒什麼好感,總覺得這些都是給死人用的,不吉利,而且這些東西顏色鮮豔,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不舒服,我趕緊打斷他繼續欣賞的架勢,問道:“別看了,接下來怎麼辦?這些玩意兒待會兒有什麼用?”
“這兩個,待會兒跟你一起去接親。”刑秋拍了拍手上的浮灰,從地上站起來,指了指腳下的金童玉女,“冥婚沒有伴郎和伴娘,但是需要一對金童玉女做陰陽引路人,免得你回不來,哦對,你把這套喜服穿上,記住,千萬不能破,尤其是鞋子。這紙衣紙鞋一爛,你陽氣外泄,恐怕就讓這對金童玉女給你帶上陰間的路了。”
我接過刑秋遞過來的喜服,立刻就頭大了。
要說這張大爺做的紙紮的確逼真
,喜服是一件長褂子用黑紙做的,這東西薄的跟命一樣,稍微動作大一點絕對就爛了,還有這雙鞋子,看上去倒是比衣裳強點兒,但這是蛤蟆鞋,也就是死人穿的鞋樣,後邊沒有後腳跟,穿着這鞋還不能破,那隻能點着腳走路。
看我難爲的樣子,刑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娶個美嬌娘總得付出點帶價,千萬記住我的話,萬一出了差錯,你麻煩就大了,不過你也別擔心,我會跟着你去。”
雖然不情願,但想到胡月,我還是回到房間裡把衣服換上。
等換完之後我出來照了照鏡子,差點兒沒把自己嚇死,太過詭異!
出來後刑秋交代我,晚上過了十一點我們就從家裡出發,我得揹着花轎上後山,花轎裡放着胡月的喜服,到地方之後先讓胡月把衣服換上,他會在外邊等我們,到時候要燒陰陽合疏,具體的還要到時候再看。
交代完這些之後,刑秋就讓我先睡一會兒,今天晚上恐怕要勞碌一番。
到了晚上,柳靈郎可以出來,我回房間睡覺之前,刑秋把他從牌子裡叫出來,兩個人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鈴鐺看到柳靈郎出來很開心,追着它屁股後面非要跟他玩。
反正有刑秋看着也出不了什麼事,我索性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能休息一會兒是一會兒。
啥?
你問我爲啥不躺牀上?
穿着這身兒破紙衣,我保證躺下去立馬就得爛。
……
深夜十一點。
刑秋把我叫醒說時間差不多了,準備出發。
柳靈郎已經沒了蹤跡,不知道到哪兒去了,鈴鐺倆眼睛睜的圓溜溜的,顯得很開心的樣子,也不知道這丫頭在開心什麼。
“把所有桌上的蠟燭都點上,左邊桌腿下面點一把黃香,咱們準備走。”
說話的功夫刑秋已經開始動手了,我也沒閒着,把已經準備好的黃香拿出來按照刑秋說的一一點上,我知道這就是給今天晚上的“客人”吃的,孤魂野鬼屬陰間之物,不食陽間水米,唯獨吃黃香供奉。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把金童玉女掛在花轎前面的兩個槓子上,準備出門。
刑秋抱着鈴鐺在後邊跟着,我腳上穿的是紙鞋,所以速度不敢快,只能點着腳尖一步一步的走,那姿勢別提多難受,出了家門沒幾步我就覺得整個腳都是酸的。
說來也奇怪,大白天明明是豔陽高照,但是此時天上連一顆星子都沒有,黑壓壓的彷彿隨時都有一場大雨降臨。
路過鄉親家門口的時候,我還刻意看了幾眼,果然家家戶戶都把大門上的門神包了起來,有的乾脆直接撕掉了,乍一看整個村子都籠罩着一層詭秘的感覺。
平常這個時間街上還有狗跑,今天晚上卻是安靜的出奇,連一聲狗叫都沒聽到。
“堅持的住嗎?”到了後山角,刑秋走上來問我。
我停頓住歇了
口氣,“還行,花轎倒是不沉,就是腳有點受不了,你他媽當時沒說清楚嗎,好歹讓人做個合腳的,這玩意兒穿腳上能不能走回來都是問題。”
這不是瞎掰,後山路上磚頭瓦塊到處都是,我腳上也沒長眼睛,萬一碰爛了找誰說理去?
刑秋白了我一眼,“那也得忍着,又不是我娶媳婦兒,這是規矩,懂嗎?”
我懶得和他廢話,我估計他看我實在夠嗆,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地方讓我停下來,“看來還得是我出馬,就你這身子骨胡月怎麼會看上你?白給都不能要!”
瞥他一眼,我伸手就要打,但是一想自己身上還穿着紙衣不敢動作太大,只好作罷,一個人生悶氣。
把花轎放好,刑秋把鈴鐺遞給我,這小丫頭這會兒出奇的乖巧,不哭鬧,就是兩個眼睛滴溜溜亂轉,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很好奇似的。
抱着鈴鐺後退兩步,刑秋在原地轉了一圈,從地上撿起四根樹枝,然後叫了一聲:“柳靈郎,聽令!”
我還沒反映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見柳靈郎這小屁孩兒也不知道從哪兒屁顛兒屁顛兒的跑出來,接過刑秋手裡的四根樹枝,朝地上一扔,說了一聲:“去吧!”
那四根樹枝竟然搖搖晃晃的立了起來,跟個人似的跑過去擡花轎!
我驚異非常,趕緊問刑秋這是怎麼回事,小鈴鐺也是好奇的很,指着那四根已經把轎子擡起來的樹枝說到:“跑了,跑了……”
還不等刑秋說話,柳靈郎老鴰一樣的聲音就撞了過來,“這下見識了本大人的厲害了吧?這都是小意思,本大人可是有大能耐的人,想當初大人我三闖閻王殿……”
“走走走!”我知道這傢伙又要開始吹牛逼,拉起刑秋去追轎子。
世間奇事何止千萬,後來我也問過相關的朋友,這樹枝擡轎子是怎麼一回事,多數人的回答是,柳靈郎本來就是草木之靈,又是柳樹靈胎,操縱草木自然也不在話下,這就是道家常說的念力,念力可讓枯木逢春,可讓冬季花開,柳靈郎能讓樹枝擡轎,自然也不算什麼太過驚世駭俗的事情。
言歸正傳,雖然有樹枝擡轎,但是我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等到猞猁溝山包子的時候,我渾身的汗已經不知道出了多少層。
花轎落地,刑秋在原地燒紙錢,朝天地拜了三拜之後,揚聲喊道:“請新娘接衣。”
連說了三遍,就見胡月的身影遠遠走來,接下來的步驟刑秋之前已經交代過她,所以不用我說,她直接從花轎裡把喜服拿出來朝我們點了點頭,之後轉到老樹後邊把衣服換上。
這時間裡刑秋也沒閒着,他讓我把帶來的紙錢全部燒掉,又拿三根黃香入地,點燃。
安排完我,他以一種非常怪異的步子在原地踏開,大約過了兩口煙的功夫,平底忽然起了一股子陰風,打着璇兒把地上的之前捲起,同時……我看到轎子旁邊的那對金童玉女,竟然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