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嶽玲就去了唐蓉家裡,她知道唐蓉的父母已經得到消息趕了回來,自己是唐蓉的好朋友,而唐蓉臨死之前自己是最後陪在她身邊的人,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去看看他們。
嶽玲摁了一會門鈴,一個面容憔悴的男人打開了門,這是唐蓉的父親唐衍,他見是嶽玲,輕聲說道:“嶽玲來了,進來吧!”嶽玲叫了一聲“唐伯伯”就進了屋。
唐蓉的母親姜虹木然地坐在沙發上,只是在嶽玲進屋的時候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嶽玲走到她的面前,輕聲說道:“姜阿姨!”姜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來做什麼?”唐衍皺起了眉頭:“人家孩子來看看我們,你這是幹什麼?”
姜虹冷冷地說道:“你是小蓉的朋友,那晚你明明在家裡陪着她,她怎麼會出事的?”嶽玲低下了頭:“我,我也不知道,我聽到動靜的時候她已經出事了!”姜虹一聲冷笑:“你怎麼就沒出事?”突然她站了起來,象是發瘋一般,她拉住嶽玲:“是你,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家小蓉!”
嶽玲嚇了一跳,她用力地掙扎着:“不是我,不是我,我怎麼會害小蓉,姜阿姨,你放手啊!”唐衍忙跑了過來,掰開了姜虹的手:“你瘋了!”接着他歉意地對嶽玲苦笑了一下:“嶽玲,你先回去吧,你的心意唐伯伯知道!”
嶽玲嘆了口氣,向二人鞠了個躬:“唐伯伯,姜阿姨,你們節哀!”說完,她轉身就離開了。姜虹聽到嶽玲關門的聲音,她一下子哭了起來,唐衍輕輕摟住她,一聲嘆息。
離開了唐家的嶽玲心裡也很不好受,滿是內疚與悲傷。和唐蓉是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甚至還同桌過幾年,兩人都是獨生女,雖然不是親姐妹,那感情卻勝似親姐妹。以往去唐蓉家,唐伯伯和姜阿姨對自己和親女兒唐蓉一般,可今天……
嶽玲雖然性格倔強,但終歸還是個孩子,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騎着自行車,她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她騎得很慢,原本十幾分鐘的車程她竟然用了近半小時纔到家。停好車子,她伸手取下書包的時候呆住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書包的拉鍊被拉開了,她看到了那本冊子,唐蓉曾經給自己看過的那本冊子——《自殺手冊》!
嶽玲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四下裡看了看,心裡升起一絲恐懼。
她一把將冊子從書包裡抽了出來,想要扔掉,可是轉念又想了想,她把這冊子又小心地裝回到了自己書包裡,她的目光中露出剛毅,不管怎麼樣,她一樣要找到殺害唐蓉的兇手。
“回來了?”嶽恕正在擺着碗筷,見嶽玲回來他微笑着問道。嶽玲應了一聲,就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嶽恕皺了下眉頭:“這孩子!”肖若雲瞪了她一眼:“行了,孩子這兩天心裡不舒服,你可別去招惹她!”
嶽恕苦笑了一下,肖若雲嘆了口氣:“放學的時候就給我打了電話,說要去看她唐伯伯和姜阿姨,估計啊,人家給她臉色了!”嶽恕沉下了臉,冷哼一聲:“他們憑什麼給我女兒臉色看,我女兒去看他們是一片好心,也說明我家玲子懂事,是的,唐蓉的死我們也很難過,唐蓉這丫頭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可是他們不能因爲唐蓉的死遷怒我家玲子吧?”
肖若雲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一會女兒聽到了心裡又得難受了。”嶽恕無奈地說道:“行,我不說,我不說了行不,快,去叫女兒出來吃飯吧,下午還得上課呢。唉,你看看這叫啥事,眼瞅着馬上就要高考了,我真擔心玲子會受影響啊!”
肖若雲也有些擔心,不過她卻說道:“是不是能夠考得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孩子的心裡落下陰影,老嶽,你沒發現小玲這兩天的情緒很不對嗎?今天我們單位的劉大姐說了,這叫什麼創傷後的什麼激障礙?說啊,人在乍一遭遇災難、恐懼和傷痛什麼的以後,心理上落下的疾病,她還說啊,我們最好找個心理醫生給她疏導疏導!”
嶽恕微微點了點頭:“你說的我也聽說過,就電視上也經常提到,我想起來了,我們報社小孔的愛人就是心理醫生,要不讓她給看看?”肖若雲聽了臉上露出喜色:“那太好了,不過不能讓這丫頭知道,萬一她有了排斥心理就不好了!”
嶽恕是新州日報的副主編,平時的工作挺忙,對於女兒的事情大多是肖若雲在管。不過這次的幾次自殺事件也引起了他們報社的關注,唐蓉的事情他聽說後,也很想向女兒打聽點什麼,可是不管他怎麼問,嶽玲就是一個字也不說,而且臉色也變得益發的難看。
嶽恕就不敢再問了,只得看看能不能等嶽玲平靜下來了再說。
肖若雲敲了敲嶽玲的房門:“玲子,吃飯了!”房裡傳來嶽玲的聲音:“你們吃吧,我不想吃!”肖若雲也不再叫她,只是嘆了口氣,回到嶽恕的身邊:“老嶽,要不這樣吧,下午就別讓玲子去學校了,你趕緊打個電話和小孔說說這事,下午就讓玲子去看心理醫生,她這樣子我真的很擔心!”
嶽恕也輕嘆一聲,拿起電話給小孔打了過去。
嶽玲很不情願地跟着嶽恕上了車,她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書包。嶽恕皺起了眉頭:“下午不上學,你還拿着書包做什麼?”嶽玲沒有說話,一雙眼睛望向窗外。嶽恕也不再說什麼,搖了搖頭。
“於倩心理診所”。
嶽玲楞了一下,扭頭望着嶽恕:“爸,你帶我到這兒來做什麼?”嶽恕微微一笑:“進去你就知道了!”嶽玲冷冷地說道:“我不去,我的心理沒問題。”嶽恕拉住了她的胳膊:“玲子,爸爸已經和人家說好了,既然來都來了,就進去見個面好嗎?”
嶽玲不再說什麼,跟着嶽恕走了進去。
於倩就是嶽恕的同事孔繁榮的愛人,三十出頭,人雖然長得不是很漂亮,但看上去卻很有氣質。她穿了一套黑色的職業裝,白色的荷葉邊襯衫,臉上帶着微笑,那微笑讓人感覺非常的溫馨。
見嶽恕領着嶽玲進來,她忙迎上前來:“嶽大哥!”嶽恕點了點頭:“小於啊,她就是我閨女嶽玲,玲子,快叫人!”於倩微笑着抓住了嶽玲的手:“你好啊嶽玲,你可以叫我於阿姨,也可以叫我於醫生。”
嶽玲輕輕抽出被於倩握住的手:“於醫生。”
於倩也不在意,她對嶽恕說道:“嶽大哥,你有事就去忙吧,嶽玲在我這兒你就放一百個心。”嶽恕還真的有事,就在午飯的時候他接到了報社的電話,說是市局的一個年輕警察昨晚在宿舍開槍自殺了,他想去看看。
“那就麻煩小於了,玲子,你在這兒要聽於醫生的話,爸還有工作就先走了。”嶽恕望着嶽玲,嶽玲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於倩倒了杯水遞到嶽玲的手中:“聽說你今年高三了?”嶽玲用鼻子輕輕“嗯”了一聲,於倩在她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兩人離得不遠不近,一米左右的樣子。
“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學習壓力很大吧?”於倩並沒有直接提及到唐蓉自殺的事情,她想先和嶽玲建立一種簡單的信任,所以選擇的話題也相對輕鬆。可沒想到嶽玲擡頭望了她一眼:“我爸讓我來見你不會是真想讓你關心我的學習吧?好吧,我告訴你,學習上我沒有太大的壓力,我的成績很好,不僅是在實驗中學,就是放在整個新州市,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於倩楞了一下,她沒想到嶽玲會這麼直接,不過她馬上就調整過來了:“想過要報考什麼專業麼?”嶽玲搖了搖頭:“原來想過,不過現在……”嶽玲彷彿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於醫生,我們能不能不繞圈子了,我爸讓我來不就是怕唐蓉的死對我會有什麼影響嗎?行了,進正題吧!”
於倩苦笑了一下,看來這小丫頭很聰明,不過這樣一來自己對她的疏導難度就大了很多。
“唐蓉和你很要好?”於倩輕聲問道。嶽玲點了下頭:“是的,我們從小學就是一個班,十一年了,關係一直很好。”她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就象親姐妹一樣。”
於倩靠近了些,又握住了嶽玲的手:“你親眼看到她自殺的,所以你的心裡很難過,也很內疚,覺得自己沒能夠救她!”嶽玲這次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她的臉色發青:“我到現在都不相信唐蓉會自殺,我不信!我一定要抓住殺害她的兇手。”
於倩感覺到嶽玲的身子有些微的顫抖,於倩皺起了眉頭,她發現嶽玲正如自己說的那樣,心理沒有問題,甚至也沒有什麼創作後的應激障礙,相反嶽玲好象很清醒,她明白自己現在在想什麼,在做什麼,而從嶽玲的話語中,於倩也深深感覺到唐蓉的自殺另有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