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的時候王守銀回到了招待所,他是趕來陪朱毅和舒逸吃午飯的,當然,隨便向他們通報一下案情。
“根據祁香姑娘提供的線索,我已經安排人順着國道進行調查,原本是想和警方聯繫看是不是能夠下個通緝令,後來想想小龔同志還在他們的手裡,怕逼得急了他們會不顧一切地亂來。所以我的意思呢,就是暗查,暗訪,只要祁香姑娘的線索沒問題,我們一定能夠找到那些人的。”
舒逸皺起了眉頭:“老王,聽你這意思是對祁香姑娘提供的線索有所懷疑?”王守銀楞了一下:“懷疑倒談不上,只是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嗎?沒有什麼事情是絕對的。不過我看那祁香姑娘應該也算質樸,她的話還是可信的。”舒逸沒有把朱毅對祁香的懷疑說出來,原本他們就有些懷疑王守銀,此刻王守銀的言行在舒逸的眼裡就充滿了虛僞。
朱毅只吃了一小碗飯,他的飯量本就不大,不過他有個習慣,飯後必喝一小碗湯,幾十年來都沒有變過。喝光了湯,他放下了碗筷:“你們慢慢吃!”說完就掏出煙來自顧點上:“老王啊,小龔的案子就要勞你多費心了,還有,機票已經送來了,晚上七點二十的飛機,到時候還要請你跑趟機場!”
王守銀笑道:“看您說得,沒問題。”不過他又神色一頓:“哎呀,我差點忘了,一會我就要帶隊到鄰縣去,晚上可能送不了你們,這樣吧,我讓我們處裡的小劉送你們吧,他的車留在招待所,你們需要用的時候就叫他,可千萬別客氣!”朱毅笑了:“你有事那就忙你的,有小劉在就行了,對了,你們去鄰縣幹嘛?”
王守銀說道:“是這樣的,我們處的人分成了四撥,不是從桑縣出去以後國道就分了兩個岔口嗎?我們派出兩撥人沿途去尋找那幾個人的車,另外一撥人就在縣城裡繼續對秦素素的案子與警方展開調查,我呢,負責在周邊的縣市鄉鎮進行排查,也是尋那幾個人和那輛黑色的商務車。”
朱毅點了點頭:“嗯,你們想得很周到,你是老偵察員了,你們局裡讓你負責這個案子足以看出局裡對你很是信任啊!”王守銀看了舒逸一眼,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朱先生言重了,其實一開始我和老何不過是來給小舒打下手,敲敲邊鼓,跑跑腿什麼的,現在倒好,小舒也成了甩手大掌櫃,我只好趕鴨子上架了。要說啊,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夠留下,特別是先生,你可是個傳奇,要是有你在,我們做起事情來就有了主心骨!”
朱毅擺了擺手:“老王這話就不對了,說到底,這可是你們正管,我呢,雖然是個顧問,可是和你們相比那可是外行,給點建議來行,要真讓我做主心骨,外行指揮內行那可不行。”王守銀忙說道:“先生要是外行那就再沒有內行了,先生那本書現在可是我們培訓的必修教材啊!”
舒逸和王守銀也吃過了飯,一起去了朱毅的房間,朱毅把對龔志軍案子的一些建議又說了一下,舒逸聽得心裡直髮笑,老師這也太能裝了,明明是個大行家,可對王守銀說起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癢的事情,更多的是提醒對方是如何的兇悍,目無王法,窮兇極惡,他讓王守銀和同志們都小心一點,在辦案的過程中也是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王守銀望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心裡有了幾分輕視。朱毅的大名他是聽過的,而朱毅關於行爲心理分析的那一套他也是看過的,原本他覺得朱毅應該是個睿智的人,可現在看來卻不盡然,他甚至都覺得朱毅能夠博得這個名聲,估計是上層路線走得好,而被神化了。他所謂的上層路線無非就是想朱毅得到了京城陸家很大的助力。
王守銀沒有坐多久就走了,當然,他對朱毅的輕視只是放在心裡,臉上還是恭恭敬敬的,再怎麼說人家也是頂着大光環來的不是?
朱毅和舒逸站在窗前,望着王守銀急匆匆走出招待所的身影,朱毅的眉頭緊鎖。舒逸卻沒有看到,他還在回味着剛纔朱毅和王守銀說的那話,他笑道:“老師,你有必要在他面前這麼謙虛嗎?”朱毅扭頭望向舒逸,眉頭舒展開來露出了一個微笑:“哦?我怎麼謙虛了?”舒逸說道:“就算我們不把真實的想法透露給他知道也不用向他示弱吧?”
朱毅搖了搖頭:“你錯了,該示弱的時候還是得示弱,只有讓他們卸下防備的心,他們纔可能爲所欲爲!對了,準備一下,我們離開這兒!”舒逸看了看時間,一點多鐘:“不是七點的飛機嗎?這還早着呢!”朱毅笑了笑:“你還真指望差不多了讓小劉送我們啊?我可不想冒這個風險。”舒逸楞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你的意思是說……”
朱毅淡淡地說道:“我說了嗎?我可什麼都沒說!”
朱毅和舒逸走出招待所的時候王守銀留下的司機小劉就迎了上來:“兩位首長,要用車嗎?”朱毅微笑着搖了搖頭:“不用,你休息一會,晚一點送我們去機場,我們閒得無聊,出去走走!”
小劉見朱毅這樣說也不好再說什麼,目送着朱毅他們離開,自己又回到了車上繼續打盹。
朱毅二人慢慢地走着,那樣子確實就如散步一般,不過他們的目的地卻是客車站,兩人到了客車站,舒逸買了兩張去往啓封市的車票,然後就上了車。舒逸還是有些懷疑朱毅的推測,他不相信王守銀真有這樣大的膽子,敢對自己和朱毅下黑手。雖然他覺得朱毅對王守銀的懷疑有一定的道理,可是王守銀怎麼可能張狂如斯?
一上車朱毅便閉上了眼睛,舒逸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偏偏朱毅很快就有了鼾聲。舒逸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朱毅是不是故意的,他乾脆也閉上了眼睛,不一會車就開了。
大概半個多小時以後,朱毅醒了,輕聲問道:“怎麼樣,想明白了嗎?”舒逸一直沒有睡着,他還在糾結朱毅這樣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聽到朱毅相問,他搖了搖頭。
朱毅說道:“我們這樣也是等於救了小劉一命,你想想,王守銀明明早就知道我們今晚離開,就連機票也是他讓人給我們訂的,他竟然就會想不到要送走我們的事麼?非得等我開口提了他才答應下來,另外才答應下來馬上就想到自己還有事情,這其中你就不覺得有問題嗎?”
舒逸想想確實還真是這個理,朱毅又說了:“按理說送我們的事情他應該早就想到了怎麼安排,就算他真的有事無法親自送走我們,在我們沒開口之前出於禮節,他是不是應該先把他的安排告訴我們,我不提他就象沒這回事一樣,這表明他的心虛,他害怕我們知道他的意圖。”舒逸苦笑了一下。
朱毅知道他的心裡有置疑,他淡淡地說道:“不是每一個想法你都非得去求證的,這拿這事來說,求證的結果可能會犧牲無端的生命,那代價也就太大了。”舒逸說道:“就算是這樣,如果是真的那麼我們就這樣放過他了?”朱毅搖了搖頭,望了舒逸一眼然後輕輕嘆了口氣:“你呀,越是這樣,你越得沉住氣,如果真的犧牲幾條人命來證實了我的猜測是對的,把他抓起來你覺得值得嗎?”
這筆賬舒逸沒有想過,也沒有算過,朱毅微微一笑:“凡事有時候必須學會迂迴,還得學會退一步,退有時候也就是進!你以爲我們這一走他就好過了?你想想,我們這樣走了,他自然就會懷疑是不是我們已經識破了他的伎倆,而我們又沒真正和他撕破臉,只要我們找到合適的藉口,解釋爲什麼我們會坐班車匆匆離開,這樣一來,我們就會讓他抓狂,因爲他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不是真的發現了什麼,他是不是真的暴露了,這個時候他的慌亂就會暴露更多!”
“舒逸,有句話我想送給你,尊重生命。我們辦案的目的,就是爲了減少人民的生命財產的損失,維護國家的利益,如果以犧牲國家利益,犧牲無辜生命來作爲我們破案的代價,那麼我們又何嘗不是在犯罪?”
舒逸的心裡一凜,說實話,雖然這道理他是明白的,可是很多時候他的眼睛只放在破案上,卻忽略了這些,如果他能夠一直銘記這一道理,那麼他或許不會答應龍久淵,把錢鋒他們幾個和案子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的人拉扯進來,這樣,錢鋒他們三個出租汽車司機也不會白白送了性命,甚至徐圖也不會死。
舒逸沒有說話,他望向朱毅,而朱毅的目光卻望向車窗外面,他發現自己和朱毅之間的差距並不僅僅是能力上的問題,在朱毅的身上還有着另一份閃光的特質。舒逸嘆了口氣,一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陸亦雷讓他來拜這個師的良苦用心。他輕聲說道:“我明白了,老師。”朱毅淡淡地笑了笑:“明白了沒用,這道理明白的人多了去了,可做到的又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