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隨着雲中君一語落下,轟!
以這登仙台基底爲中心,頃刻間,比之先前還要更加濃烈十數倍的「血炁」噴涌而出,化作一道道血紅氣柱,如同一條條自地底鑽出,沖天而起的血紅巨蟒,將整個登仙台給一圈又一圈的纏繞。
至於登仙台之巔,雲中君與始皇帝的身影,更是頃刻被「血炁」籠罩。
從外部望去,不論從哪個角度,都完全看不見這登仙台之內究竟正在發生着什麼。
“救駕!”
異變生起的同時,城牆邊緣,當望見登仙台之底血炁瘋狂洶涌的剎那,姜越瞳孔猛的一縮,當即下令。
一令下,近百萬的嬴軍若潮水一般,洶涌朝着登仙台衝去。
然而,只要嬴軍靠近這登仙台百丈方圓範圍,那濃烈的「血炁」竟是如同有意識一般,化作一條條大蛇之狀,一口將衝上的將士吞下。
被「血炁」吞沒之後的將士,更是於原地魔化。
其魔化速度,令人咂舌。
只第一波衝鋒之後,在這登仙台周遭,便是出現了數千猙獰魔物,這些魔物都是嬴軍將士所化。
“退!”
“速退!”
見此狀,姜越更是臉色驟變,只能硬着頭皮下令撤軍。
以這般魔化的速度,若是這樣繼續衝下去,那根本就不是去送人頭的問題,而是去給對方送生力軍。
這些嬴軍本就是戰場殺伐之輩,此番魔化之後,更是殺心暴起,發覺衝上來的嬴軍正在往後撤,這些魔物一隻只都是瘋狂追了上去。
凡所過處,殘肢斷臂,生吞亂戮,喋血殺意。
“老薑,要不要我過去看看?”
姜越身側,阿一站在馬背上,踮起腳望了眼登仙台方向,此時血炁已經完全將登仙台籠罩,根本就看不見其內境況究竟如何。
“不可。”
姜越眉頭緊皺,果斷拒絕了阿一的提議。
阿一雖然是刀王太河傳人,得刀王御刀術傳承,實力更是於年紀輕輕之間就達到了極道四重天的境界,憑藉天地玄黃四刀在手,甚至可以硬戰極道五重天。
但距離當下之始皇帝和雲中君,所差還是甚遠。
“傳令全軍,退出城去。”
姜越深吸一口氣。
他心裡明白,現在自己所能夠做的,就是立刻率軍出城,保全這支僅存的嬴屬大軍,靜待始皇帝歸來。
望着登仙台的方向稍作停頓,接着姜越猛的一把勒轉馬頭,往城門奔去。
於此時。
在登仙台周遭最高廢墟之地,楚辭立於廢墟之巔,望着登仙台這等變化景象,眉頭緊皺着。
以他對雲中君的瞭解,這狡詐妖人必然會留有後手,但是沒想到這後手竟是這般驚人。
“這地底下的炁,其內所蘊之力,竟是恐怖到這個地步。”
楚辭凝望着望仙台所在,此時的九層望仙台已經徹底被「血炁」籠罩,這「血炁」之濃郁程度,已然入了黏稠之境。
準確一些,與其說是籠罩望仙台,倒不如說是將望仙台裹了住。
並且,以這望仙台爲中心,「血炁」如潮水一般,朝着方圓逐漸擴散。
先是十丈方圓,接着是二十丈,三十丈,四十丈…
範圍愈來愈廣,看這擴散架勢,勢要將整個烈陽城都吞沒。
“死人妖的這個選址,必然有一定考究,就算血炁本就是從地底而出,但也不可能每一處的炁都這般濃郁。”
楚辭掃了眼整個烈陽城。
嬴之崛起,便是自這烈陽建起而始。
這烈陽城所在,亦是一直被天下人稱作龍脈之地。
“若是把這炁比作大地之血,那這烈陽城,就是血之動脈所在,雲中君這妖人,大概率是給地之大動脈來了一刀,不然就算這死人妖再怎麼專研,也不可能做到短時間凝聚出這般濃郁的血炁。”
不過雲中君這妖人能夠發現大地之脈所在,也能夠鑽研出法子將其切開,但是能不能合上,就很難說了。
或許這死人妖,從來看就沒想過要合上。
楚辭心頭琢磨着,稍稍深吸一口氣,就目前之局勢來說,心情略微有些不佳。
他這一趟烈陽之行,爲了趕路日夜兼程,本就是爲了來做漁翁撿漏的。
而就現在這情況來看,這個漏,怕是撿的有難度。
縱是以楚辭的眼力,亦是看不透這「血炁」包裹之下的望仙台,其內究竟是何等情況。
他只看到黏稠「血炁」將望仙台裹住前的最後一幕,是雲中君這死人妖化身魔軀,胸口那張獠牙之嘴張開,有着極強的吸力從中涌出,
看其那番架勢,顯然是要活吞了始皇帝,以始皇魔軀來衝擊自身瓶頸。
假如,雲中君果真將始皇魔軀吞下,再加上又有着地之動脈涌出的「血炁」輔助,說不定真有可能讓這死人妖成就極道七重天之境,達到當前版本的天花板戰力。
倘若真到了那一步,對楚辭來說是大麻煩,對天下人來說,是莫大禍患。
“我勒個去,這究竟是什麼玩意?怎麼看起來黏糊黏糊的,跟咱的鼻涕似得。”
一道驚呼聲,此時在楚辭身邊響起,石開火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他這個比喻,雖然聽起來有些噁心,但話糙理不糙,確實很形象。
石開火原本是聽楚辭的話,一直都在這城外看熱鬧的,但是看着看着就發覺事情很是不對勁,尤其是看到原本已經衝入城的嬴軍又是退了出去,進而連忙是入了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高廢墟之巔的楚辭。
‘就算做不了漁翁,也不能讓這死人妖得逞。’
楚辭心中很是清楚。
東皇九歌,始皇禹政,雲中吳福,他們三個之間的關係很是有趣,三者皆是互爲敵,任何一人過強,都會將另外兩個滅了。
原本楚辭是想做一場漁翁,讓自身率先成爲那個最強之人,進而一舉完勝。
楚辭暗自深吸一口氣,手中已然蓄起的劍勢,此時再沒有任何猶豫。
一劍破萬古長夜,一劍開日月星辰。
劍名:斬天。
一劍斬下,劍芒璀璨,於這星夜之下閃爍,劍氣縱橫三千丈,朝登仙台所在落下,瞬間星夜如白晝。
驚嗡之音炸響。
然,儘管這一劍不偏不倚斬落登仙台,雖引起「血炁」洶涌翻滾,但是當落在登仙台的剎那,卻是如同一拳捶在棉花之上,縱然力量何等至強,亦是被化去。
楚辭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他修劍至今,還從未見過如此情況。
“楚兄弟,小白情況不太對啊。”
旁側的石開火,這會盯着小白,只見楚辭落在小白身上的數枚銀針,此時正在不住的震顫,小白的雙眸亦是有着血色隱隱泛起。
小白的臉色更是很難看,似是在壓制着體內的什麼。
她嘴裡叼着的憐鼬,這會亦是感覺到了小白的躁亂,被小白的模樣嚇住了,不由的掙扎了起來,從小白口出跳下,一溜煙鑽進了楚辭的衣領。
見小白這般模樣,楚辭沒有分毫遲疑,擡手又是幾枚銀針飛出,接連落在小白不同的穴位,這是針法「鎮魔」。
這登仙台地底涌出的「血炁」,其魔性實在是太強。
方纔楚辭親眼得見,那衝向登仙台的嬴軍,在這「血炁」中僅僅只是沾染片刻,幾乎是瞬間被魔化。
眼眸微凝,楚辭眼中閃過一絲果決。
“機會難得。”
做決斷之後,接着楚辭深吸一口氣,猛的一揮袖,數十根銀針又是飛出,這些銀針皆是以極快的速度落在小白之身。
稍一數,五十六根。
這是一套完整的「鎮魔」。
五十六枚銀針落在小白之身,小白的燥意瞬間散去。
“小白,吸納這裡的血炁。”
楚辭凝聲說道。
小白那雙隱隱泛着紅的眸子看向楚辭,接着沒有絲毫猶豫,猛的深吸一口氣。
隨着小白的主動吸收。
驟然間,在小白的周身,有着血紅色的炁流轉出現。
不過,這些血炁出現之後,並不是無止境的涌入小白身軀,而是順着小白身上那五十六枚銀針涌入。
楚辭的想法也簡單。
這地之血炁,顯然就類似於上一世所看修仙小說中的絕品靈脈。
常人不可染之物。
對於魔軀而言,卻是可遇而不可求之機。
就當下這血炁之濃郁程度,楚辭以「鎮魔」針還可控制。
小白現在的實力已經是極道四重天,以「鎮魔」針守住她的心神,再吸納此地的血炁,若是一切順利,小白的實力應該能夠突破至極道五重天。
甚至,達到極道五重天之巔,與那六重天一線之隔。
“不會出問題吧?”
石開火看着小白周身越來越濃郁的「血炁」,甚至已然近乎於黏稠之狀,不禁有些擔憂說道。
“無礙。”
楚辭將目光從小白身上收回。
只要小白身上的鎮魔針不出現異樣,就說明小白未達到失去心智的臨界點。
“石胖子,你的火焚之術,可否教我。”
楚辭望向登仙台之巔,望向那被裹住的雲中君與嬴始皇,他不能在這乾等着一個結果。
火焚之術,此術是以燃燒體內之炁爲代價施展。
武道體內之炁,本就是詭異之炁萃取得來。
如此推理,在楚辭看來,既然這玩意能燃燒體內之炁,那體外之炁又能不能點燃?!
既然這籠罩登仙台的「血炁」劈不開,那老子就燒個洞。
“當然可以,這根本不算事。”
對於楚辭的要求,石開火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畢竟他對楚辭,連鉅子令這玩意都能說送就送出去,更何況一道火焚秘術。
“收好。”
一甩手,一道黑玉竹簡便是落入手中。
楚辭也沒有客氣,直接展開這黑玉竹簡,當場就學了起來。
對這火焚之術,他的修習要求不高,只要能夠施展個大概即可。
與此同時。
登仙台之巔,那「血炁」包裹之中,橫寬高皆三丈,如正方體一般,血炁黏稠蠕動。
始皇禹政,周身五肢皆是被血色觸手纏繞,這裡的第五肢,指的是他的腰後龍尾。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雲中君舔舐着嘴角,敞開的流蘇金裙,自兩座高山而下的那一道猙獰大嘴,同樣是舔舐着獠牙,魅惑衆生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始皇帝,就如同是望着餐桌上的一道絕品美味。
在雲中君的身後,數百「血炁」之柱刺入她的背脊,一股又一股的涌動,以觸之可感的速度,能夠感知到雲中君的氣息在上升。
先前一戰導致的周身如蜘蛛網一般的破碎,亦是在飛速癒合。
至於始皇禹政,其周身流墨之光溢彩,龍爪猙獰,想要掙脫這綁縛住自己的血色觸手,亦是這一道護身之炁,在抵禦着雲中君胸口那張猙獰大嘴的吞噬吸力。
“不用白費功夫了。”
“你以爲我有這等力量?此非我之力,乃是大地之脈,本君只是略施手段,假這地脈爲己之用罷了,縱伱是九天飛龍,亦是無法掙脫地之束縛。”
“真龍,呵。”
“縱是龍,也給本君盤着。”
雲中君嘴角掛着得意的笑,玉足之尖,踮腳而前,距離始皇帝只有咫尺之遙,清晰得見始皇帝那雙若星辰一般的眸子,透着冷恨之意。
他怎麼也沒想到地脈之下有如此濃郁的血炁,也沒想到雲中君這妖人竟然能引動地脈。
更是沒想到,同樣的錯,自己竟是犯了兩次,簡直是愚不可及!
現在回想,很明顯這雲中君方纔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引始皇帝入這地脈之伏的鋪墊。
但其實,這也怪不得始皇入套。
上一次在龍息殿,雲中君是裝的,故意示弱。
可這一次,她並沒有裝,剛纔與始皇的一戰,雲中君的確是傾盡全力了,她也的確輸了,她只是隱藏了地脈的存在。
“吞了你,再借這地炁之力,本君的實力,必然能夠達到這世間之巔。”
“極道,七重天。”
玉蔥之指,緩緩擡起,於始皇心口,指尖點落。
砰。
只聽一道輕響,始皇禹政最後一道護身之炁,怦然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