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的夜晚一貫熱鬧，掛滿彩燈的長街上熙熙攘攘，路邊不少夜市的攤位已經開張，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
洛封三人無聲無息地混在人羣中，看似在逛街，實際上目光全都偷偷盯着他們前方那道在街上慢悠悠走着的身影。
背上那對長滿羽毛的大翅膀實在過於顯眼，他們想要無視都做不到。
“這西方的地獄裡有墮落天使我是知道，但沒聽說過咱們這邊的地府傳說裡有什麼長着一對翅膀的傢伙吧？”
“咱們傳說中人面鳥身的神多了去了，但那是神話故事，和咱們這個主題明顯不搭邊。”
洛封三人面面相覷，心裡都在琢磨着要不要該湊近一點去看看。
他們確實有些心癢。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遊戲中的角色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在都市當中，關鍵是它和一個個路人擦肩而過時，那些人還都對它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走了過去。
茫茫人海中，唯有他們三人能看到這傢伙，這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還真是奇特又新奇。
“我覺得那就是一隻鳥。”
崔珺忽然說了一句。
面對身旁兩人看來的目光，她又補充說：“準確地說，那是一隻‘妖怪’纔對。”
妖怪？
洛封兩人對視一眼。
“你怎麼知道？”唐喬覺疑惑地問。
崔珺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時候洛封才注意到，她的雙眼不知從何時起，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剔透的光一樣，顯得很是晶亮好看。
“是我的職業技能。效果我也不太好說，你們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說着，她就向兩人甩去一個組隊邀請。
在接受邀請後，洛封感覺自己眼前的視野好像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他眨眨眼，下意識轉頭看向他們前方那道長着雙翼的背影，頓時面露驚訝。
因爲他能清楚地看到對方的頭上飄起了一股相當明顯的“氣”，像霧又像煙，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墨黑色。
哪怕是此時夜色濃郁，也掩蓋不住那股黑氣的存在。
“這是什麼？”旁邊的唐喬覺一臉驚奇，左右張望，不過除去崔珺口中那位所謂的“妖怪”之外，他沒能從其他人身上看到同樣的情況。
“不懂了吧？這叫‘妖氣’！”崔珺煞有介事地說。
洛封皺皺眉頭，“說人話。”
被秒懟的崔珺咂咂小嘴，低下聲來說：“不都跟你們說了這是技能嗎？簡單點講，我這個技能就是能識別一些特殊對象的身份。不同的身份，頭上飄着的氣體顏色就不一樣，黑色的代表着妖怪，紅色的就是鬼魂。”
“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唐喬覺恍然大悟，順便也鄙視了她一下。
崔珺的樣子很像是被擼完毛後幽幽盯着鏟屎官看的貓主子，小表情既惹人發笑，又有點可愛。
“總之，一般那股氣有多濃郁，對方就有多強。”崔珺對兩人撇着嘴，“你們看到沒有？那麼明顯的‘妖氣’，我估計就算我們三個一起上也打不過。所以，撤吧。”
“這就走？”
“不然呢？看那樣子也不太像是會發布任務的NPC，打又打不過，我們沒必要再跟着了。”
“你確定它是遊戲裡的那種‘妖怪’？”洛封若有所思地扭頭看看前方那道還背對着他們的生翼身影。
由於距離太遠，他也看不清楚對方的相貌，但那身穿着的的確確是正常人的打扮，沒什麼特別，對方的歲數也不好說，遠看上去貌似還挺年輕。
最大也是唯一的特別之處還是在於那對翅膀，尤爲巨大，甚至比頭頂還高出那麼一截來，否則洛封之前也不會一眼就注意到它。
“你們說，人死了會有鬼魂，那其他動物呢？比如說鳥，鳥死了會有鬼魂嗎？那會長什麼樣？”唐喬覺突然提出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來。
崔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說：“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不相信遊戲的判斷？那分明是隻‘妖怪’，不是鬼！”
“可我真是鬼啊。”
一道頗爲無辜的聲音在崔珺背後毫無徵兆地響起，音色聽上去十分中性，難以分辨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
崔珺剛剛那張還很不屑的小臉陡然僵住。
任誰的耳邊冷不丁地響起一道聲音都會被嚇到，更何況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洛封和唐喬覺猛地往後退去的動作，在咬牙暗罵這兩個沒義氣的傢伙之餘，崔珺也只好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頭看去。
其實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會看到一張非常恐怖的臉龐，畢竟他們眼下玩的這款遊戲就算標成19禁也完全沒壓力。
然而，當她看清楚自己身後的情況時，卻忍不住愣住了。
她看到了一張很普通的人類臉龐，大衆臉，隨處可見的那種，不止五官平淡，連它的表情、看崔珺的眼神都很平淡。
硬要說特別的話，除去它背後那對近看似乎更大的翅膀外，貌似就只有一點……崔珺發覺自己有點分不清這隻“鳥妖”的性別。
看着像男的，仔細看看又像是女的。
“一個、兩個、三個……呵，倒是稀奇。罷了，反正也不歸我管。”
這位不知名的“鳥妖”依次審視地看看洛封三人，目光在輪到洛封身上時頓了頓，嘴裡低聲地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話音一落，那隻“鳥妖”背後的翅膀倏地縮小起來，直至不見，與此同時，它的臉龐又一陣扭曲變化，原本還很正常的口、鼻往前凸出，竟漸漸形成了一個鳥喙。
乍一眼，洛封還認不出這到底是什麼鳥的鳥喙，既像是鷹隼，又像是雀鳥。
“既然你們能看到我，我就提醒你們一句好了。今夜鬼門關大開，地官赦罪，就連六案功曹、判官、地府陰帥、七十二司的人也都出來逛了逛，沾染過靈性的生人最好不要到處閒逛，免得撞上那些從山川老林裡趕來的魍魎精怪。”
耳邊輕描淡寫的話讓洛封三人回過神來，他們看着面前這個長着鳥喙的怪傢伙，終於在它的頭上看到了一個名字。
沒有任何的修飾詞，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