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的廁所裡終於恢復了平靜。
洗手池上方的燈光依舊不甚明亮，一道孤零零的人影被淡淡地投映在門上。
洛封的胸膛一陣起伏，從嘴裡緩慢地吐出了一口氣，像在舒緩着方纔的那番驚心動魄。
緊跟着，他就忍不住眨眨眼，擡起手摘下眼中的一枚隱形眼鏡，放在指尖上認真端詳。
整個人雖然一語不發，但那副難以置信的興奮表情已經徹底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動。
“叮！”
洛封把隱形眼鏡重新戴好，從懷裡掏出了手機。
【請君側耳聽：怎麼回事？我才進遊戲要加你好友，就看到你的角色死亡掉線了】
你這記補刀倒是很及時。
洛封一翻白眼，想想還是實話實說。
【羅酆君：我在飛機上觸發了新人隨機試練事件】
【請君側耳聽：哈？在飛機上你能觸發什麼？】
【羅酆君：喪屍……】
【請君側耳聽：噗哈哈哈】
【羅酆君：你笑個屁哦】
【請君側耳聽：我笑是因爲已經看到了你的結局！你個菜雞！】
這下洛封不淡定了。
【羅酆君：不是，你沒看到當時的情況，我被堵在廁所裡，連個新手裝備都不送，這你讓我怎麼打？】
【請君側耳聽：說來說去還不是你菜！】
好吧，這朋友沒得做。
洛封很乾脆地換了一個話題：【這次你的情報總算靠譜了，不枉我親自去買一套設備回來】
【請君側耳聽：我之前試玩之後就跟你說過了，這是我迄今爲止玩過的最棒的遊戲，簡直就和小說裡的那些虛擬網遊沒什麼區別】
洛封仍然有些不可思議地打字道：【你確定這是AR遊戲？我是真的被嚇到了，體驗感太真實了，我中間都來不及去想這只是一款遊戲】
【請君側耳聽：聽說這就是我們脖子上那個登錄器的作用，連接神經，絕對真實的感官體驗，它可以說是實現了業界對於這類技術的一切預期】
洛封若有所思地皺皺眉，就問道：【這麼說，這遊戲還有一定危險性？】
【請君側耳聽：沒辦法，這就是要當先驅者需要承擔的風險。這款遊戲目前還在內測中，所以安全性的確不能保證，但你無法否認它的吸引力】
看到這個回答，洛封就咂咂嘴。
的確，在體驗過那麼真實的遊戲內容後，又有哪個遊戲迷捨得等到遊戲正式公測後再玩？如果僅僅是一點理論上的風險，在這款遊戲的可玩性面前完全可以無視掉。
“叮！”
【請君側耳聽：行了，要問問題等你回來咱們見面再說吧。現在怎麼說？你要再登錄看看嗎？】
洛封想了想就回複道：【算了，我還是先老老實實地坐完這趟航班吧】
【請君側耳聽：那行，那等你回來再說】
洛封笑了笑，收起手機，順便擡手取下了後頸上那臺很像是項圈的機器。
他將這臺機器舉到眼前看了看。
在脫離後頸後，這臺所謂的登錄器就不再閃爍光芒，要是沒人告知的話，恐怕外人很難想象出這臺其貌不揚的機器裡究竟包含着多麼珍貴的技術。
沒有多想，洛封手裡拿着這臺機器，就打開廁所的門走了出去。
說實話，當廁所外的景象映入眼中時，哪怕只是一堵距離自己只有一步遠的走道牆壁，洛封的心中也沒由來生出了一份安定感。
他又用手揉了揉肩膀，就轉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嗯？”
還沒走近，洛封就遠遠地看見自己的座位附近圍着一羣乘務人員。
“那個，麻煩問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嗎？”
洛封找到了剛纔那名被自己叫去查看中年男人的空姐。
“啊，抱歉，先生，因爲現在情況有點複雜，我們目前不方便向您透露。”這名空姐顯然也認出了洛封，一臉爲難地說道。
“那我現在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嗎？”
“很抱歉，我先爲您安排其他的座位行嗎？因爲那邊正在檢查中。”
檢查？
洛封愣了一下。
見他這個反應，這名空姐稍一猶豫，就壓低聲音，對洛封解釋道：“您別擔心……事情其實是和您旁邊的那名乘客有關。”
我旁邊的那個人？
驀然間，不知道爲什麼，洛封在聽到空姐的回答後，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居然是自己先前在廁所裡看到的那張扭曲臉龐。
它猙獰地撕咬着自己，雙目似在流着血淚。
……
晚上。
洛封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拿着手機，總算是從岐山機場的警務處裡走了出來。
“所以說，坐在你旁邊的那個人是幫人運毒的？那爲什麼會坐在頭等艙？”
“頭等艙不是可以走VIP通道嗎？我平時倒是不用這個特權，不過聽說好像那邊的安檢會寬鬆一些。”
洛封耳邊的手機頓時傳出一陣不知是感慨還是惋惜的嘖嘖聲。
“爲了錢也真是夠拼命的，竟然把那種東西吞進肚子裡……所以，那人現在怎麼樣了？”
洛封的腳步停了下來。
夜幕下，他駐足在街邊，臉龐上像蒙上了層陰影，片刻後才說道：“雖然飛機落地後就被送去治療，但那些藥片早在他胃裡泄露了……所以進了醫院沒多久，人就沒氣了。”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下來。
“不說這個了，還是聊聊我們自己吧。”
洛封吸吸鼻子，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我這被盤問了半天，時間也晚了，吃飯的事就改到明天中午吧。”
“那行，那晚上你還登遊戲嗎？”
“嗯，我先自己琢磨琢磨。”
“有不懂的地方就要不恥下問。”
“我還要你來教我？掛了。”
笑罵了一聲，洛封掛斷電話，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揉揉發酸的脖子，接着就從包裡掏出登錄器，戴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那臺登錄器像是有某種吸力，穩穩地吸附在了他的後頸上。
洛封閉上雙眼，又馬上睜開。
夜色裡，那抹從他眼中劃過的紅光變得更加明顯，好在坐在前面的司機正在專心開車，並沒有注意到。
數不清的碎片從四周匯聚而來，洛封的耳邊像是聽到許許多多的嘶吼與哀嚎。
最終，碎片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個浸染着鮮血的對話框。
【歡迎來到，《恐怖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