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蘇遠感覺腦袋很迷糊,回過神,眼中神采漸漸亮起,看了看四周,身前是一處墳墓,墓碑上滿是歲月的刻痕,老舊泛着些許青苔。
“這是什麼地方……!我不是在家裡面嗎?”
緩緩起身眺望,頓時,蘇遠瞳孔一縮,神經霎時間緊繃起來。
入目所見,四周皆爲荒蕪,像是亂葬崗,到處都是低窪的墳頭,雜亂的矗立着,蕭瑟中透着一股詭異。
“開什麼玩笑,老子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蘇遠整個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誰來告訴他,這亂葬崗一樣的地方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喂!”
“有人嗎……?“
蘇遠將手放在嘴邊大喊,聲音傳向遠方,在這片地域孤零零的迴盪,他側耳傾聽,想要得到一絲迴應,然而等了半天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響。
頹然放下雙手,突然,他開始朝着正前方走去,穿過衆多的孤墳,在視線最遠處,暗沉的天際盡頭,有一絲陽光穿透血紅的雲霧灑下。
看着那一縷稀薄的光亮,蘇遠不知怎的心頭一沉,開始加快腳步,冥冥中有種無法言說的預感告訴他,不能站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這片地域,有古怪!
腳下的步伐越發加快,蘇遠整個人都奔跑起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胸口處傳來火辣辣的感覺,肺部承受不住這麼劇烈的運動。
但隨着時間流逝,那一縷陽光也漸漸黯然。
停下腳步,胸膛起伏劇烈,蘇遠呼哧的喘着粗氣,天穹之上的血紅色雲霧如同一張深淵巨口吞噬了最後的光亮。
心頭的危機感越發沉重,他最終還是沒能趕上。
“該死!”
蘇遠氣憤的跺了地面一下,四周的一切彷彿是一片與世隔絕的荒界,沒有一點生靈的氣息,天地間好似只有他一人存在。
”啊……!“他不甘的大吼,似發泄着自己的怒火,但更多的是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下一刻,隨着這一聲大吼,如同打破了什麼禁錮。
“咔嚓…咔嚓!“
耳邊不斷有細碎的聲音響起,蘇遠兩腿戰戰兢兢,身體不住的顫抖起來,未知的恐懼讓他的心神都在顫慄。
“這是什麼聲音!”
蘇遠勉強站直身子,眼神開始四處緊張的張望。
“咔嚓……!
那聲響越發劇烈,像是某種尖銳的利物在摩擦生鐵,他的皮膚都泛起疙瘩,極爲不適。
“咕…嚕……”
喉嚨間乾澀的嚥了咽口水,蘇遠身子驀然間繃直,僵硬的把頭低下。
因爲……他悚然間發現那股聲音就來自他的腳下!
下一瞬,在蘇驚懼交織的眼神中,地面的荒土轟然炸開,一隻殘留着絲絲腐肉的森白骨手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竄出,死死的拉住了蘇遠的腳踝!
……
“不!……不!!“
蘇遠滿頭大汗的從簡陋木牀上坐起,眼中殘留着深深的恐懼。
“孩子,孩子!怎麼了?“
屋外身着樸素的老婦人聞聲進來,見狀連忙攙扶着他的身子。
”又是……夢嗎?”
蘇遠沒有回答,嘴角一直哆嗦呢喃着,”這是夢……是夢…”
過了好一會,他臉上的神情才漸漸平靜下來,透過破舊的紗窗看向外面,天色漸晚,紅霞濡染,能看到簡樸的村子裡有稀疏的燈火開始亮起。
乘暮色而歸的蓑衣老叟牽着老牛,結伴的稚童被自家孃親喚回,遠處有不知名的鳥啼傳來……
一切的一切看起來如此祥和。
這人間煙火的一幕讓他莫名的心安下來,蘇遠再次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激盪的心緒才向一旁的老婦人道。
“孃親,我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可你的臉色……”
蘇大娘看着牀上兒子蒼白的臉色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話。
“真的沒事嗎?”
蘇遠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只是做了個噩夢,這會緩過來了,您放心吧。“
“您有什麼事情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你先在牀上好好休息一下,待會吃過晚飯了,你父親找你有點事情。”
蘇大娘交代了這件事之後就起身往外面走去了。
“父親,找我有事?”
蘇遠坐在牀上還沒緩過神來,不知道這個名義的父親有什麼事情找自己。
但眼下並沒有時間給他思考這些,這個噩夢已經摺磨蘇遠很久了,每次都是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下場。
他甚至一度認爲這是真的,近一個周來蘇遠感覺自己都有些精神恍惚了,夢中那些恐怖鬼怪殘噬身體時的每一絲痛覺都是那麼真實。
骨爪刺入心臟的冰冷,那猙獰的獠牙破開皮肉時的劇痛,簡直是疼到他渾身抽搐,不能自己,最終昏厥醒來卻發現又是一個夢。
“這個夢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蘇遠坐在牀上低聲自語。
連續幾天都是這麼一個詭異的夢境,夢裡最終都是以他各種不堪入目的死法結束。
這樣的境遇讓他不禁後背發涼,忍不住的去胡思亂想。
蘇遠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從牀上下來,披上自己的衣物,站到洗漱臺旁邊。
木盆中,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一張俊秀的臉龐,看起來約莫及冠年華,只是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 蘇遠手指探入冰涼的水中,如鏡一般的水面霎時間變得波紋陣陣,臉龐也模糊不可見。
他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了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講過的話。
夢裡發生的一切在不久也將會映照到現實之中。
“這不會是真的吧,難道這個夢預示了我命不久矣?”
蘇遠放在盆沿邊的雙手骨節微微泛白,隨即又放鬆,自嘲般的笑起來。
“想這麼多幹嘛……本就是將死之人,上天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多活了這麼些歲月已是不虧。“
“況且…沒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夢而已呢。“他試着這樣安慰着自己。
沒錯,蘇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是他藏在內心深處的一個秘密。
他本是21世紀的一名社畜,因爲常年累月的加班導致作息不規律,熬跨了身體,本以爲會魂飛天外,沒想到一夢醒來便來到了這裡。
這個世界的背景尚未可知,這麼些天的生活,他絞盡腦汁的回憶,但還是沒有一個已知的朝代能與之匹配上。
秉着得過且過的精神,蘇遠也沒有再過多的去想,而是平淡的生活下來。
這裡的父母對他很好,雖然家境不算好,但沒有讓自己少過一點吃的,穿的,這樣的生活狀態蘇遠很滿意。
直到……開始遭遇那個詭異的夢境。
捧起水往臉上一潑,雙手在臉上拍了拍,讓整個人看起來更精神一些,蘇遠走出屋內。
他要去吹一下涼風,冷靜冷靜。
……
屋外夜色漸漸濃郁,在外勞作的蘇父扛着一把鋤頭回來了,一家三口就這樣圍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桌旁。
飯菜是普通的農家粗茶淡飯,桌上無話,待吃過晚飯,蘇母收拾起了碗筷,就剩蘇遠父子兩人默默對坐。
蘇遠對他們只有這些時日的瞭解,一般不主動開口嘮家常,蘇父也是寡言的性子,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兩人之間也少有交流。
昏暗的燭火照在蘇父老邁的臉龐上,眉宇間的皺紋更顯歲月的蒼老,他的雙手佈滿的黃澄的老繭,那是爲了這個家常年勞作留下的。
蘇遠看着這一幕莫名的有些揪心,似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世界的家人,語氣輕柔的問道。
”父親,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蘇父臉上沒有意外的神情,而是淡淡的點了下頭。
”你最近有可有感覺到身體上的不適。“
蘇遠搖搖頭,臉上神情輕鬆的笑道,”我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最近睡眠不好,精神差點。”
老人聽完蘇遠的話又問道。
“可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這個問題讓蘇遠一下徵住了。
他最近當然遇到了奇怪的事,連續多天夢到同一處地方,在夢裡又被恐怖的鬼怪殺死。
這個事情的確奇怪,但蘇遠覺得這樣的事情和這些他說了也沒有什麼意思,反而會徒增老人的擔憂。
反正到現在爲止,自己除了精神狀態差點也沒出什麼事。
臉上還是一如剛纔的輕鬆表情準備隨便對付兩句過去,說自己無事,不料蘇父直視着他的眼睛淡淡道。
“不要隱瞞,實話實說。”
蘇遠看着老人的雙眼一時愣住。
爲什麼他感覺從自家老父親的眼中,好像有一種心底被看穿,無所遁形的感覺。
“難道做噩夢父親也知道?”
他在心底不由暗暗想到,但隨即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蘇遠這個世界的父母在他眼中一直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靠着早出晚歸的地裡勞作養家,並無一點神秘的色彩。
這個世界到目前爲止他也沒有發現半點神話玄奇的力量,村裡的鄰居也是和父母一般的凡夫俗子而已。
“我沒事。”蘇遠這樣說道,他不想要老人爲這樣的事情憂心。
“蘇父聞言沒有再問,只是轉頭看向外面的黑夜。
“夢中苦海無邊,現世瘋瘋癲癲,幾縷殘魂,叫人道不清黃泉凡間。”
似歌似詩的話語從老人的口中道出,語調悠揚,氣勢磅礴。
蘇遠聽完眼睛霎時間瞪得大大的,透着無比震驚的神色。
他的老父親不是一個農民嗎?這隨口拈來的詩詞是怎麼一回事,但更讓蘇遠的震驚的是。
蘇父的這段話竟然模糊提到了自家夢境的遭遇。
然而老人沒有管蘇遠臉上震驚的表情,又說了句。
“你既然不肯跟我說實話,那就好自爲之吧。”語畢起身離開。
待蘇遠回過神,蘇父的腳步已經到了門邊,他連忙起身喊道。
“父親!”
老人轉過身,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蘇遠嘴邊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我做了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