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了陰哲的身前,縱然是他不認識眼前的兩個人,但是從那二人身後的血腥味來看,這兩個人的出現,必定不是偶然。
莫夕顏看了一眼站在陰哲面前的少年,眼中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微微閃着光。陰哲並非是冷酷之人,看身邊的少年就能明白,陰哲,不過是一個渴望得到溫暖的人。
在莫夕顏知道陰哲喜歡東瑤公主之後,其實她的心裡有過震驚,不過隨即也就釋然,陰哲這個人,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人而已,說他是好男風,現在看來,多半是叛逆罷了。
半晌,她道:“陰哲,方纔你的話,我已經聽到了。恐怕你不是因爲累所以離開陰哲傭兵團,而是因爲東瑤公主吧?”
錦王冷顏君站在莫夕顏的身後,聽到東瑤公主的那一瞬,眼睛眨了眨,心中似乎在想着什麼,半晌,臉色恢復如常。
陰哲伸手將面前的少年拉到身後,直視着莫夕顏的眼睛,輕笑道:“小妹妹你好生聰明,竟然連我心裡在想什麼都一清二楚,看來暗月傭兵團在你的手裡日後必定會發揚光大。”
見陰哲沒有否定她的話,莫夕顏淡然一笑,輕聲道:“當初一事,我還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提點,暗月傭兵團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此謝過,只不過,風月王朝和盛京兩相對峙,均是爲了東瑤公主,如果她再不出現,恐怕是不行了。”
陰哲笑了笑,隨即道:“東瑤公主我是斷然不會交出去的,至於盛京和風月王朝要怎樣打,卻是不關我的事,本國都不能奈我何,更何況是盛京和風月王朝?小妹妹,看來你還是像原來一樣單純,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離開了,本來是出來散心,只是沒想到看到這樣血腥的事情。”
莫夕顏臉色微變,但是仍舊道:“果然,東瑤公主在你這裡。”
陰哲聽了,愣了一下,半晌居然大笑起來,“我錯了,還是我錯了,沒想到你根本不知道東瑤在哪裡。”
莫夕顏身後的錦王冷顏君邪魅的眸子裡隱隱也出現了一抹笑意,道:“看來東瑤公主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不然你也不會慌亂成這樣。”
陰哲點點頭,寒風將他的衣襟吹起,白雪落在了頭髮上,遠遠看去,陰哲就好像這暗夜裡的幽靈一般。
很久沒有人說話……
陰哲轉過身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可是莫夕顏卻很明顯的看到對方的臉色已經變冷了,當下攔住錦王冷顏君就要追過去的身子,沉聲道:“他說的本沒有錯,東瑤公主不想回盛京,我們爲何要爲風月王朝的新皇來拆散了這對有情人,盛京和風月王朝的爭執由來已久,根本就不是東瑤公主的事情,這件事情不過是一個契機,難道爲着這個契機,我們就要做惡人麼?”
錦王冷顏君看着陰哲遠去的背影,臉色一暗,隨即停了下來。
莫夕顏接着道:“既然今天三皇子傲風已經死了,那我們也該回去了,九宮閣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這裡是陰哲的天下,何必在這裡徒增事端?”
錦王冷顏君點點頭,最後還是聽了莫夕顏的話離去了。
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漫天的雪落在了地上,彷彿只是爲了掩埋這一場血腥的殺戮……
九宮閣書院上層,大祭祀正在看着那血池之上的龍角出神,龍角上有濃重的靈獸之血的味道,冷冽已經來過了,並且看他的傷勢,好像受了極重的傷,不知道是生是死。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拄着一支柺杖,褐色的長衫落到了地上,寬大的袍子足以將他的缺陷掩蓋。
他的面貌很是平常,放到人羣中不能一下子找出來,可見這相貌是多平常了。
可是,相貌卻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他的聲音,一顰一笑均是這個人的特點。書院上層的虛擬空間在不停的加強,可是那一抹幻影卻在漸漸的朝他靠近,似是不甘心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他,大祭祀的身子抖了抖,有些艱難的轉過頭來。
女子模糊的面容就在眼前,大祭祀嘴角上有一種淡淡的笑容,他的聲音年輕,有力,“白丹,好久不見……”
那女子的幻象突然間無比清晰了起來,她的模樣倒映在血池裡,使得她的臉整個都是紅色的。
彷彿有一種聲音在低低的迴響,“你會得到報應的……”
“你會,得到報應的……”
“你會……”
大祭祀並不生氣,他只是靜靜的,細細的聽着,彷彿那聲音是很遙遠,很遙遠的存在。
半晌,也不知道是那聲音的主人累了,還是這虛擬空間裡的封印加強之後,一切遊離的殘魂都變得虛弱了,那聲音消失不見,可是那女子模糊的影子卻一直存在。
她就站在離大祭祀不遠的地方,與他遙遙相望。
一個黑衣人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書院上層,看到這個詭異的畫面,臉色微變,跪在地上,沉聲道:“主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白丹女王的殘魂出了什麼問題?”
大祭祀搖搖頭,低聲道:“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不對,她已經死了。我讓你去雲鏡取得東西,拿到手了麼?”
黑衣人點點頭,料想九宮閣大祭祀不願意讓他繼續追問下去,於是從懷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瓷瓶。
乍一看,這黑色的瓷瓶,跟莫夕顏平日裡用來裝丹藥的白色瓷瓶差不多,只是顏色不同而已。但是細細看來,卻是大有文章,這黑色瓷瓶上隱隱有些血跡,深深的烙在上面,好像是記號一樣,怎樣觸碰都不能將這血跡擦拭乾淨。
看着這黑色瓷瓶,九宮閣大祭祀臉上纔有了笑容。血池裡的水在這黑色瓷瓶被拿出的時候,好像是碰到了堤壩一般,竟紛紛逆流起來。
而那模糊的女子的身影,也在一瞬間清楚了,白丹的臉上充滿了驚呆的神色,彷彿這瓷瓶有什麼秘密一般。
大祭祀將這瓷瓶拿在手心,上面塞了一個木頭塞子,輕輕的將這塞子打開,盤旋的颶風從瓶子裡涌進這書院上層。
白丹的身影有些閃,隨着颶風涌進了書院上層,大祭祀的臉有些蒼白,但那蒼白之下,卻分明是有了一絲的喜意。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大祭祀,不由道:“主人,這黑色瓷瓶到底是有何用?若不是我擡出了您的名號,那鬼女還不願意將瓶子借給我。”
九宮閣大祭祀將塞子放在手心,看着那颶風將白丹吹的後退幾步,才道:“這黑色瓷瓶是鬼女的寶貝,前些日子她在雲鏡修煉,我差人打聽了許久才知道她將這瓷瓶帶來。你可聽說過,地界的鬼女最喜歡做什麼嗎?”
黑衣人眼神中帶着一絲的茫然,想了許久,還是答道:“屬下愚鈍,只是聽說過鬼女,但是卻不知,鬼女到底喜歡什麼。”
大祭祀哼了一聲,很顯然是對屬下的不滿,隨即想了想,也不能怪他,畢竟鬼女不屬於這人間,縱然是雲鏡,虛無境,她也是看不上的。
半晌,他道:“鬼女最喜招魂,這瓷瓶是她的寶貝,名爲聚魂,無論是誰的三魂七魄,只要是被這聚魂吸收,想要怎麼組合,便是她說了算。這世間有多少的遊魂,鬼女都能靠這聚魂收集,藉以沒有毀壞的肉身,打造出一個完美的人類。”
黑衣人聽罷,駭然。
他長這麼大,修習了血靈之力許久,但是卻從來沒有聽過如此離奇的事情,聚集不同的人的魂魄,然後將其重新組合,縱然是打造出了一個完美的人類,可是他還是原來的人麼?
他究竟是誰呢?
見黑衣人不說話,九宮閣大祭祀微微一笑,轉身將那黑色瓷瓶對準白丹。
女子的眸子裡有一股哀傷,但是自從那颶風打中她唯一的那縷殘魂之後,她便再也動彈不得,只能是任對方將她最後的一絲魂魄吸到那個小小的瓶子裡。
瓶子裡很黑暗,但是空間卻很大,白丹在那裡面,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一時間有了觸感,再也不像當初那樣,連自己都摸不到自己了。
她在黑暗的空間裡走了許久,突然聽到了一聲嚶嚶的哭泣,順着哭聲走去,白丹看到了一個滿身血污的女子,女子的頭髮有些鬆散,雖然哭泣着,可是白丹明顯的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煞氣。
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能夠讓一個女子的身上有這樣重的煞氣?
白丹走到了那女子的身前,女子的身上有淡淡的臭味,可是她卻沒有後退,白丹蹲了下來,用手輕輕的撩起了女子的頭髮。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臉上都是河泥,嘴角上還噙着血,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的乾淨,沒有一絲可以遮擋身體的衣衫,她蜷縮在那裡,身上一層厚厚的,厚厚的,邪氣……
白丹後退了一步,那女子卻起身上前,她的眼睛裡有一團怒火,那怒火支撐着她向着白丹奔過來。
白丹沒命似的奔跑,可是黑暗的世界裡,哪裡有盡頭,她只能是憑着那一抹微光,憑着木塞還沒有回到瓶口,她奔跑着。
可是那微光漸漸的,漸漸的消失了……
瓶口被塞上了……
黑暗重新吞噬了白丹,她的殘魂此時此刻正在瓷瓶裡瑟瑟發抖,突然,背後一股涼氣,白丹怕極了,背部有痛感,同時,意識也漸漸消失了。
“冷冽,你在哪?你……在哪?”
冷冽從夢中驚醒,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溼,緊緊的貼在了後背上,夢裡的白丹在一片黑暗中,很是痛苦,彷彿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一般。
冷冽胡亂的穿好外衫,就要去往九宮閣書院,身子還沒有離開牀板,窗邊已經來了人。
莫夕顏站在那裡,眼神空洞的看向九宮閣的方向。
“你不要攔我,白丹出事了。”冷冽一字一頓的說。
莫夕顏似乎是嘆息了一聲,但是終究還是擋在了冷冽的身前,“她早就已經出事了,冷冽,你要面對這現實,今天的異動或許是九宮閣大祭祀要故意引你去,難道你要像上一次不管不顧的去那裡麼?不要忘記,你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
“……”
“冷冽,你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