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很涼,夜很靜。
“你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來。”莫夕顏嘴脣輕啓,眼睛微閉,身子靠在牀邊,衣衫被風吹起,恬靜如她,好像剛纔是風在說話。
錦王冷顏君眸子暗淡,輕輕嘆了一口氣,從屋頂縱身而落,立在莫夕顏的面前。
“還是被你發現了,我只是來看看你,聽說九宮閣大長老慕雲流火今天來找你的麻煩?”隻字不提五玲瓏之事,錦王冷顏君淡然說道。在他心裡,莫夕顏永遠都比五玲瓏重要。
莫夕顏心裡一暖,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形容憔悴的錦王冷顏君,嘴角一抹苦澀:“我能站在這裡就代表我沒事,昨天我就知道你在。你能告訴我除了集齊五玲瓏煉化內丹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夠救你?我不希望你一直靠着續命而活,你明白麼?!”
錦王冷顏君的眸子一冷,身體在微微發抖。除了煉化內丹,只有那個辦法,可是自己不能像紫藤一樣,成爲她的馭獸,這樣明顯的主僕關係,他對於莫夕顏的心就只能被深深的埋沒。就算莫夕顏不在意這些事情,可是他在意,他男人的尊嚴不允許他說出這件事情。
深吸一口氣,錦王冷顏君背對着莫夕顏,沉聲道:“除了集齊五玲瓏,煉化內丹之外,的確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糰子所說的不過是在強迫你而已,如果必須通過強迫你來分享氣息,我寧願死去。”
“真的沒有辦法了?”莫夕顏試探道。
“沒有。”話語裡不帶着一絲的情緒,後者低聲應下。
莫夕顏身子一怔,看來除了那樣做,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
“我一定會救你的。”莫夕顏道。
錦王冷顏君臉色稍緩,隨即暗沉下來,轉過身來道:“不要再說這樣的話,雖然我也想活下去,但是並不想麻煩你。”
“怎麼會是麻煩,你救了我的命,我只是還你的恩情而已。”莫夕顏有點生氣,什麼時候錦王冷顏君對她說話竟然這樣見外。
平復自己的心情之後,空氣中隱隱含着一絲尷尬,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莫夕顏看着錦王冷顏君憔悴的臉,暗沉的眸子,心裡一陣疼,右手輕擡,想要撫上他微蹙的眉,最後卻因爲對方的一個轉身結束。
“我要走了,既然你沒事,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錦王冷顏君淡然說道,隨即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的月色裡。
如同驚夢初醒,莫夕顏感覺到全身一陣僵硬,後背被冷汗打溼,臉上帶着苦澀。那個身影,越來越遠,朦朧,消失了……她也回到了現實中。
死一般的寂靜,忽然腳步聲由遠而近。
“你都聽到了?”聲音裡不帶着一絲情感,莫夕顏看着那熟悉的人,臉色默然。
慕雲流火從閣院中緩緩走到窗前,微微一笑,眼神裡帶着光彩,輕聲道:“看來那個人對你很重要,他好像不是人類,是靈獸吧?如果我將這個消息告訴皇帝,你說他會是什麼反應?!鬼醫冷顏君竟然不是人類而是靈獸,恐怕這個消息會在風月王朝發生大爆炸吧?!”
無視慕雲流火拙劣的演技,莫夕顏半晌才低聲道:“大長老從一開始就試探我跟錢雨,方纔更是偷聽我和錦王冷顏君的談話,以你的實力怎麼會看不出來錦王冷顏君不是人而是靈獸?!恐怕你早就知道,知道而又不稟明陛下,你犯得和夕顏應該是一樣的錯,我爲什麼要害怕?!”
“啪,啪!”慕雲流火伸出雙手鼓掌,“好魄力,我的確是知道,並且知道你在尋找五玲瓏,你剛纔跟他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並且還知道你不知道的一些事,丫頭,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瞭解?”
莫夕顏臉色微變,她不知道的事情,除了五玲瓏的下落,其他在意的事情就是錦王冷顏君到底能不能通過其他的方法被救了。
將情緒壓制下來,莫夕顏試探地問道:“我想了解,不知大長老說的是何事?難道是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救下錦王冷顏君?”
慕雲流火靠在窗外,看着皎潔的月光灑落庭前,沉聲道:“他是靈獸,應當是從靈境中跑下來,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對幻境異常熟悉,身體裡又帶着五玲瓏的氣息,所以我知道他沒有內丹。沒有內丹的靈獸只要找到一個在血海之境或者以上的馭主,那麼就會在馭主的分享氣息下變得強大,從而沒有生命的危險。”
莫夕顏的身子微僵,剛纔慕雲流火的那些話就說在她的耳邊。血海之境及其以上的強大的馭主,那不就是自己,只要簽訂了契約,錦王冷顏君就可以得救,但是因爲他的自尊,使得他就算是知道這樣簡單的救命的方法,都不允許莫夕顏知道。
莫夕顏感覺身體有些冷,同時有些無奈。那個人真是比自己還要固執!
“他應該是因爲不想成爲你的馭獸,所以纔會隱瞞。丫頭,你怎麼想?”慕雲流火似是無意一問,莫夕顏卻警惕萬分,血靈之力在體內飛速的流轉,若是他也是來搶奪五玲瓏的,那麼自己拼死也會將他打敗。
嘴角上揚,慕雲流火接着道:“你想多了,我對那些東西沒有興趣。本來五玲瓏就是我朋友的東西,如果我想要也不會在這裡與你糾纏,本身你拿到的只是殘缺的五玲瓏,根本不能發揮它最大的作用。”
莫夕顏臉色微變,這五玲瓏竟然是慕雲流火朋友的東西,那麼他究竟是什麼人?!龍吟家族嫡女身體裡藏着秘密的事情怎麼解釋?錦瑟的身體被掏空,她的身體裡一定有着和母親龍湘一樣的寶物。母親伴隨着五玲瓏之一的龍珠出生,而錦瑟呢?錦瑟是什麼?到底怎樣強大的力量讓這些五玲瓏消散在四方?
莫夕顏臉上寫滿了懷疑,待要問時,只見慕雲流火的身子從窗邊移開,轉過身來對着莫夕顏,漆黑的眸子裡散發着點點的毫光,鬼魅一樣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出,“丫頭,我今天只是來告訴你錦王冷顏君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自己想吧,等到五玲瓏浮出水面,一切因果就會水落石出,或許到那個時候,我會來找你幫忙也不一定。”
話音落下,莫夕顏眼前的黑影一閃,瞬間月光灑滿眼眶,庭院裡什麼都沒有。紫藤還在酣睡,似乎這個閣院從來沒有人來過。
莫夕顏不得不承認他的速度,好快。
仔細消化着慕雲流火說過的話,莫夕顏的眼神凝重,看來這五玲瓏裡似乎蘊藏着更大的秘密。
錦瑟之死,還有那個雲鏡中的黑衣人,加上這個是敵是友分不清楚的慕雲流火。莫夕顏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擡頭看一眼月亮,莫夕顏打了打哈欠,今晚的事情真多,還是去睡個好覺。
天剛大亮,莫夕顏就從牀上坐起,靜思打坐半個時辰,讓血靈之力和靈獸之力在體內快速的流走,周圍的空氣都被這股強大的氣流帶動起來。能量的波動將帷幔吹起,露出莫夕顏恬靜的臉龐。
慢慢探測自身的血靈之力,莫夕顏暗暗覺得自從風雪城那一戰,她體內的血靈之力彷彿更盛,但是因爲身體修煉的不夠,這些血靈之力只是潛藏在她的骨骼深處,當時在被安寧公主推到幻境洞中的時候,所爆發的能量是現在的五倍不止,看來要想將那時一瞬間爆發的能力維持下去,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完成一系列打坐之後,莫夕顏伸伸胳膊,頭向着後方仰去,骨骼發出咯吱的聲音,她長出了一口氣。真舒服,轉身下牀,換了一件乾淨的衣物,推門而出。
屋外陽光大好,莫夕顏眯着眼睛享受者陽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覺得非常幸福。忽然心裡有點疼,這樣的幸福都是建立在錦王冷顏君的痛苦之上的,她在這裡擁抱太陽,對方卻在陰冷的地方苦苦求存。
昨夜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莫夕顏很想它永遠都不要醒來。可是暖暖的陽光告訴她,院子裡殘留的兩個人的氣息告訴她,昨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錦王冷顏君拒絕成爲她的馭獸,拒絕任何傷害他自尊的行爲,即使是死,他也要在莫夕顏的面前保留最後的驕傲。
那個人,真的好固執。
微微搖了搖頭,莫夕顏轉身看到旁邊的屋子開了門,紫藤懶洋洋的從裡面出來,看到莫夕顏的那一刻,紫藤的眼裡含着光亮。
“莫莫,這麼早?”帶着興奮,紫藤狂撲過來,恨不得下一秒就將莫夕顏擁入懷中。莫夕顏無奈笑笑,食指輕輕往前一探,紫藤的額頭就被莫夕顏緊緊地戳中,雙手微張,身子呈一個詭異的姿勢不變,他的臉尷尬又失望,隨後無奈的笑笑,只好投降,將兩隻手放下來,後退一步站在莫夕顏的身旁。
“莫莫,你怎麼這樣啊,時間寶貴,生命寶貴,我們要珍惜每一天的。”緊緊掰着手指,紫藤委屈地道。
莫夕顏好笑地看着他,心裡想着這個糊塗的紫藤,昨夜裡來了人都不知道,腦子裡天天就想着怎麼對主人撒嬌,真是無奈啊,無奈……
“呦,這麼早?”錢雨嘴裡叼着一片樹葉,雙手交叉抱着腦袋,看到莫夕顏和紫藤好笑的一幕之後,擡腿走進。
莫夕顏看着對方放蕩不羈的模樣,嘴角撇下一個弧度。這個錢雨,又來了,每天除了練功之外,幾乎哪裡都不去,就只顧着纏着自己,說是知己寂寞,最需要陪伴,殊不知,莫夕顏每天看着他那張有點苦瓜的怨婦臉,就頗爲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