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本在江躍手中,江躍一時猶豫不決。
搭扣輕輕一撥就能打開。
可到底開還是不開呢?
萬一涉及到父親的一些隱私,做兒女的不便窺視呢?
不過,江躍轉念又想,比起窺視一些可能存在的隱私,對父母不聞不問纔是更大的不孝吧?
萬一父親在日記本里留下了一些線索呢?
而自己又因爲猶豫不決錯過了這些線索,導致尋找父母的時機被錯過,那豈非是終身遺憾?
想到這裡,江躍不再猶豫,一咬牙,將搭扣解開,翻開日記本。
日記本的第一頁,赫然是十年前的某個日子。
江躍稍稍估算了一下,便算出來,這是母親失蹤之後第三天。
經歷了三天的沉澱,父親從慌亂痛苦中稍微冷靜下來,開始記錄日記。
第一篇日記明顯可以看出父親內心的凌亂和痛苦。
也提到了母親那段時間工作太忙,而父親也早早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就這個問題,父母還曾交流過。只是母親當時並沒有太過在意,覺得父親是多慮了。
當然,日記裡可以看出,父母之間的感情還是十分堅固的。母親也對父親表達過一些歉意。
因爲母親的事業太忙,以至於照顧家庭孩子的許多工作,都是父親在承擔。
這第一篇日記記錄得頗爲散亂,可見父親當時是處於心亂如麻的狀態,想到哪裡寫到哪裡。
以父親的才華和文章能力,這種散亂的文字其實不多見的。
第二篇日記,則是在一週後。
這一週,父親一直請假,將小姑叫到家裡來照顧江影江躍姐弟。
那時候小姑還沒有成家。
這些細節,跟江躍的記憶完全重合了。
那些日子,確實是小姑在家照顧他們,而父親早出晚歸,每天都是拖着疲倦的身軀回家,眼神難掩失落痛苦。
父親那種心碎的眼神,江躍至今還印象深刻。
這一週時間,父親其實一直在調查母親失蹤的地方,在尋找有用的線索。
只可惜,父親從母親失蹤的第一時間,一直就沒錯過黃金救援時間,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而到了這第二篇日記的時候,父親的口氣已經有些悲觀。
過去這麼多天,早就過了黃金救援時間,奇蹟產生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
但是,父親卻十分固執。他在日記裡特意強調,自己絕不會放棄。
別說是過了十天,就算過去十年,他還是要一直找下去。
不離不棄,這是結婚當天,夫妻雙方共同許下的諾言。
第三篇日記,卻直接是個把月之後了。
這段時間,父親回了老家,請教了爺爺。具體內容沒有細載,但是文字中透露的意味,卻已經得出了結論。
這次失蹤,絕不是常規的地質災害或者交通事故,而是一次非自然的詭異事件。
這是父親第一次提到詭異倆字。
不過,在這篇日記裡,父親還沒提到家族傳承,也沒有透露任何老江家的底蘊傳承。
但是,父親在日記裡做出的那些判斷和推測,毫無疑問,絕不是普通人羣能夠做出的。
換句話說,父親雖然沒提到家族傳承,但其實已經表明他的身份不一般,家族傳承不一般。
江躍心頭微微一動。
一直知道爺爺被人稱爲老神仙,他小時候一直覺得,那就是一種尊稱。
而父親只不過是一個學者型官員,儒雅睿智,平時裡溫文爾雅,像一個書生。江躍從未將父親跟家族傳承結合起來過。
現在看來,那個時候的父親,其實應該已經是得到了爺爺的傳授,繼承了一些傳承能力了。
房間那張驅塵符就是最好的明證。
當然,到底父親傳承了多少能力,從頭幾篇日記也很難得出準確結論。
滿滿一本日記本,幾乎是填滿到了最後一頁。
既然開了頭,江躍便是一頁一頁不斷翻閱下去。
這一看竟足足看了近兩個小時,完全沉浸其中。
直到中午請的客人不斷到來,他還一直沒有出來。
屋外的韓晶晶和童肥肥等人,都感到有點異常。
最後還是韓晶晶小心翼翼來到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江躍,客人們都差不多到齊了。”
江躍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一看時間,竟已經是接近中午了。
眼看日記還有一小部分沒有看完,不過所剩不多了。
目前所看的部分,信息量已經足夠大。
總結起來,其實核心就是一個,就是一個失去妻子的中年男人瘋狂尋妻的歷程。
看得出來,父親爲此確實傾盡了心血,做了無數次考察,無數次探索,也做過各種推演。
日記裡留下的各種線索,指明的各種方向,結合現如今的詭異現狀,竟讓江躍越看越是心驚。
韓晶晶在門口等着他的迴應,江躍倒是不好冷落人家。只得壓住心頭的驚駭,將門打開。
韓晶晶見江躍眉宇之間有些異樣,低聲問:“你沒事吧?”
江躍微微搖頭:“找到了一些我爸媽留下的物品,有些觸物生情罷了。”
相比於絕大多數家庭,韓晶晶無疑是幸運的。她是豪門子弟,詭異時代也比大多數人走在前頭,時至今日,父母健在,家庭平安。
像她這樣的幸運兒,現如今幾乎是找不到了。
韓晶晶也知道,現在說任何安慰的言語,其實都是蒼白無力的。只能是通過其他事情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出去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嗯,等我一會兒。”
回到房間,江躍將所有東西都整理好,迴歸原位,然後將門再次關上反鎖。
羅思穎和俞思源等人,此刻都已經來齊了。自然也包括茅豆豆盯上的那位阿霞學姐。
衆人見江躍出來,紛紛起身打起了招呼。
江躍家這套房子其實已經算得上是大戶型,不過一下子進了這麼多人,加上屋子裡堆了不少物資,看上去還是有些擁擠。不過勉強還是能容納得下。
當然,經歷了詭異時代的朝不保夕,食物短缺,危機四伏,這點擁擠幾點擁擠幾乎都算不得什麼了。
一羣年輕人湊在一起,根本不用調動氣氛,你一句我一句,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人數衆多,江躍家的餐桌顯然有點不夠用,這顯然難不到這羣年輕人。
很快,幾人就從一些空的房子裡搬來了兩條餐桌。
幾條餐桌拼在一起,足夠容納小二十人。
丁蕾在廚藝方面確實很有天賦,一道道美食不斷被擺上來,一時間,屋子裡便充滿了食物的香味。
江躍韓晶晶等人還好,詭異時代這麼長時間,他們的伙食其實影響不大。
可星城大學這些學子,就不一樣了。
星城大學的物資並不缺,但要說像眼下這一桌那麼豐盛的美食,她們幾乎想不起上一次享用這種大餐是什麼時候了。
從前對女孩子來說是天敵一般的諸多大葷肉食,眼下竟是那麼可愛,那麼誘人。
丁蕾的廚藝比較接地氣,大多數菜餚都屬於陽光時代常見的日常做法,可即便是家常菜,丁蕾還是做的十分精緻,做到了色香味俱全。讓得大家食指大動,忍不住暗吞口水。
“丁蕾姐,你太厲害了。這麼短的時間,能弄出這麼多大菜,我們有口福了。”童肥肥第一個拍起了馬屁,同時故意捅了捅王俠偉,“別的不敢說,哪個男人要是以後娶到丁蕾姐,絕對是一輩子的口福啊。俠偉,你說是不是?”
王俠偉哪會不知道童肥肥這小子是故意的。
不過他也沒有扭捏作態,附和道:“確實厲害,我都忍不住想開飯了。”
“你們別吹捧我,這都是小躍食材保管得好,很多都是半成品。我就是負責加工一下。要是覺得好吃,大家多吃點。”
“那必須的,這塊大肘子我先預定了。”
鐘樂怡跟韓晶晶不斷把做好的菜擺上桌,不多會兒,三條拼湊在一起的餐桌,擺得滿滿。
大大小小的盤盤碗碗,足足有二十多盤。
當然其中有些是各種拼盤,都是現成品。
不過即便如此,這一大桌顯然也不容易,即便是大廚,也無非是這個效率了。
主食還有熱乎乎的餃子在鍋裡。
人數衆多,餃子一鍋鍋下去,依舊是有些供不應求。
便是平日裡的淑女們,這次也徹底豁出去了。哪怕是俞思源這樣平時生活比較講究儀式感的人,也明顯放開了,跟大家打成一片,不再顧及吃相是否難看,舉止是否不夠優雅。
桌上的食物,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滅。
吃的人固然十分盡興,做飯的人更是開心愉悅。
對丁蕾來說,能讓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搶着吃,這頓飯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就值了。
丁蕾這輩子得到的讚美加起來,恐怕都不如這個中午所得到的讚譽。
這讓她心情變得更加美好,這人間,終究還是值得的。
這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賓主皆歡。
讓江躍沒想到的是,跟陽光時代比起來,茅豆豆這貨的行動力居然大幅度提升。
本以爲這小子在把妹方面還是會跟以前那些糾結,扭扭捏捏。
沒想到這次茅豆豆竟大不一樣,一頓飯下來,竟跟阿霞學姐有說有笑。
也不知道這小子說了什麼,偶爾還能把阿霞學姐逗得咯咯發笑。
好在,這小子沒有腦子發熱,沒有當衆把禮物掏出來。
酒足飯飽,每個人心情都十分美好,離開的時候,自然少不得要跟江躍道個謝。
俞思源跟江躍交情更深一些,等其他人都道過謝之後,俞思源才單獨找到江躍,示意有幾句話想跟他單獨聊聊。
“江躍,你那個兄弟,好像對阿霞特別熱情,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江躍不禁苦笑,也不知道是俞思源的洞察力太過敏銳,還是茅豆豆表現的太過明顯。
“思源姐你也看出來了?豆豆這傢伙那點直腸子,果然瞞不過你。”
“不要是花花腸子就好。”
江躍正色道:“那不至於,豆豆這廝,他可能有些粗鄙,有些神經大條,喜歡吹牛說些瘋話,但要說花花腸子,他肯定是沒有的。”
“嗯,阿霞是個鐵憨憨,性格太單純。要不是有我一直照着她,在星城大學,她早就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了。說起來,她一直把我當姐姐看待,我不希望有人傷害她。”
“思源姐覺得茅豆豆像是欺負人的麼?”
“能跟你做兄弟的人,人品我是相信的。要是杜一峰那個傢伙的朋友,我可不一定信得過。”
杜一峰?
江躍失笑起來,說起來,他跟俞思源許純茹等人認識,還是源自於杜一峰,她們都是杜一峰的朋友。
沒想到,俞思源居然對杜一峰也如此不看好。
這倒是讓江躍對俞思源的認識又提升了一層。當初生態園一行,俞思源話不多,很少發表自己的觀點,其實內心很有主意,而且有自己一份冷靜的判斷力。
這大概也是她能在星城大學險惡環境下一直生存下來的原因。
“江躍,這兩天,我打算回家看看。我也不知道走了之後,還能不能回來。所以……阿霞的話,不會跟我一起走。你懂我意思嗎?”
“思源姐的意思是,你不反對茅豆豆追求阿霞學姐?”
“如果有一個比我更強大的人保護她,有什麼不好的呢?而且,我也看出來了,那個小鐘,如果不是跟你的兄弟談朋友,她也不可能融入你們的圈子吧?”
不得不說,俞思源的觀察力確實很不一般。
她跟童肥肥和鐘樂怡也就見過一兩次,居然能看出這一點。
鐘樂怡確實是因爲童肥肥才進入他們圈子的。
俞思源的弦外之音,自然也是希望阿霞能因此進入江躍他們的圈子。
因爲,江躍他們圈子裡的這些人,彼此守望相助,關係的密切程度跟其他人是沒法比的。
就好像這次中飯,星城大學這夥人,只能是客人來做客。
而童肥肥和茅豆豆等人,則像是半個主人。
這就是親疏區別。
“思源姐,你放心吧,就算沒有茅豆豆這層關係,阿霞學姐在星城大學也算幫過我大忙的。只要我在,就不會讓她吃虧。”
“嗯,有你這句話,我比什麼都放心。”俞思源展顏一笑。
兩人正說時,屋內忽然傳來一聲尖叫,赫然是鐘樂怡發出的。這尖叫中充滿驚恐和慌張。必定是有什麼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