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的對話聲音壓得很低,不過江躍這回跟他們的距離不遠,聽得一清二楚。
只這麼幾句話,江躍便大致搞清楚的狀況。
這病院出現了一種詭異的能量,就是他們口中說到的恐怖詛咒源,這東西應該是隨機出現的,卻被他們利用法陣將詛咒源集中起來,匯聚成詛咒之眼。
這詛咒之眼,便是江躍昨晚看到的東西。
它的出現有兩個條件,一是那恐怖詛咒源,第二的條件便是他們口中多次提到的法陣。
江躍推測,之前黃先滿去見那位據點的陳爺,除了將病院出現變故的消息上報之外,便是商討這病院裡詛咒之眼的事。
現在從結果倒推過程,多半那位陳爺是派黃先滿來處理這個問題。
黃先滿這廝也的確是膽大包天,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敏感,隨時有可能暴露,居然還有膽前來。
不得不說,這貨雖然兇殘,性子也狡猾,但的確敢冒險。
不過,黃先滿膽子是大,那護士小盧顯然是匹配不了黃先滿這個膽量,不管黃先滿如何勸說,她始終不敢接下這個任務。
黃先滿黑着臉威脅道:“小盧,剛纔我客客氣氣跟你說,你是不是以爲我是在求你?”
“我不管你求我還是命令我,反正這個事我搞不定,我沒這個本事。你都已經混進來了,爲什麼不自己想想辦法?”
“他們不可能允許我一直逗留在這裡的,你沒看那個行動局隊員跟陰魂一樣吊在後面嗎?你再囉嗦,引起他的懷疑,差不多我就要被趕出去了。”
“那也不關我的事,反正我就是幹不了。”護士小盧也很有主見,大概是看到病院裡外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官方人馬,這種大陣勢把她徹底給嚇到了,根本沒有勇氣去搞小動作。
怕死,怕事,這是小老百姓的通病。
黃先滿冷笑一聲:“小盧,你父母住在南山路吧?你還有個弟弟在家對吧?”
小盧有些慌張:“黃先生,這跟我父母弟弟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大,組織安排你的任務你百般拒絕,說不得,出去之後,我只好派人去跟你家裡人談談了。”
談談?
小盧雖然年輕,但也不是傻子。
她當然知道這談談是什麼意思。
這是公然拿家人威脅她,她要是不從,說不定這幫惡棍真會找到她家裡去,對她的家人不利。
這些人喪心病狂,不擇手段,小盧對此也並非一無所知。
得罪了這些人,一旦把這些人引到家裡去,對她的家庭而言,絕對是一個天大的災難。
“黃先生,你有什麼事衝我來,大不了我把之前收的東西還給你們。我一個小護士,能力有限,辦不了你那麼大的事。你爲什麼不去找葛醫師,爲什麼不找其他更可靠的人?”
“小盧,廢話就不多說了,時間有限。我只給你一個選擇題,要麼按我說的辦,要麼,我出去找你家裡人談談。”
小盧表情變得很是難看,眼神飄忽,餘光朝後方的行動局隊員瞥了幾眼,顯然是在猶豫,是不是要舉報這個黃先滿?
只要把這個黃先滿給舉報了,他還怎麼去找家人麻煩?
不過,黃先滿道行顯然比她深多了,邪魅一笑:“小盧,你當然可以高聲呼救,這些人說不定真的會把我趕出去,甚至最樂觀的情況,把我個抓了。不過那樣的話,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家人。你是知道的,組織對於叛徒的打擊,那絕對是你想象不到的力度,你可千萬被意氣用事。回頭一家四口,就剩你一個回去給他們收屍,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黃先滿,你卑鄙,你簡直是魔鬼!”
“小盧,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卑鄙,既然知道我是魔鬼,爲什麼之前還跟我打交道呢?和魔鬼做交易,就要遵守魔鬼的規則啊。”
小盧崩潰了。
她知道,看起來這是個選擇題,其實只有一個選項。
如果她不答應幹這件事,後果必然是報應在家人身上。
這些魔鬼,他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可我真的不會啊。”
“法陣不難,材料我都帶着的,還有圖案,你照着圖案佈置,就不會出錯。只有一個要求,地點要隱秘一些。法陣一成,恐怖詛咒源一定會回來。”
“回來又有什麼用呢?病院已經被查封,裡頭的病人會陸續被接走,我們這些員工也會被陸續遣散。這裡到時候就空無一人。就算法陣重啓,詛咒之眼重現,又有什麼用?你們不就是爲了藉助這詛咒之眼,收集恐怖情緒,提取恐怖能量嗎?”
“小盧,你只要把法陣重新構建出來,其他的事,不必你來操心。我擔保,從此我們兩清,你出去之後,還會得到一筆報酬。以後大概率也沒機會再使喚你,再讓你幹這些危險的事情。”
小盧心裡動搖了:“你確定這是最後一次嗎?”
“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只要成功,我擔保你出去後會得到豐厚的報酬。”
“那我試試,我只能說我盡力,要是萬一沒弄好,你不能遷怒我。”
“不!我肯定會遷怒你,你沒有萬一,只有弄好法陣才行。任何其他狀況,都是不被接受的。”
“我又不是內行,怎麼能保證一定沒問題?”
“你必須保證,因爲你沒得選擇。你只要完成這個任務,才能脫困,你的家人也因此脫困。完成不了,跟拒絕執行的後果是一回事。”
小盧欲哭無淚。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收了一點點小甜頭,爲他們做了一點點小事,沒想到就上了賊船,再也脫身不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只能硬着頭皮答應:“材料和圖紙在哪裡?”
“你別東張西望,我會找到機會把東西放下的,必須避開這些人的耳目才行。”
他們說話間,已經走到柳雲芊之前療養的那棟樓。
黃先滿猛然一把推向小盧,惡聲惡氣道:“要是我老婆走丟了,你們誰都別想推卸責任!”
小盧知道黃先滿開始演戲,氣哼哼道:“你有本事找院長去,欺負我一個小護士算什麼男人?”
“別以爲我不會找,要是沒找着,你們一個都別想逃脫責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進了那棟建築。
那行動局隊員見他們走入建築裡頭,連忙快步跟上,穿過大廳,來到樓道邊上,發現黃先滿還在對那護士推推搡搡。
那行動局的隊員看不下去了:“朋友,你冷靜一點,要是再對病院員工這麼推推搡搡罵罵咧咧,你可以滾了。”
黃先滿憤憤道:“要是你的老婆走丟了,你只怕比我更急。”
三樓很快就到了,柳雲芊那個房間也到了。
房間裡頭一片狼藉,防盜窗的缺口,還有屋內牆面被消防斧砸個大洞的缺口,以及滿屋子凌亂的現場,無不表明着這個房間發生了很多驚心動魄的事。
黃先滿黑着臉道:“人呢?”
“我就說病人都在外頭,他們已經失控,不可能安安靜靜,回到房間裡的。說了那麼多遍,你又不聽。”
“我聽你媽個頭,再囉嗦老子抽你。”黃先滿作勢又要打人。
那行動局隊員看不下去了:“你!給我出去。”
黃先滿驚訝地擡頭:“你在跟我說話?”
“廢話,那你以爲跟誰?我只說一遍,趕緊下樓,出去!”
“我……我來接我老婆,這也有錯?”
“接人的人又不是你一個,你到外面去等。別在這裡作威作福,老子看不慣。”
黃先滿驚訝:“你稱誰老子呢?”
“誰承認就是誰,你到底滾不滾?”
那行動局隊員一拉槍保險,黃先滿頓時灰溜溜舉起雙手:“好好好,你們穿着官方的皮,你們是大爺,我出去,我出去還不行嘛?不過我話放在這裡,要是我老婆走丟了,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說完,黃先滿狠狠一把將護士小盧推開,氣哄哄走出房間,朝樓下快步走去。
那行動局隊員也不懈怠,快速跟着他下樓去了。
不能讓黃先滿脫離他的視野,這是他的任務。
江躍並沒有跟着他們上樓,因爲這棟樓幾乎沒有病人遊蕩,他要是一路跟進去那就太明顯了。
所以,他只是在樓下晃盪而已。
有借視技能,倒不擔心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
見黃先滿跟那護士小盧各種演戲,江躍也是暗暗佩服,這小護士都成精了,演技居然這麼好。
要不是江躍聽力驚人,之前聽到過他們交流的內容,面對這種演技,只怕一時之間都識破不了。
那行動局的隊員顯然是被騙到了,以至於他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這兩人其實是一夥的。
他們在毫釐之間,已經完成了py交易。
在黃先滿進入這棟建築的那一瞬間,他已經把東西不動聲色地丟在了一樓某個房間角落。
前前後後的時間差不會超過五秒,但他還是完美地利用好了。
這會兒,他被那隊員押解着出去,黃先滿的心情卻無比放鬆,因爲他能做的已經都做了。
剩下的,就看小盧了。
法陣並不難,只要小盧認真按着圖案去構建,成功概率至少也有七八成。
江躍雖然沒有跟着進那棟樓,但是借視的技能一直開啓,通過黃先滿的視角,他當然看到了黃先滿往一樓某個房間丟了一個巴掌大的錦囊。
等黃先滿他們去到三樓的時候,江躍有足夠的時間去拿走那個錦囊,但是江躍卻並沒有去動。
而是迅速進去,將那錦囊挑開掃了一眼,掏出手機,對着那圖形拍了一張清晰的圖。
隨後將那材料拈了一小撮,用紙團包好。
隨即將那錦囊束緊,按原來的樣子放回去。
他現在如果取走這個錦囊,簡直輕而易舉,但江躍沒有這麼做,他要看看,到底那青色巨眼,是不是靠構建法陣可以促成的。
而且,現在取走這個錦囊,其實間接也就等於害了這護士小盧一家人。
無論如何,黃先滿這種人,肯定會把一切過錯推給護士小盧的。
還不如讓那小盧再次將青色巨眼給引出來,反正這東西怕火,有弱點的東西,大不了到時候再破壞一次便是。
黃先滿被那隊員強行驅逐,江躍隨後也出了病院。
偷摸找到了羅處,將剛纔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羅處,人還是要儘快疏散掉,這個組織心心念念要把那青色巨眼引出來,所謂的收集恐怖情緒,製造恐怖能量,這個說法很是奇幻,但如今這詭異世道,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
“所以,人遣散了,恐怖情緒自然也就少了,恐怖能量自然也就少了?”
“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推測,這詛咒之眼一定會不斷成熟的,它不斷成熟,輻射面積也會擴大。現在是病院方圓,說不定隨着時間推移,它的影響範圍也會不斷擴大!到時候,病院周邊的人,到底哪裡是安全邊界?誰說得清?”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徹底破壞這個法陣,不能讓青色巨眼出現。”
“嗯,沒有法陣,不知道這恐怖詛咒眼會以什麼形式出現?不管怎樣,羅處,你要派人盯着那護士小盧。看她會把法陣佈置到什麼地方。那詛咒之眼怕火,真到危急時,羅處你知道怎麼處理吧?”
“小江,你難道不打算在這逗留?”
“我還得去處理點別的事,還有這個黃先滿,羅處你也得儘量盯他一下。這個人非常狡猾,而且膽大包天,是個狠角色。”
黃先滿顯然暫時是不會離開的,他以接老婆的名義,可以逗留在病院外圍,實則是觀察詛咒之眼,觀察那護士小盧有沒有成功。
江躍卻不可能跟黃先滿在這空耗,跟羅處交流了一陣,便悄悄離開了。
他跟蹤黃先滿之前,就跟柳雲芊約定好了,去一趟揚帆中學,去安葬柳詩諾的地方看一看。
屍首是江躍背出來的,也是他們安葬的,就在揚帆中學後面的一片荒地。
柳雲芊見江躍長久不來,在家裡坐立不安,直到江躍出現,總算才鬆了口氣:“追到那個魔鬼了嗎?”
“追是追到了,你絕對想不到他去哪了。”
“哪?”
“他去病院,號稱要接你回家。”
柳雲芊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比精彩,這黃先滿,簡直是世界上最會演戲的魔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