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官方這邊韓晶晶等人的判斷,這地心族果然早就抵達附近,只不過一直躲在暗處沒有出來。
倒也不全是地心族賣關子,他們潛伏不出,一是規避風險,忌憚被地表世界的人類暗算。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爲地表世界的侵蝕力。他們不便做過多無畏的消耗。
蟄伏起來,全身血液和身體機能無限接近於休眠狀態,消耗低,地表世界的侵蝕力也就相對低一些。
看到地心族野草似的冒出來,楊雙喜這邊的手下們倒也沒有過於大驚小怪,畢竟他們又不是第一次跟地心族交易。雖然過去規模沒這麼大,但地心族的套路他們也並不陌生。無非就是這次地心族多了幾倍而已。
原本最多也就二三十人的冒險者隊伍,交易人數也就一二百的樣子。這次規模直接擴大了五六倍。
地心族那邊,目測也是有接近百人左右的隊伍。
難怪那名跟楊雙喜談判的面具人顯得底氣十足,地心族的人馬數量跟楊雙喜的隊伍比,並沒有實質上的差距。或許總數少了那麼幾十個。
但是地心族的冒險者隊伍,幾乎每天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們本能就有戰鬥基因,一對一的情況下,地心族同級別的戰鬥力肯定要勝一籌的。而楊雙喜這邊的隊伍,實則烏合之衆居多。欺負欺負平頭百姓倒是在行,真遇到搏命的陣仗,地心族一個打他們三五個都沒問題。
哪怕是在地表世界,地心族必須考慮消耗和侵蝕問題,短時間內一打二,一打三全然沒問題。
甚至在搏命的要緊關頭,一打五也完全可以實現的。
因此,地心族這邊小心歸小心,那只是爲了避免被暗算,遭遇大規模伏擊,而不是他們對楊雙喜這批阿貓阿狗有多畏懼。
金狐團有多少能耐,其實地心族這批冒險者早就摸透了他們的嫡系。別說是楊雙喜帶的這些人,就算整個金狐團幾百上千人傾巢而出,也不過更多的烏合之衆。
真要黑吃黑,指不定誰吃誰呢。
地心族是打算做長期合作的,因此此前雖然有很多機會黑吃黑,卻沒有選擇那麼極端的方式。不是他們辦不到,而是他們不想打破這種長期合作的關係。
畢竟有人幫他們把俘虜抓來,可以省多少事。真要他們大規模到處去搜捕,耗費靈力,侵蝕力過度這些問題必須考慮在內。
仔細一算,肯定是這種合作方式更划算。相當於金狐團這邊是承包商,而他們地心族是甲方大爺,只要掏錢收貨即可。
當然這不是免費的,可相對於他們在地心族賺到的高額利潤相比,他們支付給金狐團的報酬,其實也就是兩成利潤而已。
這樣穩賺不賠,風險無限降低的長期合作,地心族沒理由去打破。他們還指望金狐團再接再厲,多給他們創造利潤呢。
可今日,聽楊雙喜這個口氣,金狐團背靠的基地居然被官方盯上了,而且處於嚴重的危機當中。
這長期合作也大有可能中斷,雙方的合作關係蒙上了極大的陰影,能否繼續合作已經是個問號。
這讓這個面具人首腦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矛盾起來。
而這時候,楊雙喜則攔在前頭,凝聲道:“閣下,規矩你們懂的吧?先派人清點人數,其他人在外圍等着。先別過來。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咱生意歸生意,規矩還是要講的。”
面具人呵呵一笑,卻沒有反對,而是打了個手勢,示意隊伍不要靠近,派兩個精明的手下來清點人頭即可。
一千多號人,清點起來,自然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面具人首腦笑呵呵跟楊雙喜套近乎道:“楊營官,這今後的合作,你們胡團長有沒有什麼確切的說法啊?”
“等我們活下來,再談下一步說法吧。有錢他肯定要賺。胡團長是捨命不捨財的人,但凡他活着,這生意肯定得做。”
“呵呵,那楊營官給句實話,胡團長這次……活下來的希望大麼?”
說着,這面具人居然不動聲色給楊雙喜塞了一個鼓囊囊的玩意,看上去沉甸甸的,顯然是原石黃金這些特別值錢的玩意。
先前雙方談判得那麼艱難,這面具人首腦都沒想過私底下塞錢給楊雙喜,這會兒,居然才搞這一套。
楊雙喜嘿嘿一笑,居然不客氣地將這小袋子收入囊中。
“閣下早這麼懂事,不就好說話了嘛!”收人錢財,楊雙喜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請楊營官明言,我方十分看重這份合作關係。”
楊雙喜仔細想了想,哀嘆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只能實話實說了。這次整個基地都不容樂觀,危在旦夕。胡團長作爲金袍使者,被天罡大佬委以重任,不可能離開基地。所以,他這次是九死一生,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概率是要跟基地殉葬了。”
說着,楊雙喜嘆一口氣:“我這邊外出巡邏的任務結束,按規矩,也得返回基地做最後一搏。所以,閣下,這可能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交易……”
那面具人首腦眼皮輕輕垂下,聞言似乎陷入了沉思,顯然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他有些糾結。
“楊營官,你好不容易脫離苦海,如果那個基地註定要覆滅,是什麼理由讓你非回去不可?”
這個問題,倒是把楊雙喜問住了。
有什麼是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嗎?
“你有家人?有老婆孩子還在基地內?”
楊雙喜搖搖頭:“那倒沒有,我這種人在過去,沒有房子,沒有車子,也沒有幾十萬存款去支付彩禮,娶不起老婆。”
“那麼……僅僅是因爲你是個營官,所以非回去送死陪葬不可嗎?”
楊雙喜怔怔道:“閣下,你不妨有話直說。”
“我的意思是,如果胡團長註定逃不出來,這生意合作,楊營官完全可以接手啊。我們合作的條款不變,金額不變。不過是胡團長賺的錢,由你楊營官來賺而已。千里奔波只爲財,我實在想不通,楊營官好不容易沒在火海當中,爲什麼要回去送死陪葬?而不是留在外面自己發財?你有這一票兄弟,還擔心沒地方收留你?還是擔心混不到一口飯吃?”
還真是夠直白。
直白到楊雙喜一時間都有些無言以對。按對方這個說法,還真是這麼回事。有什麼理由放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不享受,非得回去飛蛾撲火跟他們陪葬?
楊雙喜目露驚色,訝然盯着對方:“閣下確定這生意跟我也做得?”
“自然做得,我要的是俘虜,你要的是錢財。你說這生意有什麼不能做的?”
楊雙喜緩緩點頭,隨即又想到:“可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萬一胡團長活下來。這生意又該怎麼算?”
“我說實話,我更喜歡跟楊營官這樣的直白人做生意。你們胡團長,能力是有的,但是花花心思太多。如果是你們之間,我情願跟楊營官做這生意。再說了,胡團長就算活下來,他手底下沒人,你還怕他威脅到你?”
楊雙喜不知道地心族是不是三十六點五度的體溫,但對方這話,絕對是零下幾十度的冷酷。
這是教唆他楊雙喜犯上作亂啊。
不過按照江湖上的邏輯,楊雙喜如果是個狠人,就應該這麼做。
你胡團長交易賺那麼多錢,手下弟兄一口湯都不給喝,這本身就是遭人恨的事,底下人離心離德那是正常不過了。
他楊雙喜之前的怨懟,其實也是出於這種心理。覺得胡團長實在吃相太難看了。
那麼,底下大小兄弟都對胡團長吃相不滿的情況下,犯上作亂,取代胡團長,甚至讓胡團長消失,這不是江湖上最原始的邏輯麼?
當然,楊雙喜還是要故作矜持一下的:“這樣……有點不太好吧?畢竟胡團長對我有提攜之恩。”
“呵呵,楊營官,你是個聰明人,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你給他賣命這些日子,錢也幫他賺了不少。要說對不住,可說不好誰對不住誰。再說了,這世道,誰對不住誰這點事,重要嗎?”
楊雙喜眼眸中閃爍着精光,只是還帶着幾分不知真假的猶豫。
“閣下,這事可以考慮。不過,我直到目前爲止,對閣下的情況一無所知。我總得知道自己跟誰合作吧?”
面具人首腦呵呵一笑:“我不信你一無所知,有些事,不必要擺上檯面來說吧?”
“我當然知道你們從哪裡來。”說着楊雙喜指了指地下。
“但閣下姓甚名誰,總得有個名號吧?”
你是地心族,這個咱心裡都明白,不用明說。可就算你是地心族,留個名總是要的吧?
“我叫百丈。”面具人首腦只簡簡單單說了一個名字,其他信息,顯然沒打算透露太多。
“就這嗎?”楊雙喜有點不放心。
“呵呵,只要不影響我們交易,這些虛的玩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交易是否真金白銀,是否有利可圖,不是嗎?”
而這時候,清點人數的地心族手下,已經完成了人頭的清點。
“大人,清點完畢,一共是1235人。年齡最大不超過50,最小大概8歲9歲的樣子。基本上都是優質人口。”
楊雙喜撇撇嘴:“廢話!不是優質人口,能活到現在?老弱病殘,第一波就被淘汰乾淨了。能活到這會兒的,都是生命力特別頑強的。”
人數清點完畢,接下來的環節,自然是要到真金白銀階段。
雖然這次的交易規模遠比此前更大,但是面具人首腦百丈,倒是沒有在這個環節上拖拖拉拉。
相反,他付錢的節奏非常爽快。而且完全是按過去的單價,一分都不少楊雙喜的。
“楊營官,你就說吧,這錢好不好賺?想不想一直賺下去?”
結算完畢,百丈笑了笑問。真金白銀的襯托下,這話顯得蠱惑性十足,也很有說服力。
楊雙喜眼神朝外圍掃了一眼,彷彿確定了什麼信息似的,忽然唉聲嘆一口氣。
“這錢是好賺,不過,傷天害理,斷子絕孫的錢,我怕賺了沒命花啊。”
百丈面色一沉:“楊營官,敢情我剛纔那些話都白說了?想不到楊營官居然還有這麼重的道德包袱?”
這話也不知是嘲諷,還是質疑。
楊雙喜搖了搖頭:“百丈是吧?錢我就不賺了,我就要一樣東西。”
“什麼?”百丈皺眉。
“你……還有你這些手下的人頭……”
說完,楊雙喜一個後空翻,身形已經落在了二三十米開外,喝道:“全體都有,結陣,護住這些俘虜!”
顯然,這一切他們此前在坑頭基地內,已經操練過。而這些手下雖然都是烏合之衆,可經過訓練,簡單的結陣自然不成問題。
最關鍵的是,他們這裡頭還混雜了一批官方人馬,無疑爲這支隊伍注入了靈魂,樹立了膽魄。
官方人馬的實力有多強,天罡地藏青鋒這些人的人頭最有說服力。
百丈萬萬想不到,就楊雙喜這貨,居然敢跟他們翻臉,還大言不慚要他們項上人頭?
地表世界這些廢物,是真沒有飽嘗過地心族的鐵拳啊。
百丈不但沒有懼怕,反而露出些許桀驁詭異的笑容:“楊營官,你是鬼迷心竅了嘛?有句俗話叫雞蛋碰石頭,你有必要深入瞭解一下!”
“百丈閣下,還有句俗話叫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你們做這傷天害理的買賣,人不收你,天也要收你。”
百丈大笑起來:“天收?天是什麼?地心族在地底深處窩了幾個紀元,只知有地,不知有天。天有何德,敢來收我們?”
“楊營官,我本來以爲你是聰明人,可惜你並不聰明。既然錢送到你手裡你都不賺,那我只能連人帶錢一起要了!”
一百多號人馬,也是一筆肥得流油的買賣。
楊雙喜冷笑道:“就怕你沒那麼好的牙口啊。”
百丈正要開口,忽然身後的隊伍一陣驚呼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