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東風說道:
“現在嗎?”
“當然,這是最重要的線索了,而且這個孩子,肯定不簡單。”
秦澤忽然是想到了什麼,說道:
“胡律師,假如這個案子到後面,出現了諸多怪力亂神的元素,我希望你不要那麼軸的想着爲你的當事人謀求正義。”
胡東風沒有反駁,因爲一旦涉及到超自然元素,詭異的東西,現有法律本就沒意義了。
“我會幫你們把井泉學院變得正常,現在我初步判定,這所學校藏着某些詭異的東西。”
“可能是我和一樣的存在,也可能……是一些不乾淨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
“它們,乃至我,都不能暴露在大衆的視野裡,那會引起巨大的恐慌,也不利於我們——也就是官方組織,尋找野生的舊曆者。”
“也就是我這類人的統稱。”
舊曆者。
胡東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對於已經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他來說,此刻反應倒是和凌傲哲有點像。
很坦然的接受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實在是想不通,這些孩子是怎麼變得如此統一的。
有了詭異元素的介入,一切就變得合理起來。
因爲在胡東風看來,如果沒有詭異元素介入,那就是科技介入……
不然這些孩子變化太整齊劃一,不可能是靠着口頭教育能做到的。
但越是複雜的東西介入,犯罪痕跡就越明顯。
而且校方還一直希望他和當事人的母親進入校內參觀。
這一切都不合理。
如今,在秦澤的“魔法”出現後,胡東風明白了。
一個當代的無神論律師,在對抗神秘學的存在。
但這也讓他更擔心了些:
“我知道的,我明白,如果涉及到詭異元素,這就不是我能解決的範疇了。”
“我會守口如瓶,我有我的職業道德。”
“只是秦先生……我想知道,結衣還能回來麼?”
秦澤沒有立刻回答:
“我們邊走邊說。”
胡東風點點頭。離開這農家樂前,他用清水洗了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他和這裡的老闆道謝,感謝這些天來的收留。
老闆看着胡律師眼裡又有了光,也很開心。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說了鼓勵的話,最後對着胡東風說道:正義必勝。
這四個字,讓胡東風有些恍惚。
上車後,秦澤開着車,朝着胡東風設定好的位置前去。
秦澤這才說道:
“先跟我說說,結衣女士發生了什麼。”
胡東風看着擋風玻璃,說道:
“結衣現在已經落到了校方手上,我接到了校方電話,校方說,結衣很希望我也進入校園內。”
“我報警過,但是校方提供了結衣拜訪學校的視頻……”
胡東風握着拳頭:
“他們看起來很友好,所以這種情況沒辦法立案,我之前其實就感覺到,那邊有某種類似洗腦的手段……”
“但結衣可是一名意志很堅定的專業律師,她可是律師界的top級選手,這樣的人,會被洗腦麼?”
“我那個時候,也意識到,或許是某種超能力,但我自己都不確定,更不可能對警方說的。”
其實秦澤想說的是,胡律師應該對警方說的。
畢竟,公司和警方是有合作關係的。
當初自己在警局裡,那位警官放走自己,就是因爲公司授意。
警方,是知道有專門處理特殊事件的部門存在的。
雖然秦澤還沒有了解到公司是如何凌駕於警方之上的,但隱隱也能猜到……
一個國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詭異日曆的存在。
所以公司的地位超然,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當然,胡律師不知道這些,他已經陷入了恐懼裡,所以多多少少的,不敢將內心猜測說出來。
秦澤說道:
“也就是古美門結衣女士,已經落入校方,很可能被詭異的力量改造了,她現在是餌。”
“那個孩子,也就是你的當事人,在與井泉學院做對抗。”
“井泉學院,不希望事情鬧太大,他們也有着慣用的處理手法——將懷疑學院的人,帶到學院內部,通過詭異的力量,洗腦,或者說……抹去自我意識。”
略作停頓後,秦澤說道:
“而那個孩子,你的當事人,是個例外,他知道不能進入學校,否則就萬事皆休。”
“他也知道要引來我們注意。也就是官方勢力介入。”
“所以這個孩子,大概率是舊曆者。”
“但這個孩子,不希望暴露自己是舊曆者。他希望你能把事情鬧大。”
“可是你和結衣女士,都想着,要去學院內部取證。於是他只能哭鬧着求你們別去,但又不能暴露細節。”
“因爲他害怕暴露舊曆者身份,也害怕學院猜到他是舊曆者,準備強行擄走他。” www•тт kǎn•¢ o
“胡律師,有一件事你做的很好。你將當事人,也就是這個學生孩子藏起來了。”
“這是極其正確的做法。”
“學院對付孩子的做法,就是讓孩子和孩子母親,處於被譴責的一方。人們不會懷疑學校,只會當孩子和孩子母親,想錢想瘋了。”
“而對你,他們知道你有能量引起事態擴大,所以他們希望你進入學校。”
“你進入了學校,就能洗腦你,也就能知道孩子的下落。”
“最終,這個事情銷聲匿跡。”
覆盤完全部過程後,秦澤說道:
“結衣女士的情況我不好說,但我認爲,這種洗腦不至於是完全的奪舍,他們的自我意識,可能只是被封存了。”
“否則那個孩子即便是舊曆者,也不可能逃出學院。”
“這意味着,結衣女士還有生機。”
聽到這裡,胡東風總算放心了一些。
夥伴還活着,這讓他眼裡的光更加炙熱。
秦澤說道:
“我會竭盡全力的,胡律師,我所在的組織,是專門負責處理詭異事件的,我們會想辦法,將學校裡的所有被洗腦的人解救出來。包括結衣女士。”
“但這需要耗費多久時間,我也不清楚。”
“這段時間,你需要和你的當事人,都躲起來。”
談話間,車很快抵達了目的地。
秦澤與胡東風,來到了一處養雞場裡。
臨襄市東郊有很多農產業,養殖場也不少。
在胡東風的帶領下,很快二人便找到了一間雜物室。
雜物室裡,一個孩子穿着校服,正在翻閱書籍。
孩子旁邊的女人,呆呆的盯着孩子。
那是孩子的母親。
小孩子長得很俊俏,孩子的母親,也如胡東風描述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即便卸去妝容後,女人依舊好看,只不過顯得有些憔悴。
秦澤第一眼覺得有些奇怪,這孩子和女人,不像是母子。
女人看向孩子的眼神,有些厭惡,卻又有些悲傷與期盼。
這是很複雜的眼神。
而孩子則完全忽視了這樣的眼神,翻着一本農場養殖類的書籍,《母雞的產蛋護理》。
孩子就像是一個路人。
當看到胡東風來了,孩子微微皺眉。
在這個孩子看來,胡東風已經失敗了。
這個可憐的律師,即將會徹底被恐懼擊敗。 自己也將永遠扮演這個孩子。
但看到秦澤到來後,他忽然愣住,他感覺到了某種熟悉的感覺。
內心忽然有了期盼,心臟怦怦跳。
不過秦澤的第一句話就讓他小心維持的某種東西,無法再維持:
“你是舊曆者。”
小孩愕然。
小孩的母親聽不懂,仍舊直勾勾看着小孩。
小孩露出茫然的神情,睜大眼睛看着秦澤,秦澤說道:
“行了,別裝了。在你開始告訴我案件細節前,我需要知道你的職業,你的舊曆顏色。”
“我會安排人去核實,你現在需要告訴我,你的日曆藏在哪裡的。”
“不會在身上吧?”
秦澤的語氣很篤定,因爲太過於篤定,讓小孩不確定了。
“你覺得你的僞裝很高明?”
說完這句話後,秦澤對小孩母親說道:
“女士,我是胡律師的朋友,我能幫你把你家孩子變回來,但我需要你迴避,我接下來和你孩子有點事情要談。可以麼?”
女人也是一臉茫然,但在聽到孩子變回來後,她眼裡的悲傷瞬間沖淡了不少,她轉過頭,看向秦澤:
“你……你知道?你能感覺出來?你有辦法嗎!”
女人忽然就抓住了秦澤的肩膀。
秦澤沒有推開女人,只是淡淡笑道:
“我能讓一切還原,但還請你先出去,有些事情,不宜讓你知道,但你也無需知道,接下來你只要能配合我,你的孩子就會回來。”
女人點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又看了一眼秦澤,咬了咬嘴脣,走出了雜物室。
隨着雜物室門關上,屋子裡只剩下了三人。
秦澤壓低聲音說道:
“你想被關進舊曆者監獄?如果你繼續僞裝,我將視你爲拒絕配合官方人員。”
舊曆者監獄,這幾個字明顯嚇到了孩子,他不再僞裝,臉上的茫然被疑惑取代:
“你……你是官方的?你怎麼看出我來的?”
“孩子”明顯一驚,但很快接受了事實,表情又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看出你是舊曆者?這並不難。你現在回答我的問題。”
官方舊曆者面對野生舊曆者,天然有一種氣場壓制。
秦澤也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雖然只是三週的舊曆者,但經歷不可謂不豐富。
他此時的氣場之強大,讓胡東風都有些陌生。
“據我的朋友跟我講述,你在逃離學院後,你的行爲發生了變化。”
“你媽媽剛纔的反應也說明了,你不是以前的你……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的變化,和你在學校裡,那些同學的變化應該不一樣。”
“你媽媽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她的孩子不見了,眼前這個一模一樣的,只是一個替代品。”
孩子嘆了口氣:
“不愧是官方的人,你都不知道我的職業,居然能看出這麼多東西。”
“我的確不是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
“我叫餘笙,這個孩子的名字……叫何寬。”
胡律師聽得震驚不已,什麼情況?
他知道這個孩子叫何寬,那餘笙是怎麼個情況?
真有奪舍?這是什麼詭異展開?
秦澤淡淡點頭。
他猜到了大概,現在只等着“餘笙”說出答案來驗證猜測。
“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是說,我跟那些被洗腦的同學不一樣,他們也變了,變得聽話,乖巧,懂事,愛學習。”
“他們是被洗腦,而我,是因爲我的職業特性,佔據了何寬的身體。”
餘笙撓了撓頭:
“這說來話長,容我組織一下語言,想想從哪裡說起。”
秦澤說道:
“我來給你思路,你從你的職業說起。不要有隱瞞,即便沒有你提供的情報,我也有把握查出井泉學院的真相。”
“而你如果不想被官方關進監獄,最好不要有任何隱瞞。”
餘笙得承認,這個官方成員氣場很強大。
一看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幹員,實力恐怕很強。
當然,餘笙也知道官方的行事風格,畢竟……他當過官方人員。
他問心無愧,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我的職業,叫浪人。”
餘笙看向秦澤,那眼神不像是孩子的眼神,因爲過於滄桑。
“唉,我也是後來,轉移到一個算命先生身上時,才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
秦澤來了興趣。
“意思是浪人這個職業,會讓你……靈魂轉移到不同的人人身上去?”
餘笙點點頭:
“你是一個聰明的官方人員,我被你發現,果然不冤枉。”
“浪人這個職業,會讓我每天擁有不同的人生開局……不可控。你可以理解爲——人生模擬器。”
“我曾經當過臨襄市市長,也曾經在工地當過水泥匠。”
“我曾經當過逃亡的劫匪,也當過紅燈街裡站街的女人。”
“當然,在我轉移到了一個叫霍橋的算命先生身上後,我才知道了,我這樣的人,舊曆者,是一個羣體。”
秦澤內心一樂,好傢伙,合着霍橋還被人奪舍過?
霍橋自己知道不?
秦澤對浪人大概有了瞭解。
“總之,我一週裡,有四天屬於我自己,有三天……會體驗三種不同的人生。”
“體驗不同人生時,也有限制,那就是除了明確知道我是誰以外,不能使用任何‘我’的資源。”
“換而言之,我即便成了乞丐,我也不能利用餘笙的財富,來救濟乞丐。也不能打電話給餘笙認識的人……”
“這是我目前,處於人極階段是的限制。”
“不久前,我轉移到了何寬身上,也就是現在和你們聊天的這幅身體身上。”
“那是在週六放假的時候。而轉移到何寬身上後,我的轉移失效了,我的浪人生涯,忽然停止了。”
餘笙嘆道:
“簡單來說,我被困在了這幅孩子身體裡,已經四周多了,我沒有辦法離開這具身體。”
“我自己的身體,處在特殊狀態裡,雖然短時間不會死去,但如果一直困在何寬的身體裡,我的本體,還是會死去。”
“所以我必須得想辦法……想辦法離開何寬的身體。”
“而何寬在井泉校園裡的遭遇,讓我意識到了……也許何寬被改造了,這具身體已經沒有了靈魂。”
秦澤恍然:
“你的轉移,本質上是靈魂奪取他人肉體,但對方的靈魂也還在,會在一天後重新佔據主導權!所以你的轉移,在一天後就會結束,你的靈魂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但現在,何寬的靈魂不知所蹤,所以何寬的肉身,不會排斥你!你被永久留在這裡這具身體裡。”
餘笙愣了愣,點點頭:
“你這是一個厲害的幹員,”
秦澤意識到了關鍵:
“於是你決定幫何寬找回靈魂,而找回靈魂的關鍵,和井泉學院有關!”
“由於浪人的職業限制,你無法使用之前的資源,所以你也沒辦法打電話聯繫霍橋。看起來,你也試過通過何寬的母親來聯繫,但依舊不行。”
“於是你只能扮演何寬本身,你只能想辦法將事情鬧大,希望能引起其他舊曆者的注意。”
餘笙再次點頭,佩服的看向秦澤。完全正確,自己的所有行爲全部被秦澤猜中。
浪人這個職業,給了餘笙很多樂趣,扮演不同的人,體驗百味人生是很好的。
但可惜的事,扮演那個人時,基於職業限制,自己是不能毫無邏輯的,與其他扮演過的身份產生交集的。
這種限制,就像是“作家”的合理值。
何寬直接聯繫官方人員的不合理程度,就如同趙競文寫喬薇會出軌一樣不合理。
所以扮演何寬的餘笙,只能夠選擇鬧大事情,曝光學院,引起官方舊曆者注意。
秦澤理清了所有思路,現在就差最後的信息:
“我對你的過去並不在意,只要你的舊曆是白色的就行。現在告訴我——”
“井泉學院,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