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媽咪偸個娃 070章 苦逼的封老大
那難以置信的表情和奪眶而出的淚水把封予灝給嚇到了,連忙丟下雜誌衝過來,剛好來得及扶住她軟倒的身子。但卻來不及挽救那極速掉落的手機,看到她已經完全失控,整個人怔怔的靠在他懷裡,一雙大眼睛毫無焦距的盯着地毯,慌亂不知所措。
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他的一顆心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有力的臂膀將她摟住,給她無聲的安慰。只是那梨花帶雨的小臉令人看了心下不忍,恨不能替她承受這份痛苦。
眼尖的瞥見地上的手機還在通話中,封予灝趕緊把它撿起來,急聲問道:“伯母,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不是不得了的大事,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反應,心底的不安在擴大着,希望有驚無險纔好。
電話那頭的人也是泣不成聲,聽到他的聲音後,強打起精神回答:“小灝啊,你、你伯父他出事了,車子撞得面目全非,現在還在醫院搶救,情況恐怕不太樂觀……你們、你們快過來吧!別把謙謙帶來,他還小……”
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開了,竟發生了這樣的事?!難怪向來樂觀開朗的母女倆都哭成了淚人兒,南宮闕在這個家裡無疑是個頂樑柱,而且還是最有份量的。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他快速做出了決定:“伯母,您先冷靜下來,我們現在馬上趕過去,您一定要堅強!”說完就半摟半抱的把南宮暮雪往門外帶,還不忘打電話叫君少宇過來看着謙謙,這個時候如果沒有一個男人陪着,她們只怕都要六神無主了。
感覺到她的身子一直都在發抖,封予灝不太放心的把莫少天叫來充當司機,自己則陪着她坐在後座。任由她的眼淚把那件價格不菲的手工西服給荼毒得不像樣子,他也絲毫不在乎,只是摟着她,不時輕拍她的後背。
“雪兒,你先別慌,現在誰也不知道情況究竟怎麼樣,或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糕呢?到了醫院才能進一步瞭解,你現在先保持冷靜。”伸出長指輕柔的替她抹掉眼淚,柔聲安撫她悲傷的情緒,只希望能稍微緩解一下。卻無奈那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怎麼都擦不完。
坐在車頭的莫少天瞥了後視鏡一眼,乖乖,這厲害的南宮法醫已經成功地把老大化爲繞指柔了,這都變得讓他幾乎不敢相認了。愛情的力量果然很偉大啊!瞧瞧那心疼的眼神和擔憂的臉色,哪裡還有半分冷麪神的影子?
在封予灝的一番輕聲安撫之下,南宮暮雪總算是停止了哭泣,但是心中的駭然讓她不能釋懷。小手仍然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不太確定地問:“灝,你說、你說老爸會不會……”後面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敢說出來了。
見慣了生離死別和毫無生氣的屍體,這會兒對象換成了自己的至親,反倒沒有勇氣提到那個“死”字,還很忌諱。老爸一直都把她放在生命中的首位,甚至連老媽都不能和她相提並論,可見這“愛女如命”並非誇張。父女倆的感情超好,既是長輩和小輩之間的互敬互愛,也是朋友之間的信賴和交心。從來都覺得老爸是神一樣的存在,沒有什麼能把他打倒,好端端的怎麼會發生車禍了呢?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老天爺就不能稍微眷顧一點?
輕輕捧起她的小臉,封予灝無比堅定的只看進她的眸中,淡然地開口道:“雪兒,你不要自亂陣腳,這樣胡思亂想只會讓你和伯母更難過,你得用客觀的態度去看待,一切都不會太嚴重的!別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溫熱的薄脣吻上那嬌嫩的眼部肌膚,順帶把那將要滑落的淚滴吮去,動作輕柔得彷彿觸碰的是易碎的瓷器,珍視的感覺就像她是世間最寶貴的,值得他用整個生命去疼寵。
那觸感好像是淘氣的蝴蝶,在她眼皮上翩翩飛過,又像是微風輕拂,讓她的心湖泛起一片漣漪。南宮暮雪飛快的往前瞟了一眼,雖然莫少天仍是專注的開車,看似沒有留意後面的舉動,可那微微揚起的脣角卻出賣了他此時的情緒。
不想讓別人看熱鬧,她掙扎着想要坐起身,脫離某人的懷抱纔是正道,否則就繼續給人看免費的好戲了。
封予灝卻一點都不在乎,更是不可能讓她離開自己的勢力範圍,長臂一緊,又把她再次拉回來,還不忘霸道的耍無賴:“別想利用完了就把我丟掉!”眼神若有似無的瞟向自己的西裝外套,只見那上面明顯有一塊地方的顏色偏深,還有濡溼的感覺。
言下之意:你把我好好的一件昂貴西服給糟蹋了,現在讓我稍微佔點便宜又怎樣?又不會少兩塊肉!相比之下,還是我比較吃虧呢!
那頗有內容的眼神讓南宮暮雪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體罰”,雖然還沒有發展到乾柴烈火一點就着的程度,但也幾近失守了。權衡之下,還是以自己的安危爲重,不能再做些以卵擊石的蠢事。何況後來連續好幾天,她的小屁屁還在隱隱作痛,搞得謙謙還很是納悶的關心了一下她爲何坐姿如此古怪。
不得不說,這腹黑男人的手段還真不是一般的惡毒。專挑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手,還是如此隱秘的部位,讓她想去訴苦博同情都難以啓齒,太可惡了!當她是三歲的小孩嗎?竟然還用了這樣的方法來懲罰,就算是對謙謙,她都不曾有過這個念頭。
看到她的臉上因爲自己而出現了可疑的紅暈,封予灝心下了然的拉過她的柔荑,緊緊地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輕聲說:“雪兒,你別有太大的思想負擔,只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替你頂着。”
無論是槍林彈雨還是刀山油鍋,他都會在她的身旁,爲她擋住一切的不利因素。至少天下間,還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就算再難,只要是對她好的,他都願意去做。
因爲有了身邊那溫暖的力量和強有力的支撐,南宮暮雪才覺得從家裡到醫院的這段路不算難捱,甚至於體力在逐漸恢復。哪怕她再擔心再害怕,在母親面前,她還是不能倒下去,否則犀利姐一定會崩潰。
車子剛停穩,兩人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衝了出去,這所A市最好的醫院是國內知名的某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算是當地的貴族醫院了。以先進的醫療設備、良好的住院環境和精英的醫療隊伍著稱,這個地方南宮暮雪以往也沒少來,只不過這是第一次以病人家屬的身份出現。
醫院是個很奇怪的地方,不管是節假日還是週末,永遠都人滿爲患,尤其是這樣一個頗有名氣的醫院。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時能看到那些白衣天使在人羣中穿梭,偶爾還能聽到病患的呻吟。
沒有心情去顧及周圍的環境,封予灝牽着南宮暮雪的小手,快速往電梯口奔去。好不容易和一羣人擠進了電梯,卻又恨不得這電梯能上升得更快一點,好讓他們能快點到十八樓的急救室。
看着顯示器上緩慢跳動的樓層數字,還有幾乎每個樓層都要停下的電梯,南宮暮雪急得小巧的鼻尖上都開始冒汗了。素來淡定的她,頭一次出現了心急如焚的神色。
稍微收緊握住她的手,封予灝讓她靠着自己,輕聲說:“雪兒,冷靜!”都到醫院裡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這還沒到急救室呢,怎麼就開始慌亂了?不過他也很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關己則亂,這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她的至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鎮定自若的。
趕到急救室外,就看到饒西莉六神無主的來回踱步,還不時的朝走廊的另一邊張望。見到他們連忙迎上去,隱忍多時的淚水又再度滑落。
“小雪兒啊,你爸他……”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母女倆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着,壓抑的小聲啜泣在不大的空間裡迴盪,令人聽了也跟着揪心。
封予灝走過去張開雙臂把她們都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輕拍着兩人的肩膀說:“我們先到那邊坐着等吧,搶救恐怕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先把自己累垮了,往後還要照顧伯父呢!”
儘量把話說得好聽一些,無非就是想讓她們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否則目前度秒如年的情況下,搞不好會精神崩潰。
聽了他的話,南宮暮雪也稍微恢復了理智,扶着饒西莉到靠牆的座椅上坐好,從包包裡翻出紙巾遞給她。在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老媽如此難過,平時都是笑呵呵的,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掛心。這會兒從她臉上的疲憊和憂色看來,只怕心情壓抑得很,希望她的身體不會出什麼問題纔好,唉!
隨後趕到的莫少天很是體貼的給他們捎了幾瓶水上來,然後默默地退開,站在走廊上注視着急救室門口的那盞指示燈,和他們一起守着。
在這個特殊的時候,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在外面坐着,對彼此的心意都很瞭解,無需再多的語言。而饒西莉則是一手拉着南宮暮雪的手,另一手牢牢的握住封予灝,讓這兩個孩子給她力量,若是她獨自一人,無論如何都撐不下去的。
不記得過了多久,只知道陽光沒有先前那麼猛烈,並斜斜地從走廊的窗戶照射進來,在地板磚投下一抹暈黃。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醫生走出來,南宮暮雪認出他是外科的主任醫師劉教授,連忙小跑着過去。
“小雪,我很抱歉……”因爲私交還不錯,加上南宮闕的身份,他們也算是熟識,所以要親口說出那噩耗,劉崇明還是心有不忍。
僅僅是一句開場白,就足以令在場的兩個女人臉色煞白,饒西莉更是站立不穩的幾乎昏厥。幸好封予灝早有準備,在旁邊及時地扶住了她。
南宮暮雪強忍住悲慟,用最後僅剩的一絲力量開口問道:“劉伯伯,是什麼原因?”既然是個不好的消息,那她至少要弄清楚,老爸究竟是怎麼走的。爲什麼向來開車都很謹慎,循規蹈矩的人會突然出了交通意外?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劉崇明才沉聲說:“連環追尾,後面的小車似乎是剎車壞了,沒能控制車速,直接就撞上了你爸的車尾。而他毫無防備之下,就被後面的慣性一直往前推,然後也撞上了前面的車,三車連環。最後還是因爲最前面的司機急中生智,撞到隔離欄上,才停了下來,否則恐怕更加慘不忍睹。”
那是在高速公路上,原本的速度就不低,撞擊力幾乎是正常的好幾倍,如何還能全身而退?更何況在那輛車上,南宮闕坐在後座,巨大的撞擊讓他的身子毫無防備的往前衝,撞上了擋風玻璃再被拋出車外。就連前面的司機,都是當場死亡,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儘管如此,封予灝還是一下就聽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輕蹙着眉頭說:“即使是在高速公路上,最後面那輛車也必定是超速了,否則在那個路段限速八十的情況下,應該還不至於會撞得這麼慘。”
當時南宮闕是從鄰市辦完事回來,按理說司機不會開太快纔是,又不是急着去辦案,他們的車子是正常行駛的,最關鍵的就是後面那輛。
得到他的提示後,南宮暮雪寒着一張臉,恨聲道:“我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而言之,這件事情絕對要他付出代價和該有的懲罰!”人命關天的事,憑什麼他丫的可以在高速公路上橫行?剎車失控?有這麼巧嗎?
現在誰的車子不是定期做維保?剎車出問題,要麼是人爲,要麼就是故意開了輛有問題的車,不然怎麼都說不過去。要出門的人,尤其是還要上高速公路,怎麼可能不檢查自己的車子呢?
摟着她的肩頭,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封予灝低聲說:“放心,此事不僅是你,我也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的。”
敢算計他的未來岳父?活得不耐煩了吧?最可惡的是,那個罪魁禍首居然還搶救過來了,現在正在加護病房裡,而南宮闕卻因爲坐在中間的那輛車,兩頭夾擊的情況下就這樣離開了人世。那無辜的司機據說家裡條件還不太好,他是頂樑柱,這會兒出了這檔子事,還不知道要如何生活。
他們還在討論事故原因的時候,饒西莉掙扎着要走進急救室,嘴裡還喃喃自語道:“我要去見老頭子最後一面,怎麼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走了呢?你這個殺千刀的老頭子……”
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在場的所有人聞之心酸,南宮暮雪的淚水因爲看到這一幕而再度決堤,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那哭聲溢出會讓老媽更傷心。
見狀,封予灝連忙扶着饒西莉往裡走去,讓這對相伴了幾十年的夫妻可以見上最後一面。習慣了他們平時嬉笑似的相處,現在要面對一具冰冷的屍體,又怎能不讓人心寒?最可怕的是,這還極有可能是人爲造成的事故,讓南宮闕死於非命。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邁着略顯凌亂的腳步走進去之後,饒西莉倒很平靜,不哭不鬧,兩眼一直都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躺在手術檯上的人。
走近一看,那張黝黑且爬上皺紋的臉上還有着血跡,那被撞傷的額頭還能看到明顯的傷口。她沒有哭泣,更沒有咒罵那個肇事者,只是從旁邊拿過一條毛巾,默默地給他擦臉。那樣子就像是以前生病的時候,在照顧他一樣。
“老頭子,你看看你,去見毛主席也不收拾一下自己的容貌,形象問題還是要注意的。”輕輕擦去血跡後,輕聲問身後的人:“劉教授,有推子嗎?我給老頭子理髮,本來是打算等他辦事回來再陪他去的,沒想到他性子急,這就走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始終很平靜,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就是在閒話家常,並不覺得南宮闕就這樣離開有什麼不妥。
一旁的南宮暮雪早已看不下去,轉身撲到封予灝的懷裡無聲地抽噎着。他們一家三口向來相處得很和睦,現在突然就這麼失去了主心骨,又怎麼可能不傷心不難過?可是老媽越是這樣,她就越擔心,相比之下,倒寧可她來個哭天搶地,也不要她如此隱忍。
靜謐的空間裡只有那電推子理髮時發出的聲音,還有南宮暮雪偶爾的啜泣聲,大家都保持着莊嚴肅穆的狀態,唯恐打擾了這氣氛。
剪下的頭髮,饒西莉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起來,那謹慎的樣子,彷彿手裡捧着的是稀世珍寶,生怕稍微用力就會碰壞了。
實在看不下去,南宮暮雪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痛哭道:“媽,你別這樣好不好?我求求你哭出來吧,那樣還會好過一些啊!”她這個看似平靜的樣子讓人擔心,別把老太太憋出毛病來纔好。
誰知她的勸說完全不起作用,饒西莉反而淡笑着說:“小雪兒啊,你老爸最不喜歡看到人家愁眉苦臉的了,整天都說家裡要充滿歡聲笑語,所以啊,我們也不要太難過。人都走了,哭也不能把他給哭回來,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你想想吧,也許你老爸的靈魂還在我們的周圍,他並沒有走遠呢?只不過換了一種形式存在而已,這麼一想,也就不難過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爲她這番話而愣住了,需要多大的智慧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想通這樣的道理?一個人的心要有多堅強,才能在失去枕邊人之後,還能如此自我安慰?不得不說,她樂天的性格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在老伴撒手人寰時,她沒有倒下。
似乎方纔在急救室外擔心落淚的人不是她,就如同她的背脊,一直都那麼挺拔,沒有什麼能把她打倒。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饒西莉頭也不回地低聲補充道:“那個肇事者,你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能讓你老爸走得不明不白。查明真相,我們才能告慰他的在天之靈啊!”她能接受老伴去世的殘酷事實,並不表示她就稀裡糊塗地放棄追究責任的權利。這件事孰對孰錯一目瞭然,若是有人故意爲之,她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含淚點了點頭,南宮暮雪將她攙扶到一邊,任由護士把那塊白布拉高,直至完全蓋住老爸的臉,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從此天人永隔,再也不能聽到老爸那蒼老的聲音寵溺地叫她“小雪寶貝兒”了。
走過去站在身後摟着她們的肩膀,封予灝沉聲說:“別擔心,這件事我不會袖手旁觀,無論如何都要給伯父一個說法。”
追悼會在三天後舉行,前來的親友和警界的人士都很多,因着南宮闕的身份和交際圈子,大家都紛紛表示惋惜,原本他還可以在這個崗位上再奮鬥幾年的,如今卻走得這麼突然。
作爲饒西莉認可的女婿,封予灝也參與到這次的喪事辦理中,甚至還是他忙前忙後地張羅了這場喪禮,倒讓傷心的母女倆省了不少心。和南宮暮雪披麻戴孝的束手站立,宛如一對孝順的後輩,帶着謙謙在給來賓鞠躬謝禮。
眼角的餘光瞥見門口將要走進來的人時,他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鎮定,只是忍不住覺得納悶,他來這裡幹什麼?
安舜禹先是朝他們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以示打招呼,然後徑直走到棺材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這才走過來向饒西莉表示慰問。南宮闕在A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拋開南宮暮雪這層私交不說,單是社交禮儀上也該當過來問候一聲。
讓封予灝好奇的並不是他的出現,而是與他同行的兩個保鏢,他們的西裝領口處彆着一顆不太引人注目的銀質小東西。看似是普通的裝飾物,但是那特別的圖案卻讓他不得不留意。在他的印象中,這似乎是歐洲某個神秘教會的標誌,這個安舜禹和那個教會又有着什麼樣的關係呢?爲什麼他的人會是教會中人?莫非他自己也在裡面身居要職?
這個疑問在他的心裡深深紮了根,等忙完南宮闕的喪事,一定要花點時間去調查一下這個人才行。雖然目前來看對他沒有任何的威脅,但是弄清楚總沒有壞處,就不知道究竟是敵是友了。
南宮闕死因調查的事情,根據交警方面的初步瞭解,證實肇事車輛的剎車有人動過手腳,所以此事由刑警隊介入。而秦隊長身爲南宮闕的得意門生,想到自己的老師死得這麼慘,就更是摩拳擦掌的要爲他報仇。
那位肇事者在加護病房內昏迷了兩天之後,總算醒來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開口就承認自己是故意找機會對南宮闕下手!
聽秦隊長的介紹,這個叫陳志勇的男人前兩個月剛從監獄裡出來,先前犯了事被關進去,還是南宮闕親手抓的。現在刑滿釋放後,就想着要報復,無奈平日在公安局裡人來人往,還都是警界的精英,他無從下手。於是思來想去,就找了這麼個辦法,行動之前,他自己也沒想過還能全身而退,沒想到還能撿回一條命來。
似乎這麼說來,這件事情就算是了結了,陳志勇也主動認罪,最後必定是以故意謀殺罪再對他判刑。可是南宮暮雪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這樣會不會太簡單了呢?
私下拜託傅巖安排組織裡的其他人去做了秘密調查,這陳志勇的家裡還有個年邁的老母親,因爲父親早逝,他是母親辛苦拉扯大的。在監獄裡服刑的時候,也是表現良好才得以提前出獄,從他的日記中不難看出,他還是挺孝順的。
按理說,這樣的人在出獄後應該安守本分,好好照顧老母親過日子纔是,怎麼會生了報復的念頭,毀掉自己的下半生呢?尤其是對那一直都期盼着他早日歸來的老母親,該是多大的打擊啊!
最詭異的是,發生車禍之後,陳志勇的母親就被接到了一個遠房親戚的家裡住,對外宣稱是互相有個照應。而令人想不通的,是那親戚家竟突然起了洋房!這怎能讓人不好奇?雖說是在市郊,不算得貧困的地方,但無緣無故就建新房,還偏偏是在陳志勇的母親搬過去之前?這也太湊巧了吧?
之前陳志勇坐牢十年,他的母親也沒有去任何親戚家住,都是自己一個人靠着低保生活。現在僅僅是出了車禍,還沒查明原因之前,就做了妥善的安排。讓人起疑的還是那遠房親戚家的經濟問題,根據鄰居們的介紹,他們家似乎經濟條件很一般,最近也沒聽說發了什麼橫財,突然就有了一大筆錢說要建房子。還很着急的找人來立即開工,好像怕那些錢會不翼而飛似的。
正是如此,才讓人覺得納悶,所有的事情都湊到一起,就不由得不令人懷疑了。與此同時,封予灝也安排了下屬去跟進這件事,所以兩路人馬得到的消息是一樣的。
聚集在別墅裡,衆人的臉色都很凝重,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個陳志勇很有問題。也許他那裡纔是突破口。
“我們去打探過,他那個遠房親戚根本就沒有錢,據說這錢還是陳志勇給的,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喝着上好的春前龍井,傅巖淡淡地說。這件事即使南宮暮雪沒有開口,他也會主動介入,誰讓那些傢伙動了他組織裡的人呢?
別因爲他們人丁稀少而小瞧了去,實際上他們不過是根據任務的需要,各司其職。最近要對封予灝不利的那些人似乎老實了很多,他們自然也變得清閒起來,所以更加全力以赴地把精力全都放在追查南宮闕的死因上。
聽了他的信息,君少宇接過話茬道:“他在監獄裡能有什麼經濟來源?而且剛出獄就有了一大筆錢,顯然是要留給母親養老送終的。我們不妨大膽的設想,有人給了他錢,讓他去謀害伯父。可是會誰會跟伯父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呢?”
雖然當年陳志勇是被南宮闕親手送進去的沒錯,可是不過就是坐牢而已,他甚至還交代裡面的獄警多多照顧,別讓其他犯人去欺負陳志勇。做這麼多事情,無非就是覺得他的家境貧寒,值得人同情,即使陳志勇不會感恩,也不需要恩將仇報吧?
所以考慮再三,大家還是覺得陳志勇本人的殺人動機不夠強,最主要是那筆錢的由來不清不楚。秦隊長也派過便衣去盤問陳志勇的親戚,他表示毫不知情,只知道錢是陳志勇給的,至於從哪裡來,就不得而知了。
一片沉默之中,喬思凡忽然開口道:“除了當事人,會不會他的母親也知情呢?”也許陳志勇會把事情告訴老媽也不一定。
隨手抓過一個抱枕狠狠地砸過去,南宮暮雪沒好氣地說:“我拜託你動動腦子好不好?老太太都八十多歲了,記性不好,耳朵又聾,你覺得陳志勇會對她說嗎?再說了,即使她耳聰目明,也不見得一定就會說吧?”
誰家的孩子犯錯誤還會主動跟家長說?嫌自己的身子骨太硬朗嗎?而且以陳志勇的孝順來說,他應該不會讓母親跟着擔驚受怕。
因爲那飛來的抱枕,喬思凡手裡的茶杯不幸被擊中,淡黃色的茶水潑了出來,濺到他那淺色的襯衫上,看上去就像一副潑墨山水畫般動人。
飛快地把茶杯擱在桌子上,抽過幾張紙巾拼命地擦拭着,嘴裡還不依不饒地教訓道:“剩……南宮暮雪,你這個妖女,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動不動就朝人扔東西,你這個臭毛病怎麼就改不了呢?還有啊,你看這些茶水潑到地上有多髒啊!一會兒再踩到的話……”
他的碎碎念立刻換來屋裡所有人的白眼,這還只是茶水好吧?又不是什麼咖啡漬之類很難清理的東西,他的潔癖要不要這麼嚴重?
封予灝朝坐在不遠處的秦少凡示意:“少凡,一會兒陪喬先生去一趟商場,務必買幾件全新的襯衫作爲補償,記得選質量好一點的。”
這個決定讓南宮暮雪又是一陣不悅,撅着嘴小聲抗議道:“憑什麼要對他那麼好?不就是茶水嗎?隨便搓幾下就能洗乾淨了,何必小題大做?浪費!”這臭男人也真是的,她沒有直接扔刀子過去已經算客氣了,還敢跟她討要賠償?不要臉!
失笑的看着她那氣鼓鼓的表情,封予灝寵溺地伸出長指輕輕颳着她光滑的臉蛋,淡笑着說:“雪兒,你弄髒了思凡的衣服本來就不對,我們理當要賠。所以你以後要扔東西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等他手裡沒有拿液態的物體時再出手,免得我又要賠錢。懂?”
旁邊的一溜衆人全都因爲他的話而滿頭黑線,合着他此時的出手大方,不過就是爲自己的女人下一次犯錯誤打基礎?還很好心的給了相應的建議,真厲害啊!
讓人更加大跌眼鏡的是,南宮暮雪一掃先前的不快,回以甜甜一笑,順從地的說:“好,以後我一定注意,就算要扔,也不能誤觸他的手。要不,我直接扔刀子好了,這樣準頭更好,也不用擔心有水潑出來。灝,你說這樣好不好?”
那無害的笑容,彷彿他們只是在談論外面的天氣如何,是否適合去郊遊,而不是傷人的小把戲,卻足以令喬思凡額頭冒冷汗。
無視於某人蒼白的臉色,封予灝旁若無人地在她香脣上輕啄一口,滿臉戲謔的神情:“當然好,你高興怎麼玩就怎麼玩,只是別把人弄傷,也別搞出人命來就好了。”目前爲止,還沒有什麼棘手的事情是他不能解決的,只要她高興,做什麼都可以。
反正動刀子也只是逞威風,順帶嚇唬嚇唬人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也只有喬思凡被她整怕了,所以纔會對她有所忌憚,其他人都是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誰讓他倒黴,被南宮暮雪盯上了呢?
一羣人商量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直搗黃龍,直接去找陳志勇問明白算了,當然,這問的方式是不可能和秦隊長一致的。這人明顯早就料到了會有刑偵隊員去錄口供,說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能不開口他都會保持沉默。
去醫院的人不多,只有幾個核心人物,還有車伕君少宇。只是簡單地套線索,不需要太多人,難不成還怕這陳志勇插翅飛走?
眼睜睜看着幾個人魚貫而入,陳志勇有些茫然。但是從這些人的氣質來看,非富即貴,那冰冷威嚴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慄,估計沒什麼好事。無奈他傷得太重,除了眼珠子,全都動彈不得,就連脖子都戴着護套。
吃力的擡起手,顫抖着指向他們,氣息不足地輕喘着問道:“你、你們是、是什麼人?”那粗嘎的聲音在陰暗的病房裡聽來格外的慎人,再加上他此時被繃帶纏繞地像個木乃伊似的打扮,很是嚇人。
爲什麼他會感受到一股強大的肅殺之意?尤其是領頭那個最高大的男子,不怒而威,讓人不由自主地在他面前低下頭。
南宮暮雪慢慢踱步到病牀前,漫不經心的將房間裡擺放的醫療器械都掃了一眼,涼涼的說:“我們是誰有那麼重要嗎?難道給你錢的那個人沒有告訴你,不要隨便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們家的頭上,還害得她老爸死於非命,那就要有勇氣去承受後果!
眼神對上陳志勇那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時,變得異常的冰冷而犀利,甚至有嗜血的味道在眼底滑過。
不想跟這個殺人兇手多廢話,她開門見山地問:“是什麼人指使你乾的?就爲了那些錢,你不惜殺人?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親知道你再次犯下重罪之後,她老人家又如何能接受?你還算是個人嗎?!”
生平最看不慣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只顧個人得失,完全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即使給錢給老人做安家費和養老金又怎樣?相比較而言,老人都會希望孩子能好好地在自己身邊盡孝吧?物質條件能比得上那份悉心照料的心意嗎?
犀利的話語一下就戳到了陳志勇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只見他低下頭,滿臉的愧色,臉上有着複雜的神情。既有愧疚,也有悔恨,更多的是哀傷。
幾經掙扎,終於歸於平靜,他在沉默了半響之後才說:“我已經盡、盡我所能,爲她鋪好了後、後路,也拜託親戚幫忙照料了。我、我不是一個好兒子,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苦衷,你們還是回去吧,我什麼都不、不會說的。”
說完還閉上了眼睛,顯然不願多說,那鎮定自若的樣子,彷彿一早就猜到了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已經對死亡無所畏懼。
“好一個有苦衷!”南宮暮雪聽了他的藉口,忍不住冷笑兩聲:“就因爲有苦衷,所以要殺人?那被你害死的人不是很冤枉?你想過他的家人會有多難過嗎?你能想到母親孤苦無依,爲她留下一個衣食無憂的將來,那死者的家人呢?他們永遠都要沉浸在失去至親的悲痛之中!你這個人渣!”
罵到激動處,想到老爸慘死的模樣,眼圈又不爭氣的紅了,胸脯更是因爲怒氣而上下起伏着。封予灝的大掌適時地扶住她的肩膀,稍稍加重力道,讓她知道他始終陪在她身邊。
略顯激動的叫罵讓陳志勇好奇地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她。不等他有進一步的猜測,南宮暮雪就上前一步,挺直胸膛冷笑着說:“不錯,我就是死者的女兒,今天就是要跟你討要一個說法,爲什麼你要殺了我老爸?僅僅是他當年親手抓了你,並把你送進監獄嗎?那這世界上的警察難道都該死?你到底是憑什麼?!”
陳志勇的臉色在聽到她的身份時,變了變,很快又恢復如常,低聲說了一句:“對、對不起。”他和南宮局長當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若說當年的事情,那他也只是秉公辦理而已,誰讓自己犯法了呢?
要怪只怪造化弄人,若不是那個人對他有着大恩大德,他也不必爲了還這個人情,再次犯下重罪。至今都不敢讓母親知道,就是怕她老人家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盼了十年,兒子好不容易纔從監獄裡放出來,現在又要進去,搞不好還會被判死刑。
可如今他的道歉也不可能換來別人的諒解,甚至還極其諷刺地讓人想起那句經典的話來: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警察來幹嘛啊?
所以封予灝也毫不留情地迴應:“殺了人再道歉?你以爲這樣就可以完全抹煞你給他人帶來的傷害和痛苦了嗎?同樣的,要是別人殺害了你的母親,你還能無動於衷嗎?恐怕早就去把人給捅個十幾刀了吧?”
說得倒輕巧!現在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要把那個可惡的幕後黑手給找出來,把真正的兇手繩之於法。最令人想不通的是,會是誰如此大費周章的買兇殺人?是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南宮闕做警察幾十年,如今又坐到了公安局長的位置,建立的功勳一大堆,得罪的人肯定也不少。若說到會找他尋仇報復的對象,根據秦隊長羅列出來的,不會少於五個人,只是這幾個人的情況都比較特殊。三人還在監獄裡,判的是終身監禁,一人已經癱瘓,一人已改邪歸正,每天過着含飴弄孫的平靜生活。
經過一一排查,發現這幾個人都不認識陳志勇,和他也沒有任何的裙帶關係可循。所以他們還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否則也不用親自來醫院了。
“不說是吧?”南宮暮雪看他依舊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不由得爲之氣結,從包裡拿出刀子開始把玩,脣角始終掛着一絲冷笑,讓人看了就坐立不安。
看那鋒利的刀子在她的長指間翻飛,動作嫺熟得連看都不用看,絲毫不擔心會出現失誤而傷到自己。寒光乍現的刀鋒在旋轉時反射到天花板的燈光,刺眼得很,不一會兒就讓人眼花繚亂,幾乎都睜不開眼睛了。
握着刀柄把刀尖輕敲在牀頭,她忽而換上一個人畜無害的甜笑,嘴裡吐出的話卻足以令人渾身冰冷:“不說也沒關係啊!你怎麼殺害我老爸的,我也如法炮製,用同樣的法子去對付你母親好了,一命抵一命。哦,你們家似乎還佔了便宜呢,你母親年事已高,即使沒有遭遇橫禍,恐怕也沒有多少年好活了吧?我老爸都還沒退休呢!”
笑意不達的眼底,有着明顯的恨意,彷彿她說的話都是無比認真,沒有在開玩笑。若是他繼續嘴硬下去,她完全有可能會照那些話去做。
艱難的嚥了咽口水,陳志勇慌亂地開口道:“你、你別、別亂來啊!這事與我母親無、無關,你們不要去、去找她的麻煩!”因爲太過着急,所以連氣息都變得愈加不平,喘得更厲害了。
他有了不一樣的反應,這無疑是一個良好的信號,至少不再像個悶葫蘆,半天都問不出半個字來。
和封予灝交換一個瞭然的眼神後,南宮暮雪又接着說:“我當然知道你母親是無辜的,可是我老爸又何其冤枉?如果連真正的兇手都不能找到,你讓他老人家如何能走得安心?要不這樣吧,我讓他每天晚上都去找你母親,去跟她訴苦申冤,這樣你們家也別想過得太平!”
惹毛了她還想全身而退?怎麼可能?現在還能讓他好好地躺在病牀上已經算很仁慈了,若不是爲了調查那幕後黑手,她老早就從封予灝那裡拿槍出來,直接對準他腦袋扣動扳機了。
似乎是嫌這個恐嚇還不夠份量,她又把刀子對準輸液的管子比劃了幾下:“先割斷那一根好呢?醫生說哪個纔是你的救命藥?算了算了,我沒那個耐性等了,全部都割斷吧!把你弄死了下一個就是你母親,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着就真的把刀鋒貼近管子,作勢要下手,就在這時,君少宇恰到好處地開口了:“嫂子,你這麼做好像還是太仁慈了吧?我們應該先把他做的缺德事告訴他母親,欺騙家長多不好啊!”
聽起來義正言辭的話,偏偏配上擠眉弄眼的表情,生怕別人不理解他的用意似的。此舉立即換來了某個冰山的不悅,幹什麼衝他的女人做這種動作?看着就想打人!
“我、我說……”他們輪番的恐嚇總算起了作用,讓陳志勇終於扛不住這樣的刺激,舉手投降。
衆人同時噤聲,等待他說出真相,而且那嚴厲的眼神彷彿在無聲地警告他,只要敢有半句虛言,定不會輕饒他。
又接着喘了好一會兒,他才氣息不穩地開口:“是、是一個對我有恩的人,他曾經救過我一命,所以我出獄後就找到了我,讓我報恩。我想想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與其出獄後默默無聞地混日子,不如干一票大的,至少母親的餘生可以過得很好。”
君少宇心急地追問道:“他是誰?”此時沒有人會去討論他這個報恩的方式是否妥當和值得,只關心那“恩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陳志勇又喘了兩口氣,才接着說:“其實真正讓我去殺人的並不是這個恩人,而是他的一個朋友,但是看着又不像那樣的關係,似乎他很怕那個人,說話也很恭敬的樣子。我猜想應該是那個人和南宮局長有仇,所以想殺掉他,不過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到。”
衆人原本提着的一顆心,此時又回到了原位,說了半天,根本等於沒有說嘛!既不知道對方是誰,又不知道長相,是在戲弄他們嗎?
上前一步將大手牢牢箍住他的脖子,君少宇不耐煩地警告道:“你最好別跟我們玩花樣,這裡無論是誰,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收起你那些無聊的把戲!”最煩人家把他當白癡了,現在說這些沒營養的話,簡直是在侮辱他們的智商。
他那陰鷙的眼神和怒意十足的臉龐,讓陳志勇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連忙急聲說:“我、我沒有騙你們!我說的都是真的!因爲那個人太神秘了,好像是刻意要隱瞞自己的長相和身份,而且我的恩人並不想讓我知道太多。”
能有人比他更憋屈嗎?好不容易盼到刑滿釋放,還沒和母親團聚幾天,就接到了這麼一個棘手的委託。痛定思痛之後,決定咬牙接下這個必死無疑的任務,卻又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來,沒死成就算了,這會兒還要被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嚴刑逼供”。他們比“那個人”還要恐怖,那人是讓他有對未知的恐懼,而他們則是光明正大的威脅和恐嚇,兩樣都不能讓他忽視。
顯然衆人對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耐性,一直兩手撐着牀尾的傅巖更是開口說出更爲狠毒的話來:“既然他什麼都不知道,留着也沒用,直接給他一個痛快的了斷吧!暮雪,你要是覺得還不夠解恨,我們一會兒再去對付他的母親,把他們家的人都趕盡殺絕。”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漫不經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沒有一點嗜血的味道,甚至連聲音都像平時那般溫和,像是在說着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而不是殺人。
這下把陳志勇急得都快尿牀了,掙扎着想要在病牀上坐起身來,無奈那重傷的身子提不起半點力氣,只能又重重地摔回去。
“我、我想起來了!”接收到那幾道寒意凜然的目光,他趕緊先開口表明自己有話要說,免得那把泛着寒光的刀子就這麼直直的飛過來。
幾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暫時收住了各自的動作,看看這傢伙臨死之前還能有什麼廢話要說。這次如果還是沒有一點價值的廢話,那他們也不是那麼好脾氣的,用封予灝的邏輯:這樣的廢物留着也是污染環境,人道毀滅算了。
怯怯地看着幾個人臉上的嚴峻表情,陳志勇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如果我等會兒說出的信息對你們有幫助,是不是可以請你們高擡貴手,放過我的母親?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她還有高血壓,我希望能讓她自然地走到生命的盡頭。至於我自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絕對不會有半個‘不’字。”
從這麼幾句話聽來,他似乎也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至少那一片孝心還是很令人感動的,但是這也不能抹煞他曾經殺過人的事實。
也許是混黑道的時間比較長,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幾個人中,最高大的那名男子是核心人物,所以這些話他是隻盯着對方說的。
封予灝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表情淡淡地說:“你現在還有資格跟我們談條件嗎?別說你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就連你母親,也是我一個電話便可人頭落地的。這樣你還要繼續跟我談判嗎?”
死到臨頭了還跟他擺架子?乖乖地從實招來,他或許還可以網開一面,把他的狗命多留幾天,這個時候還在耍嘴皮子討便宜,那就很令人反感了。
明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絕情的拒絕了自己的請求,陳志勇愣了一下,苦笑道:“呵呵,也是,你們現在巴不得我能立刻死去,又怎麼會那麼好心的成全我呢?我信得過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母親。”
如果連這點看人的眼色都沒有,他還怎麼在江湖上混?像這樣的大人物,應該不屑於和他這樣的小嘍囉動手吧?至少從面相和氣質上看,他不像個卑鄙小人,自然會講道義。他們出來混的,不就是一個“義”字嗎?
“少在那裡廢話!別以爲扣了一頂高帽,我們就會善罷甘休,你快說到底想到了什麼?!”懶得跟他繼續周旋,君少宇稍微擡高聲音,冷冷地警告他不要再浪費時間。
輕輕嘆了一口氣後,陳志勇想了想才說:“那天晚上我只看到那個人開着車離開,車尾那裡有一個很奇怪的標誌,好像是一隻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北美最大的黑暗勢力‘梟’的標誌,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屬於那個組織。”
話音剛落,病房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恐怕都能聽見。每個人都屏息靜氣,就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氣氛空前的緊張。
而南宮暮雪的腦子在那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她多希望自己聽錯了!可是從大家的表情,還有封予灝那錯愕的眼神,不正表明了那是事實嗎?
對上她驚慌失措的水眸,封予灝的眼底劃過一絲鬱結和沉痛,仍是堅定無比地告訴她:“雪兒,我敢保證此事絕對與我無關,至於具體的原因,我會盡快查清楚,給你一個交代。”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就是有人在他的組織裡做着非法的事情,而他這個老大居然一無所知!這樣欺上瞞下的行爲是他所不能容忍的,要是查出來誰是那個害羣之馬,他必定會還南宮闕一個公道。
不知怎麼的,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南宮暮雪的心裡很煩亂。雖然直覺上不會是封予灝下的命令,但是一想到那是他的人,她就如鯁在喉般難受。
連帶的,看着他的眼神都帶着戒備,彷彿他是個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令人毛骨悚然。所以在那隻曾給她帶來過無數安全感的大手要伸過來時,她條件反射地避開了,就連目光都開始閃爍起來,不願意與他對視。
這樣尷尬的沉默無疑令人窒息,傅巖率先打破了僵局,冷靜地說:“這傢伙的話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們最好還是進一步確認之後再做打算吧!”
看向封予灝時,他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相信你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件事。”之所以會這麼說,不僅僅是爲了安撫南宮暮雪眼下那慌亂的情緒,更是因爲他對封予灝有着英雄惜英雄的特殊感覺。
至少可以確定,他對南宮暮雪的一顆心是真的,感情是真的。當男人把一個女人放在自己生命中的首位,並且甘願爲她無條件地付出時,又怎麼可能會去傷害她的至親?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封予灝仍是緊盯着那張血色全無的小臉,輕蹙着的眉頭顯示他此時的心情是多麼的鬱悶,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因爲他知道,他們之間已經出現了隔閡,他並不想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爲自己過多的辯解,只有找出那個害羣之馬,才能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南宮暮雪的腦海中不斷地迴響着陳志勇的那些話,眼前晃過的也是她曾誇讚過的那個鷹擊長空的圖騰,沒想到的是,這些元素通通和老爸的意外去世聯繫在一起!她又如何能夠坦然面對?
只要一想到這件事情是封予灝的手下做的,她就像吞了一隻蒼蠅般噁心,再想到自己正和那個組織的最高首領在談戀愛,她無論如何都不淡定了。
所有的思緒全都涌上來,讓她頭痛欲裂,只能拎着包包狼狽地扭頭離去,匆匆撂下一句:“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慌不擇路地邁着凌亂的步伐朝病房門口跑去。
傅巖見狀趕緊跟上,還不忘對封予灝說:“我會把她安全送回家,你儘快把事情處理好。”想要解開心結,還得在根本上解決問題才行。
才走到病房外走廊的轉角處,就看到那抹身影正無措的蹲在地上,緊緊地靠着牆面,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他趕緊把人扶起來,感覺到她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着,只能扶着她往停車場走去。
把她塞進車裡,傅巖還體貼地打開暖氣,並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只是他不知道,即使這樣也不能溫暖她那顆冰冷的心。所有的東西都湊到了一起,爲什麼偏偏老爸的死會和封予灝的組織有關係?
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和糾結,傅巖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穩穩地開着車子,嘴裡卻安慰道:“暮雪,相信你的直覺吧!雖然現在掌握的線索指明和‘梟’有關,卻不見得封予灝這個人有什麼問題。相處這麼久以來,難道你還不清楚他的爲人嗎?他什麼時候跟人玩過陰招?說句不好聽的,即使他真的要對伯父不利,他有必要非得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嗎?這和他的個性明顯不符。”
按照封予灝的性格,若是他看誰不順眼,只會光明正大地宣戰,就像上次去搶那批槍械一樣。他不屑於採用那些迂迴戰術,這都源自於他強大的實力和自信。
若是真要對付南宮闕,他當初就不會煞費苦心去追求南宮暮雪,而且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去對付自己兒子的外公?就算他真的不打算和南宮暮雪結婚好了,多的是辦法可以接近南宮闕,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毫無生氣的靠在椅背上,南宮暮雪有氣無力地說:“頭兒,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一時還無法接受那個幕後黑手是從他組織裡出來的,所以心裡不太好受。”
她當然知道封予灝的爲人,這些日子來的點點滴滴很容易就組成一個人的性格特點,以他光明磊落的做事風格,固然不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去對付老爸。何況老爸和他又無冤無仇,犯不着大費周章的做這些安排。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和他們的“魅”不同,“梟”畢竟是一個較大的勢力組織,成員上萬,不可能每個都是正人君子。有害羣之馬是正常的,作爲最高的首領,封予灝也管不到底下的人。即使對他忠心,假以時日沒有任何進展,或許是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有人叛變也不是不可能。
爲難的是,他們今天出門的時候,饒西莉知道他們是去醫院,此時恐怕正在家裡眼巴巴地等着他們的好消息。該怎麼說?要是知道老爸的死和她未來好女婿的組織脫不了關係,她會有什麼反應?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她的好,免得又多一個人食不下咽。
纔回到家沒多久,南宮暮雪就收到了封予灝的短信,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到家了嗎?好好休息,別想太多,我會處理。”呵呵,這是四字經嗎?對仗還挺工整的嘛!
只怕此時他也很鬱悶吧?卻還記得要安慰她。其實這男人在關鍵時刻總是會表現出他最寶貴的一面,比如體貼,比如安全感。
少了那高大的身軀躺在旁邊,那張大牀似乎一下就變得空了起來,甚至於足夠她在上面翻滾好幾次都不會掉下來,平時怎麼就那麼擁擠呢?好像在她的印象中,每次翻身不是會撞到那結實的胸膛,就是會滾到牀的邊沿,然後總會有一條有力的手臂會及時地把她再拉回來。
難道是因爲這空蕩蕩的感覺,所以纔會睡不着嗎?聞着枕頭上屬於他的味道,翻來覆去的還是睡意全無,一雙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紋發呆,再接下來是不是要數綿羊?對她來說,可能數手術刀會來得親切一點。
百無聊賴之際,拿來平板電腦正想看會兒電視劇,就聽到了手機的短信提示音,連忙探過身子向牀頭櫃上摸去。
不出意料,還是那男人發來的,這次的語氣顯然溫柔了很多:“寶貝兒,爲什麼還沒睡?要是明天頂着兩個熊貓眼見人,小心我懲罰你哦!乖乖睡覺去,聽話有獎勵哦!”連哄帶威脅的語氣,的確是他的口吻,呵呵。
可是,爲什麼他會知道自己還沒睡?難道這傢伙又偷偷在她身上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不然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在她四處檢查的時候,樓下某輛車上的人卻彎起了脣角,這女人還沒回短信,是在翻箱倒櫃吧?真是個小傻瓜!明明看到她的房間燈都沒關,這不就知道她沒睡了嗎?還需要監視監聽?
黑色的車子剛好停在樹蔭底下,不遠處昏黃的路燈根本就照射不到這裡,厚厚的雲層又遮住了月亮,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樹影婆娑之間的車身。隨意地把手搭在車窗上,封予灝把座椅靠背調低,愜意的半躺着看向那扇窗戶。
已經交由“鐵三角”去徹查自己的手下,應該很快就會有線索,只是不知道會是誰惹出來的禍。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爲什麼組織裡會出了叛徒?而且這件事情究竟是有人栽贓給“梟”,還是真的就出現了害羣之馬?
找了半天,南宮暮雪也沒發現自己的身邊有什麼可疑的東西,只能氣悶的關燈睡覺,還賭氣的不去回某人的短信。可惡的男人,爲什麼每次在他面前總是覺得自己無所遁形,一切好像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入秋的夜裡已經很涼了,即使沒有開空調,蓋了薄毯,仍是有涼意不斷襲來。平時明明蓋這個都會覺得很暖和,難道就因爲少了那個枕邊人嗎?
滿意地看到那扇窗戶變得一片黑暗,封予灝才發動車子離去,他得加快速度去解決問題,否則不只是她,恐怕連他自己都會跟着失眠。今晚要怎麼對付過去還不知道呢,抱枕頭?手感差太遠了,唉!
過了兩天,還沒等到“鐵三角”的彙報,就收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陳志勇在醫院裡突然死亡了!
匆匆趕到醫院,秦隊長愁眉不展的站在病房裡,看到封予灝進來,歉然地說:“因爲他生前曾經指出,幕後黑手有可能是‘梟’的人,如今遭人滅口,你們也有一定的嫌疑。所以我們的人要開展調查,希望你們能配合。”
縱然臉色不太好看,他還是有禮地對秦隊長說:“我們一定積極配合,相信一定會盡快查個水落石出。”
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事情不是他們乾的,作爲組織裡的首領和核心人物,他們也的確毫不知情,要調查就調查吧!只是在查出這個罪魁禍首的時候,他必然會先以組織裡的規矩來嚴懲,再移交警方。
經過這件事,封予灝等幾個人就進入了刑偵隊的嚴密監視中,行動自由雖不至於被限制,但是去哪裡都有幾個“尾巴”跟着,着實彆扭。
最鬱悶的是,因爲被監視,他連偶爾想去公安局小區遙望某個女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靠手機聯絡。可氣那女人還很傲嬌,每次都不回短信,讓他慪得要死。
這天也是忍到了極限,才直接撥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一連響了十幾聲都沒有人接聽,直到手機裡傳來冰冷的提示音,他才掛掉。搞什麼?在考驗他的耐性嗎?竟然敢連續一個星期都不回他短信不接電話?!很好,看來不給她點教訓,那女人就要上房揭瓦了。
開着車子一路狂飆來到了熟悉的小區,爲了今天的“行動”,他還特地換上了一身休閒的裝扮,就衝着那女人的態度,他還非要見到她不可了!
拉高衣袖,封予灝對身後不遠處的人勾勾手指頭,示意他過來。而那刑偵隊員雖然一頭霧水,還是很配合地來到他跟前。這幾個人雖然有嫌疑,但是隊長一再交代,不能隨便冒犯,更不能侵犯人家的人身自由,所以他們的態度還算尊重。
朝樓上指了指,封予灝平靜地說:“我要上去找我女人,先跟你報備一聲,免得小區裡的保安把我當賊抓,還驚動警方那就不好了。”
呃?!刑偵隊員因爲他這句話而一頭霧水,看他這架勢,似乎不打算從大門上去?那要怎麼去?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南宮局長的家應該是在五樓啊,難道還有直升飛機從上面吊繩梯下來?這陣仗未免太大了點吧?
他的胡思亂想很快就得到了正確答案,因爲封予灝壓根兒就沒想過要靠着什麼外界的力量,而是打算手腳並用爬上去。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異常敏捷地順着外牆的水管往上爬,刑偵隊員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這傢伙不愧是“梟”的老大,就連爬水管都這麼在行,了不起啊!如此看來,其他的如拳腳功夫和玩槍械之類的,他也應該很厲害纔是。
剛爬到三樓,被驚動到的小區保安就匆匆跑來了,指着上面的人高喊:“上面的,趕緊給我下來,否則就對你不客氣了!”
可惡的傢伙!竟然在他值班的時候來搞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這不是影響他的年終績效考評嗎?而且這個毛賊也太大膽了吧?不知道這個小區是什麼地方嗎?裡邊住着的不是公安局裡的人,就是家屬,隨便喊一嗓子,都會衝出幾個身手不錯的人來,這不是來送死嘛!
還沒等他有進一步的行動,刑偵隊員就趕緊跑過來了,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從口袋裡掏出證件遞到他眼前,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別叫,我們是在進行考覈呢,別嚇到了新隊員。”
心裡默默地補充一句:封老大,對不住你老人家了,誰讓你選擇這麼“驚世駭俗”的方式上樓去找你女人呢?只能委屈你做個新隊員了。
保安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不停往上爬的那抹身影,自言自語道:“這小夥子挺靈活的嘛!不過你們現在的考覈怎麼增加科目了?我記得以前沒有爬水管的吧?”是他從警隊退出來的時間太長了,所以不瞭解行情嗎?
說來也奇怪,爲什麼考覈會把場地選到了公安局小區的宿舍樓?他還挺好奇,爬上去之後,接下來會是什麼內容?跳傘?不對,這個高度不夠。難道要順着水管再滑下來?
看到他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刑偵隊員不由得納悶地問道:“你不用回去值班嗎?”難不成還要陪着他繼續守在這裡?關鍵是封老大上樓估計一時半會兒都下不來呢,人家小兩口還要溫存纏綿一下,苦的是他。幸好現在天氣轉涼,沒有那麼多的蚊子,否則他還更鬱悶,要做“無償獻血”呢。
在他的暗示下,保安一步三回頭地慢慢往門口的值班崗挪去,直到那抹身影進入了五樓的某個陽臺,再也看不見了,才死心回去上班。
剛洗澡出來的南宮暮雪正坐在梳妝檯前擦着護膚品,對鏡子擦眼霜的時候,似乎看到身後的窗簾詭異地動了一下,有道黑影閃過。這個異常現象引起了她的注意,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取出一把刀子緊握在手中,踮起腳貼着牆朝陽臺走去。
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已經清楚地看到薄紗做成的窗簾後的確有黑影,家裡的陽臺從來都沒有擺放任何東西,怎麼會有影子呢?這麼高的地方,要說是樹影也太牽強了。
腦子裡忽然想起陳志勇被滅口的事情,還有老爸的慘死,難道她就是下一個目標?什麼人非要對他們家趕盡殺絕不可?會不會只是偷偷摸摸來做些雞鳴狗盜之事的小賊?
不管是有意圖而來,還是誤打誤撞,她都不會輕易讓對方得手。所幸謙謙是和老媽一起睡,他們的房間沒有陽臺,否則一老一小恐怕更危險,她至少還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就在她飛速將刀子扔出去的同時,對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拉起窗簾,敏捷的用這薄紗把刀子捲起來,並沒有被她傷到。
錯愕地看着那翻飛的薄紗,再看到自己的武器就這麼被人不費吹灰之力的繳去,南宮暮雪不由得氣結。再看向來人時,整個人就這樣愣住了,忘了要怎麼反應。這個時間,爲什麼他會在這裡?而且還出現在陽臺?她不曾記得有人給他開過門,難道是趁她洗澡的時候溜進來的?
大手反方向轉了幾圈,刀子就從薄紗中重新出現在視線裡,封予灝把它拿走,隨手擱在旁邊的小書架上,還順帶檢查了一下窗簾的完好程度。
“怎麼,看到我來,太驚喜了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姑且把你的反應當作是你很高興吧!”枉費他費了一番功夫才上樓來,這女人不但沒有熱情的歡迎,還有功夫在那發呆?真是太打擊人了。
直到聽見那熟悉的聲音,和他慣有的涼薄語調,南宮暮雪才確定真的是他來了,嘴裡吶吶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她還以爲自己出現幻覺了呢。
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封予灝一臉挫敗地說:“誰讓某個沒有良心的女人一直都不回覆我的短信,電話也不接?實在忍耐不住那滿腔的思念,我只能紆尊降貴的親自送上門了,還希望你能笑納。”
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說着他此行的目的,只有那雙深邃的星眸裡繾綣的情意表露了他的真實想法。一連這麼多天都不能見她,別說摟摟抱抱,偷個香吻了,他過的簡直就是苦行僧的生活。
被他那火熱的視線瞧得不太自然,南宮暮雪羽睫微垂,不敢與他對視。但臉頰傳來那越來越滾燙的感覺,在在說明了她此時的羞怯。
沉默了半響,男人張開雙臂,淺笑着沉聲說:“是你自己過來,還是要我過去抓人?”臉上的表情無疑在透露一個信息:如果讓我親自過去,後果就不堪設想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深知這男人是個典型的行動派,南宮暮雪自然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輕咬着下脣含嗔帶怒地白了他一眼,然後緩緩朝他走去。只是那速度慢得足以和蝸牛相媲美,每一步恐怕都得用釐米來做單位計算,好像前面是個吃人魔王,過去了就屍骨無存似的。
沒有太多的耐性繼續等待,封予灝直接一個大步上前,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那副溫熱的嬌軀讓他明白,這些天的嚴重失落感終於得到了完全的填補。
從來都不知道,會有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據着如此重要的地位,生活全都以她爲中心,一旦有一天不在身邊,就會食不能安寢。好像做什麼都不能提起勁來,對什麼事情都興趣缺缺,可是和她一起的時候,哪怕只是鬥嘴,都充滿了樂趣。
這就是愛情吧?不得不承認,自己這個跟頭真的栽得很重,卻甘之如飴。哪怕在短時間內,她不能給予同等的回報也無所謂,只要能守着她,陪着她就好。何況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呢!
南宮暮雪將雙臂繞到他身後,緊緊地回抱住他壯實的腰身,感受着他的心跳。這一刻是無比的安心,彷彿所有的不安和焦躁全都遠離了她。完全放鬆之後,倦意竟如潮水般席捲而來,讓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我好像困了。”把小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悶聲說道,那語氣裡是她最近常常會有的撒嬌味道。也只有面對他的時候,她纔會像個小女人似的,嬌態畢露,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
這迷糊又可愛的樣子讓封予灝忍不住輕笑出聲,胸膛也跟着微微起伏。這女人真是不解風情,自己大老遠的跑來,還爬水管,換來的竟是看她睡覺?呵呵!不過若是能用常理去推斷,就不會是他的女人了,也正因爲常有這樣的神來一筆,纔會讓他享受這份相處的樂趣。
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輕輕地放到大牀上,拉過薄毯來蓋住她婀娜的身軀,免得因爲躺下的姿勢而春光外泄。他當然不介意有免費的好風光可以欣賞,關鍵是怕自己沉不住氣,會直接把她吃光抹淨。之前可是做過鄭重承諾的,若是她還沒有愛上自己,絕對不會越雷池半步。
現在看來,這樣的所謂君子承諾,最後苦的還是自己。終於能體會這種看得到,吃不着的苦逼心情了,甚至還覺得是自作自受。當初不那麼說不是挺好嗎?唉!
“你從哪裡進來的?老媽開門讓你進來的嗎?”除了剛纔洗澡的那段時間,似乎沒什麼合適的時機能潛入嘛!
把她那隻不安分的小手牢牢抓住,不讓她繼續在他的胸膛點火,封予灝還懲罰性地輕輕咬了一口她的青蔥玉指,眼裡卻是滿溢而出的寵溺和疼愛。
總覺得怎麼都看不夠這張表情多變換的小臉,忍不住又俯首輕吻了她的額頭一下,這才淡然地答道:“爬水管上來的。”那淡定的樣子彷彿他在說的只是去菜市場買把青菜這麼平常的事,而非什麼危險性的行爲。
原本躺在牀上的人卻被他的話嚇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你就這麼徒手從外面的水管爬上來了?!”
儘管激動,她還是很好地控制了音量,以免吵醒睡在隔壁房間的人。雖然老媽很樂於見到他們有更深入的進展,但她還是要在婚前稍微維護一下自己的名譽,否則會被兒子鄙視。
不過,這男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這裡是五樓耶,可不是二樓那樣的高度,即使不小心摔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大事。萬一在爬的過程中手沒抓穩,或者是腳下打滑,那豈不是會來個自由落體?
因爲她那變得煞白的小臉而心生疼惜,封予灝輕柔地撫上她的側臉,不以爲意地輕笑道:“你這是在擔心我嗎?”不知怎麼的,這個想法讓他很是愉悅,說明在這女人的心裡,他也變得越來越重要了嘛!
“不要臉!你的死活關我什麼事?我才懶得管呢!”心口不一地說出狠心的話,那張小臉卻極其不自然地轉向別處,只是在暖暖的牀頭燈光下,還是能清楚地看到上面那緋紅的色彩。
“呵呵,”她嘴硬的倔強表情再次惹來封予灝的低笑,長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寵溺地笑道:“愛說謊的小東西!”聲音隨之消失在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的脣間,這是他想念了好幾天的香甜味道,真不想鬆開。
過了許久,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額頭仍是親密地抵着她的,不願意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彷彿只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和那親暱的舉動,才能讓他真實地感受到心心念唸的人兒就在身邊。
把玩着她如絲般順滑的秀髮,任那柔軟的髮絲從指縫間穿過,他才緩緩地開口道:“放心吧,我要伺候你,還要把兒子撫養長大,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如果連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他憑什麼去統領“梟”這麼大的黑暗勢力組織?
況且從組織成立以來,這些年經過的腥風血雨他都記不清有幾次了,不也好好地過來了嗎?雖然偶爾會受傷,卻無性命之憂。而今有了他們這兩個甜蜜的負擔和牽絆,他更不可能以身犯險,讓自己發生什麼意外。
聽到那個足以刺激神經的字眼,南宮暮雪氣惱地舉起粉拳,毫不留情地朝他結實的胸膛捶去,不依不饒地教訓道:“不許說那個字!你要是敢拋棄我們,我就是追到十八層地獄也不會放過你!只許我負你,你絕對不可以先撒手離去,聽到了沒?”
嘖嘖嘖,這是什麼強盜邏輯?仔細聽來,分明就是佔人便宜嘛!這個家裡還有雙重標準?還有,憑什麼他就非得下地獄?他明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不想去糾正她話裡的那些失誤,一心只專注於她對自己的關心和在意,封予灝難得好脾氣的任由她捶打着自己,一味寵溺地答道:“好,我都答應你,絕對不會離開你們,OK?不過你若是負我而隨別的男人離去,那我也會讓他這輩子都不能再人道。”
淡淡地說出封氏專屬的狠話,還挑釁似的朝她輕輕挑了挑眉,那眼神似乎在說:你丫的敢揹着老子去釣帥哥,我就有本事讓他變得不男不女!絕對說到做到!
狠狠地瞪着那張俊臉,南宮暮雪從來都不覺得他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礙眼,恨不得一巴掌打掉,看他還能得意多久。可惡的男人,一點都不肯吃虧,每次她想在口頭上佔點便宜,他就會立刻還擊。最氣人的還是那不緊不慢的態度,彷彿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能應付,完全遊刃有餘。
對視了半天,她纔可悲的發現,和這男人對峙是件極其傷神的事情,似乎還有些自不量力。索性不再以卵擊石,重新躺下拉過被子閉上眼睛假寐,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一下,連忙睜開眼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你去哪裡?”好不容易纔召喚來的瞌睡蟲,這會兒因爲他要離開而被驚得瞬間消失了,她剛纔還暗自欣喜着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呢!
低頭看了看那已然被她的小手抓成一片褶皺的休閒T恤,封予灝失笑地反問:“難道你希望我在事情還沒解決之前,就搬回來和你們一起住?我至少要給伯母一個說法。”南宮闕的喪事辦完之後,他一直都住在這裡,爲了更好地照顧他們這幾個“弱勢羣體”。
可是自從知道此事有可能和“梟”有牽連,他就避嫌的回到了原來的別墅,那樣會比較方便一些。而且現在還是刑偵隊的嫌疑人,時刻都有人監視,他不想讓饒西莉覺得不自在。 щщщ ▪тTk дn ▪c○
心知他說的都是事實,南宮暮雪卻還是不肯鬆手,彆扭地低着頭小聲道:“那你就不能等人家睡着了再走嗎?”天知道她多想睡個安穩覺,也只有身邊躺着這個男人,她纔會睡得安心。
哀求的眼神就如同小鹿斑比似的無辜,可憐兮兮的讓人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封予灝纔將手臂放回原位,讓她舒服的枕着。
擡起手輕輕合上她的雙眸,柔聲說:“睡吧,等你睡着了我才走。”聞着懷裡散發出的馨香,他又何嘗捨得離開?這是他眷戀的味道,也是他想要執手共度餘生的良人,不能陪伴在她身旁,一顆心就遺落在這裡了。
趁着這個機會,他也閉目假寐一會兒,享受這難得的靜謐時光。和她在一起,就連空氣都變得不一樣了,隱約有香甜的味道,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彎起脣角。
直到南宮暮雪的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他才悄悄地把手臂抽出來,用枕頭給她墊好。然後將牀頭燈調到最暗的光線,免得房間裡太亮了會影響她的睡眠。
深深地注視那張熟睡中仍掛着微笑的小臉,不捨地在那菱脣印下深情一吻,這才慢慢起身離去。一定要快點把那幕後黑手揪出來,否則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爲了不驚醒饒西莉和謙謙,封予灝還是沒有從大門出去,依舊按原路返回。相比起上樓,下樓可簡單多了,抱着水管往下滑就好,而且每個樓層還會有一個接口,可以稍做休息。下次可以考慮讓那女人在家裡備一副繩梯,直接從陽臺給他扔下去,貼着牆爬就好了,那水管還真的不好抓。
平穩地落地後,看到不遠處那一明一滅的紅色火光,不由得失笑。連忙快步走過去,歉然地對刑偵隊員說:“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要連累你跟着熬夜,我們這就回去吧,也好讓你睡一覺。”
此時大家的想法應該都是一致的,快點破案,就可以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上,都不必這麼累了。想到還要繼續孤枕難眠一段日子,他就悲從中來,唉!
刑偵隊員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在上面多耽擱一些時間,不以爲意地笑笑說:“沒事,也真難爲你們了,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見面。南宮法醫挺好的吧?”
這些話聽起來沒什麼,可是他臉上那曖昧的表情表達的可就有更深層的意思了,似乎腦子裡想的是些少兒不宜的畫面。
封予灝也沒有想要解釋,只是輕笑着說:“她挺好的,謝謝關心!回去吧!”今晚應該可以睡得好一點了吧?難道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偷溜過來?怎麼有種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感覺呢?想想還挺浪漫的,呵呵。
第二天一早,南宮暮雪神清氣爽地從房間裡出來,精神十足地和那一老一小打招呼:“大家早上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之後,拉開椅子坐下,準備吃愛心早餐。
睡飽之後的好處就是,看什麼都覺得很順眼,心情也很舒暢,就連膚色都比前幾天好了很多。怪不得人家都說,睡眠對女人很重要呢!
狐疑地盯着她的小臉看了好一會兒,謙謙才緩緩地開口道:“爹地昨晚來過,回來睡覺了嗎?還是給你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不然爲什麼之前的幾天起牀都是一張怨婦臉,今天卻是陽光燦爛呢?反差太大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是用疑問句,而是肯定句,他對自己的猜測很有信心。誰讓他對自己的父母這麼瞭解呢?
一下就被兒子看穿,南宮暮雪也沒有想過要掩飾什麼,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他來過了,不過很快就走了。”只要能把她哄睡,陪到她睡着,後面的時間他愛去哪都無所謂,反正吃定了他不敢亂來。
誰知她這麼一說,小人兒就不高興地拉長了臉,重重地把勺子扔回碗裡,撅着嘴說:“臭爹地!這麼多天不見,也不知道要來看看人家,可惡!”
那氣呼呼的表情,還有高高鼓起的腮幫子,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生氣。胖胖的雙臂還交叉着環抱在胸前,賭氣地不去看她,活像是心愛的玩具被人搶走了。
什麼情況?現在是兒子要和自己爭風吃醋?這個事實倒讓南宮暮雪哭笑不得了,封予灝那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搶手了?現在就因爲沒能見上一面,兒子還鬧脾氣了?想來也是,父子倆整天都待在家裡,不曉得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壞事”,這幾天沒有人陪兒子玩,他一定很寂寞。
傾過身子摸了摸他的頭,耐心地笑道:“爹地最近比較忙,等事情處理好了就會回來了,你就自己玩吧!媽咪今天還要去上課,所以你要乖乖地在家陪婆婆哦!”
雖然南宮闕去世之後,饒西莉的生活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但是偶爾還是能看到她獨自在房間裡對着老伴的物品發呆。相伴了幾十年的枕邊人,說走就走,不難過是不可能的,再樂天的人都會傷心。
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多陪陪她,讓她開心,這樣就沒有時間去悲傷,更不會動不動就想起那已經不可能再回來的人。
因着“鐵三角”的全力嚴查,組織裡的內鬼很快就找到了。此人叫吳志強,歸莫少天管,平時行事低調,做事還算乾淨利落,算得上是莫少天的得力助手。
根據陳志勇當時的口供,秦隊長找到了他們接頭的小區,並從物業處翻出了監控錄像。封予灝將拷貝的備份分別給了“鐵三角”,讓他們自己去辨認。
當然,只有一個模糊的背影並不足以分辨出是誰,但是從那車牌和下屬們當天的行蹤就不難排查了,最後鎖定的目標是吳志強。所以在彙報了老大之後,“鐵三角”就把人帶到了他們別墅的地下室——那裡是組織的臨時據點。
這次來中國,原是封予灝要談一筆生意,所以帶的人手並不多,前些日子爲了要搶走那批槍械,臨時調派了一些人過來。但是行動結束之後,就已經讓下屬們都先回美國了,爲什麼這個吳志強還會留在A市?
看着那已經被五花大綁的人,封予灝冷冷地問:“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根本不需要過多的調查,他相信吳志強這個孤兒和南宮闕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係,更不會牽扯出什麼恩怨情仇來。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和陳志勇一樣,也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或者叫殺人工具。畢竟他們都沒有殺人動機,也不會吃飽了撐的要去得罪一個來頭不小的人。
吳志強的臉上有過一絲內疚,但很快就隱了下去,到了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麼?既然他能爲“那個人”辦事,就不會輕易的出賣對方。從他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起,就註定要和“梟”劃清界限了,甚至於從此要老死不相往來。當然,前提是他能活着從這裡走出去。
他那木然的表情彷彿是鐵了心的保持沉默,君少宇可沒有封予灝那麼好的耐性,直接走過去用匕首刺入他的肩胛骨,狠聲逼問:“你上頭是誰?我們組織裡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動老大的未來岳父?你們這麼做有什麼目的?說!”
狠戾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給生吞活剝了似的,手上的力道還在不斷加重,甚至還很邪惡地把嵌入肉體的刀鋒來回旋轉,增加他的痛苦。
要說這吳志強還真不愧是條漢子,如此難忍的疼痛,他竟是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始終不吭一聲。兩眼毫無焦距地注視着前方,沒有半句辯駁和解釋,也沒有求饒,就這麼靜靜地反手被綁在椅子上。
看到自己的手下闖下了大禍,莫少天很是痛心,走過去嚴肅地說道:“志強,當初我把你救下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可曾記得,加入‘梟’的時候,大家都發過什麼樣的誓言?如今你私下做出如此令人髮指的事情,你讓我如何替你向老大求情?”
他們雖然不敢自稱正義之士,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就去殺人害人,每次的行動都必定有正當的理由,而今吳志強不但觸犯了組織裡的規定,還惹上了老大。就算他有心想爲他求情,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這些日子以來,老大花了多少心思在嫂子和少爺的身上,大家都看在眼裡,還打算要儘快完婚組建屬於自己的小家庭。現在未來岳父死得不明不白,他又如何有心情去談論自己的感情?恐怕都很難面對嫂子吧?
他嚴厲的態度和惋惜的表情讓吳志強很是內疚,慚愧地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堂主,我辜負了你的期望,你對我的恩情恐怕只有來生再報了。這件事的確是我一手安排的,具體原因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們,要如何處罰我不會有半句抱怨。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沒有任何人指使。”
說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將到來的痛苦,無論是用刀子還是子彈,終究難逃一死。若不是“那個人”用小敏來威脅,他斷不會做出背叛堂主和老大的事來,本就孤苦伶仃的人,一旦遇上自己所愛,就會把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哪怕要違背良心和道義,也要保住她的安全,即使最後留給她的印象是個叛徒也無所謂,他只要小敏好好地活下去。
求助地看向那如神祗般佇立的男人,君少宇和莫少天都在等待他的指示,是殺,還是留,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深深地看着凳子上的人,封予灝的臉色沉靜得幾乎都能滴出水來,很好,又是一個嘴硬的人。他現在對那個幕後黑手又更好奇了,究竟是什麼樣的勢力,能夠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爲他所用,不惜付出生命也不會出賣他?不得不說,這個對手還真有幾分重量。
“把他交給秦隊長吧!雖然不能找出‘那個人’有點遺憾,至少我們找出了內鬼,可以證實此事與‘梟’無關,完全是他的個人行爲。”至於真兇,也許短時間內還逍遙法外,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一天會將他繩之於法。
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案件是完全沒有一絲破綻的,不過這些頭痛的問題就留給秦隊長吧,只要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抱那女人就好了,也希望岳父大人的在天之靈能保佑他們儘快將真兇捉拿歸案。
線索徹底斷掉,是在吳志強服毒自盡的時候,根據法醫的檢驗,發現毒藥是早就藏在他的牙齦處。只不過進入公安局被關押之後,他才把暗藏的包裹咬破,所以毒發身亡。這回真的成了無頭冤案,沒有辦法再繼續追查下去,連證人都沒有一個。
秦隊長滿臉慚愧地親自上門向饒西莉負荊請罪,低着頭說:“師母,實在是對不住,我學藝不精,沒能給師傅找出真正的兇手……”誰能想到這個案子如此的千迴百轉?
那幕後黑手的心思也太縝密了,似乎從一開始就猜到了他們的辦案邏輯,是以鋪設了一個又一個的替死鬼,如今死了兩個人,卻連一點管用的線索都沒有觸摸到。真是太失敗了!
饒西莉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淺笑着說:“你別這麼說,警察也是人,只能怪對方太狡猾,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他還是會伏法的,就讓我們放長雙眼吧!”示意南宮暮雪把茶送過去,不願意再談這件事。
膽敢向南宮闕下手的,必定不是等閒之輩,如果輕易就被抓到,那又何必煞費苦心去策劃這麼一場謀殺?想起老頭子曾經說過,幹這行不可能不得罪人的,縱使你再小心謹慎,總會有些不法之徒生了報復的心理會對你不利。所以他們從來都不會隨便將家庭條件和家人暴露在外,就是生怕給人提供了更多的攻擊對象。
如今人已經走了,再難過也沒用,何況破案這種事,不是着急就可以解決的。只要真的有人做過,他們不放棄去追查,總會有露出破綻的一天。
事情告一段落,秦隊長也取消了對封予灝等人的監視,爲此封老大還特地擺了酒席答謝那些刑偵隊員,慰勞他們這些天來付出的辛勤勞動。不過他們也是守法的公民,配合程度相當高,沒有故意兜圈子爲難刑偵隊員,也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案子目前來看只能沉入海底了,不過封予灝和傅巖都再三保證,會一直留意相關的線索,爭取能有個了結。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出事之前,除了家裡少了一個人之外,其他一切如常。饒西莉一如往常的去晨練,買菜做飯,帶着謙謙。只是每頓飯的時候,餐桌上總會多放一副碗筷,盛滿了飯菜,就像老爺子還不曾離去似的。大家都習慣了這樣的方式,也就不會覺得有多詭異,謙謙還會主動夾菜放到那碗裡,口中唸唸有詞道:“公公,多吃一點哦,這樣纔有力氣去接見毛主席。”
每天都是這一句,總是換來其他幾個人的吐槽,這小傢伙,壓根兒都搞不清楚接見是什麼意思,還這麼大膽的四處亂用。
敏銳地發現在座的兩個人臉色不太對勁,女的心事重重,有一口沒一口地扒着碗裡的白飯,男的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滿臉擔憂地看着身邊的人。這個奇怪的現象讓饒西莉有些納悶,小兩口吵架了嗎?
“你們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也不能影響了吃飯啊!”兩個人相處哪有一帆風順的?越是感情好,就越是會因爲一些小事而產生矛盾,她又不是沒有年輕過,能不懂嗎?
兩個當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賭氣似的夾了菜放到自己碗裡,也不看對方一眼。這會兒面臨的是分開還是一起過的兩難選擇,能輕鬆得了嗎?
謙謙像個沒事人兒般一邊看電視一邊吃飯,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機上面的卡通片,淡淡地說:“他們要分手了。”別以爲他什麼都聽不懂,下午聽到爹地和媽咪談話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了。
爹地要回美國打理生意,媽咪又說不能丟下婆婆自己在中國,不能跟過去。爹地又說,他的事業在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搬到中國來。後來,他們兩個人都說了很多話,可是說來說去都沒有一個共識,然後就像現在這樣,進入冷戰狀態了。
“什麼?!”他的話把饒西莉驚得失聲叫出來,連忙把碗筷擱下,不太高興地追問道:“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分手?都這麼大的人了,有什麼問題不能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說嗎?動不動就提分手,多傷感情啊!”
轉頭看向南宮暮雪時,更是沉下了臉:“小雪兒,是你在雞蛋裡挑骨頭是不是?你說小灝這麼好的男人,你還有什麼可嫌棄的?人家不挑你都不錯了,你這會兒真是燒了高香,還不知道好好把握!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聽那着急的語氣,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就怕女兒一時的任性妄爲,會讓她錯過了這樣的一個良人。畢竟高大帥氣,多金又專情的男人已經不多了,她再不珍惜,將來要哭都來不及。
原本因爲和某人的意見不合而兀自生氣的南宮暮雪,這會兒還被老媽給數落了一輪,好像她有多不長眼,多不懂得珍惜似的。也不想想這件事究竟是誰的錯?想到這個,又氣憤地暗暗瞪了坐在身旁的某人一眼,都怪這個死男人,害得她被老媽唸叨。
知道外婆是誤會了,謙謙寶貝兒難得好心地繼續解釋道:“不是啦,婆婆,是爹地不要我們了,他要回美國啦!”說完還神情沮喪地低下了頭,那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生不忍,活像他已經被拋棄了,爹不疼娘不愛。
這下饒西莉沒有辦法淡定了,甚至還“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你們給我好好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一聲足以媲美河東獅吼,那一家三口似乎隱隱地還看到桌上的碗碟都跳了起來,這功力,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練成的,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她這滿身的怒氣,讓他們都不敢再動筷,怯怯地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被瞪到的兩個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後,還是由封予灝出頭做那炮灰,誰讓他是男人呢?怎能把自己的女人推出去擋住那滔天的怒火?
“伯母,我們沒有要分手,只是我在美國的生意不能再耽擱了,必須要回去處理,這次出來的時間也太長了。但是關於我和雪兒的將來,我自然是希望我們一家三口可以生活在一起,要是您也願意和我們住就是最好不過的了。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雪兒不願意跟我回去,我估計三年五載之內都不能經常在這邊長住,畢竟我的根基和事業都在美國。”
他的語氣很誠懇,臉上還有着爲難的神色,這的確是個棘手的問題。好不容易互相生出了感情,現在要分開,而且還面臨着長期兩地分居,他怎麼可能坦然接受?
長久以來對家庭的渴望,讓他只想跟心愛的人朝夕相處,只能靠電話和視頻來交流,無疑會使兩人的關係生出隔閡。他還希望能讓兒子在那邊接受教育,畢竟很多硬件條件和師資水平都會比國內的先進很多,最主要的還是教育的方式方法。
他自己是在國外長大的,所以很清楚東西方文化差異所帶來的不同效果,當然,中國的文化固然是博大精深,只是他更喜歡國外的開放式教育。不以考試成績作爲學業的唯一評定標準,着重培養學生的動手實踐能力,這對孩子以後走向社會還是很有幫助的。
還有一個私心,就是想彌補這兩年來不能在兒子身邊陪伴他成長的遺憾,他希望能在今後的日子裡,手把手地教會兒子很多知識,看着他長大。
他直白的話讓南宮暮雪有些氣惱,老爸才走沒多久,她又怎麼能開口跟老媽說要去美國呢?而且這一去還不知道要多久纔會回來,她也不放心留下她老人家獨自一人,這真是個兩難的選擇。
按照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老媽明顯就放不下老爸,她也不敢邀請她一起去美國。思來想去,唯有暫時犧牲一下自己的幸福了,反正他們還年輕,結婚的事就遲點再說吧!
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腳,示意他閉嘴,不要再繼續刺激老媽那脆弱的神經,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沒有必要非得急於一時討論。
誰知饒西莉的反應卻讓他們大跌眼鏡,她不怒反笑道:“嗨,我當是多大的事呢,原來就是爲了這個啊?那就好辦了!小雪兒,你就帶謙謙跟着小灝回美國吧,先過去看看能不能適應環境,你們不用擔心我。如果實在覺得放我一個人在家裡不妥當,那我一起去也沒關係啊!只要讓我把你老爸的遺照帶上,每年讓我回來給他掃墓,我也就沒有其他要求了。”
她不是個思想守舊的人,何況都到了這個歲數了,怎麼能因爲自己而影響了年輕人的生活呢?況且她對於一切新鮮的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換個環境也沒什麼不好,總好過自己在家整天睹物思人的好。
說不定到了那邊接觸新環境,結交了新朋友之後,整個人還更開朗了呢?最主要是,他們不在她的眼皮底下生活,她也是不放心的,還是要親自去照顧他們才行,那也是她現階段的最大樂趣。
看到糾結他們大半天的難題,被饒西莉三言兩語就解決了,兩個人反而忘了要怎麼反應,這、這算是幸福來得太快了嗎?
謙謙倒是率先反應過來,手舞足蹈地叫道:“耶!太好啦!我們一家都可以去美國了耶!爹地,我要去迪斯尼樂園,我要去我要去!還有黃石國家公園,還有羚羊谷!”湛藍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動,似乎還在搜腸刮肚地想着那片國土上有什麼有趣的地方是他一定要去的。
幾個大人好笑地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好像恨不得明天就立刻飛過去,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疼愛地摸了摸他的頭頂,封予灝淡笑着說:“好,你這幾天好好做功課,上網查一下,看你都喜歡去什麼地方。等回到美國後,爹地一個一個的帶着你們去,好不好?”不過就是自駕遊,只要老婆孩子開心,他就算做陪遊也不會覺得辛苦。
關鍵就是時間,但是在家人面前,公事通通要放到一邊,絕對不能影響到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
做好決定之後,以最快的速度給謙謙辦好了簽證,很快就要遠赴美國了,所以小傢伙最近都很忙——忙着跟小區裡的小夥伴道別。只是那道別的方式,令人有些受不了。
經過大家“奔走相告”的通知之後,一堆小鬼頭浩浩蕩蕩的在小區裡的遊樂場會合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羣家長坐在不遠處的休閒椅上遠觀。小孩子的聚會他們還是不要參加的好,大家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交流一下育兒經驗,偶爾看看自家的孩子有沒有摔跤什麼的。
這天南宮暮雪要到公安局去做工作交接,所以帶兒子的光榮任務就落到了封予灝的身上。而他早已打聽清楚下午有個“告別會”,生怕自己太無聊,就打電話把“鐵三角”都給召喚過來了。
此時四人選了一個比較靠近小鬼頭的椅子坐着,順帶做一下組織裡近期工作的彙報,不同於其他的黑道組織,他們亦正亦邪的身份做的卻是完全正當的生意。基本都是以交通運輸行業爲主,北美最大的交通集團就是他們的,有着自己的航空公司,所以出門的時候從來不會花費一分錢。
聊着聊着,忽然瞥見那熟悉的胖乎乎的身影爬上了滑梯,站在最高處俯視着其他的一羣小鬼,那架勢儼然就是國家領導人檢閱部隊。
神奇的是,謙謙雖然不是所有孩子裡年齡最大的,卻有着很高的威信,大家都鴉雀無聲地等待他發話。
君少宇輕輕用手肘撞了撞封予灝的身子,輕聲說:“老大,少爺很有氣勢嘛,一看就是王者之風,你後繼有人了。”要是他也能有這樣的兒子,一定會樂得睡不着,多爭氣啊!那張充滿稚氣的小臉上怎麼能出現如此威嚴的神情?最難得的是,還該死的協調!
話說,從第一次見到少爺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小傢伙並非池中物,那副淡然的性子,活脫脫就是老大的翻版嘛!不過那毒舌就叫人不敢恭維了,如果他不是那麼難騙,會更可愛一點,反正他們凡是和少爺交過手的人,無不對他敬而遠之,誰想自取其辱啊?
話音剛落,就聽到高處的小人兒擡起手高喊了一聲:“孩兒們,今天本大王召集大家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噗!”向來溫文爾雅的秦少凡被那驚悚非常的“孩兒們”給嚇得一口水噴了出來,大意了!少爺說話的時候不能喝水啊!
三人同時哭喪着臉看向那氣定神閒的男人,可憐巴巴的眼神一致在無聲地哀求:老大,能管好你兒子嗎?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封予灝依舊是波瀾不驚地開口道:“他最近在看《西遊記》。”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總結出一套有效的經驗了,基本上從他的口頭禪和肢體語言,就能準確地猜出他是受到了什麼影響。
這還算正常了,想起前兩天晚上洗澡的時候,兒子突然用力地拔下自己的一根頭髮,然後吹了一口氣。在他莫名的目光詢問下,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看看能不能變出另一個小謙謙來”,那才叫一個驚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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