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向一旁，一個渾身乾瘦得只剩一層皮的小男孩，正抱膝坐在泥地上。
小男孩的頭頂光禿禿，凹凸不平，像是被錘子捶過。
小男孩的臉，埋在雙膝上，聲音顯得非常膽小懦弱。
“哥哥，我好孤獨啊。”
聽到這聲音，王暮嘆氣。
能在這種地方出現，模樣怪異，只能是詭異。
活人這副模樣早死了。
“我在這裡，你就不孤獨了。”王暮說。
他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再等等也是可以的。
小男孩依然悲愴又傷心道：“哥哥，我好孤獨啊。”
王暮點點頭：“你想玩什麼？”
“我玩溜溜球。”小男孩道。
小男孩終於迴應他，可王暮卻非常納悶。
“溜溜球？”王暮詫異。
他只知道主世界有溜溜球，但沒想到主世界的文化都傳到這裡來了。
“哥哥不知道嗎？”
小男孩從泥里扣出一隻乾癟的眼珠子，上面還纏着細繩。
將細繩從眼珠子上解開一段，小男孩用這一段細繩綁在食指上，一邊還纏着眼珠子。
“哥哥看好嘍，這是我最喜歡的溜溜球。”
小男孩輕輕甩手，那顆乾癟的眼珠子順着細繩落下。
眼珠子落到了細繩的盡頭，開始旋轉。
夜色中。
朦朧月光，霧氣升騰。
王暮清晰見到乾癟眼珠子高速旋轉。
旋轉中，那無光的眼睛好像重新煥發光彩，正以一種奇怪的目光，凝視着他。
“哥哥，好看嗎？”小男孩問。
王暮耳朵微動，默不出聲。
一堆雜亂的腳步聲，從王暮不遠處的山間小道傳來。
聽方向，是從費爾曼城堡出來的。
“……費爾曼大人出十個金幣，整整十個金幣啊！”
“沒想到紐曼還能從三位掌火使面前逃離，太可怕了。”
“藍斯大人不是說了嗎？是紐曼趁他們對抗詭異的時候趁機逃離的。”
“嘿，誰知道了，反正先看看紐曼會什麼，要是他成了掌火使，那我們可就死定嘍。”
後面這人酸溜溜的話，頓時引起衆人的鬨笑。
不久，腳步聲慢慢消失在王暮耳邊，他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依然保持着剛剛的動作。
那旋轉的乾癟眼珠子，仍然再轉。
“轉這麼快，眼睛不癢嗎？”王暮問道。
小男孩好像思考了許久，才說道：“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他們都問你什麼？”王暮好奇。
“他們都問我的肉好不好吃，說男孩子留着，女的不用留，於是他們吃了我的妹妹。”小男孩道。
王暮一怔，“那你的妹妹呢？”
“不知道。”小男孩玩着溜溜球，聲音還是從低着的頭下傳出。
“從那天開始，我就沒見過妹妹，所有人都說，戰爭結束了，該回家了，但我不知道我家……在哪裡。”
沉默兩秒，王暮問道：“你父母呢？”
“他們被鋼鐵帝國打敗了，死在了一起。”
鋼鐵帝國。
這個帝國就是費爾曼所在的帝國。
可以說，現在如今整個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度，就是鋼鐵帝國。
而鋼鐵帝國二百年前就稱霸這片大陸。
這是身爲每一名鋼鐵帝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眼前這名其他國度子民的孩子，至少是二百年前的人。
年紀是十個他，那麼大。
“你有什麼心願？”王暮再問。
“我想找回妹妹。”
聽到小男孩的話，王暮無法給他答覆。
既然小男孩的妹妹死亡了，卻沒有變成詭異，很有可能是沒有執念而亡。
這樣一來，他妹妹也許轉生，也許是真正的死亡，不會再出現。
王暮也不懂，他的境界還沒到那種高深莫測的程度。
本想是一刀捅死小男孩的，此時他卻落不下手了。
“哥哥，我溜溜球掉了。”
聞言，王暮看剛剛那顆乾癟眼珠子的位置。
只有斷繩隨着微風飄搖，乾癟的眼珠子掉落在泥土裡。
王暮剛要去撿，卻被小男孩伸手攔住：
“哥哥，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給我，讓我去找妹妹。”
“沒有妹妹，我好孤獨啊。”
“……”
小男孩的頭已經擡起來，他的眼睛只剩兩個黑洞，嘴巴塞滿了雜草：“哥哥。”
王暮抽出腰間的斷刀，朝着小男孩瘋狂刺刀。
“去死去死去死！”
小男孩瞬間被他撞倒在地上，哭道：“爸爸媽媽，艾麗婭，我好痛啊。”
王暮充耳不聞，眼睛通紅，手中的刀依然刺出沒有停下。
“艾麗婭，你躲好…”
“爸爸媽媽，爲什麼要上去…”
“不要吃艾麗婭…”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去死啊！”
“我的眼睛……好黑。”
“好痛，好黑，好冷……艾麗婭抱緊我。”
這是一隻丘級詭異，攻擊力幾乎於無。
“滅神力：36。”
看着小男孩蜷縮着身體，漸漸消失，王暮面無表情。
第一次的，他沒有因爲滅神力的增長而開心。
也許是因爲從小男孩身上得到了共鳴，又或者，他喜歡多管閒事。
王暮將斷刀別在腰間，然後雙手去挖剛剛小男孩所坐的位置。
不久，他挖到了兩具骨骸。
月光透過樹杈間，落在兩具微黃的骨骸上。
一具骨骸的頭骨較小，一具骨骸頭骨較大，較大的頭骨嘴巴上，塞滿了枯黃的葉子。
“兩百年，這葉子也真能撐。”王暮搖頭。
他把兩具骨骸挖出來，排整好。
噠。
忽然一片銀閃閃的東西從頭骨裡掉下。
王暮拿起來一看，是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項鍊。
阿蒙之子格雷。
阿蒙之女艾麗婭。
“放心吧，我會把他們安葬的。”王暮將項鍊塞到衣兜裡，思考着從哪裡拿東西將兩具骨骸裝起來。
這時，熟悉的討論聲響起。
“太晚了太晚了，雖然很想拿那十塊金幣，但紐曼那傢伙，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真快啊，我記得以前他的速度，跟蝸牛一樣慢。”
“哈哈哈哈！紐曼跟個娘們似的，要不然布爾也不會看上他。”
隊伍裡，悄然安靜了一剎那，隨即譁然一片。
“什麼？布爾看上了紐曼？”有人捧腹大笑。
有人露出笑容，終於知道可以從哪兒得到裝起骨骸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