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這話一出口,司機立刻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像他這種不是本地人還大半夜往酒吧跑的,不繞彎宰他簡直是天理不容。
不過司機也沒有白帶他兜圈子,繞路的同時熱情的向他推薦比酒吧更好玩的地方,像這種開夜班的司機,對本地的夜生活是最爲了解的,司機給他推薦的是迪吧,也就是蹦迪跳舞的地方。
吳中元此行的目的是俯覽人生百態,也沒什麼具體目標,聽司機這麼說,便將司機當成了觀察對象,追問他爲什麼迪吧比酒吧好玩。
司機的回答是去酒吧的都是僞小資,年齡一般比較大,而且還有很多酒托兒,去酒吧消費高,還容易竹籃打水。迪吧消費低,去那裡的都是年紀小的,相對好騙,定個卡座,擺上幾瓶酒就有人主動送上門。
聽司機這般說,吳中元便臨時改變了主意,不去酒吧了,去迪吧。
國人沒有給小費的習慣,普遍認爲給小費是在裝闊浪費,其實這是很大的誤解,誰都不可能白拿別人好處,哪怕他們只是出租車司機或酒店門童。
拿了吳中元一百塊錢,出租車司機馬上不兜圈子了,立刻抄捷徑送吳中元去迪吧,途中還向吳中元解釋什麼是卡座,去了之後應該點什麼酒,以及本地交朋友的大致價格。
據司機所說迪吧最熱鬧的是十二點以後,吳中元便沒有急於趕赴目的地,途中喊停了司機,自路邊的大排檔請司機吃燒烤。
司機欣然應邀,雖然已經快十二點了,大排檔裡仍然有很多人,在這裡吳中元見到了傳說中穿貂兒的剝蒜小妹兒,說來也怪,穿貂兒的基本上跟的都是一臉油膩肥頭大耳的大金鍊子,平心而論,以是否戴大金鍊子來判斷一個人是好是壞有失客觀,他也並不討厭別人戴大金鍊子,但他討厭別人咋咋呼呼的吹牛逼,好像說話不帶點兒髒字就沒有男子漢氣概了,一會兒要弄死誰,一會兒又認識哪個科長局長,一會兒又有幾個工地幾個沙場,一會兒又到了這片兒找他好使,各種不靠譜的吹噓。
一旁的剝蒜小妹將男人氣概錯誤的理解成了粗俗和粗魯,對大金鍊子一臉的崇拜和仰慕,貌似男人就應該這樣,要是說話文明瞭,聲音稍微小點了就不爺們了。
實事求是的講這個剝蒜小妹兒長的還可以,配這個口臭嚴重的大金鍊子有些可惜了,但吳中元生出這種想法之後立刻進行了反省,爲什麼自己會有這種想法?難道這二者不是絕配嗎,自己爲什麼會感覺可惜?
反省過後很快找到了原因,自己感覺可惜是因爲自己站在了男人的立場,如果站在俯視的角度,應該感覺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組合,就像才子配佳人一樣,壞人也總得有個伴兒。
雖然討厭別人狂吹一氣,吳中元也並未發難,這是底層人的快樂,沒必要剝奪,吹的本質是無中生有,是誇大其詞,真正有底氣的人是不會吹噓的。
旁邊一桌是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五六歲,男的在給女人勾勒美好的未來,雖然自己現在一無所有,但自己不甘於平庸,以後一定要開公司,還要上市,還要做慈善。
起初吳中元還當這個男人只不過是在吹牛,後來才知道他在以此挽回雙方即將崩潰的關係,說到最後男人深情的看着女人,煽情傾訴,“你是我今生的唯一,失去了你,就算贏得了世界也毫無意義。”
古有曲高和寡一說,吳中元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在他看來這個世界到處充斥了虛假和錯誤,大金鍊子和煽情男令他感覺很不舒服,已經處於出言譏諷的邊緣了。
就在此時,隔壁一張桌上的傳來了吧唧嘴的聲音,轉頭望去,只見是大排檔老闆請來的一羣人,正在直播宣傳自己店裡的招牌菜,那傢伙吃的滿嘴流油,爲了證明好吃,一個勁兒的吧唧嘴,越吧唧越響。
吧唧嘴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令吳中元不想再忍,側目歪頭,“你爹沒告訴你吃飯吧唧嘴很令人討厭嗎?”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也不小,這話分明是衝着幹仗去的,此言一出,吧唧嘴及其同桌的那些人全都愣住了。
見他們沒有立刻發難,吳中元又轉身看向煽情男,“你咋那麼能吹牛逼呢,還失去了人家贏了世界也毫無意義,你就算不失去她,也贏不了世界呀。”
煽情男沒敢吭聲兒,因爲他發現吳中元是在找茬幹仗。
都不敢吭聲,大金鍊子敢,“你想找茬打仗是吧?”
“哎呀,這都讓你看出來了,”吳中元笑道,“其實我最想揍的是你,你不吹能死啊,想在這個蠢女人面前裝蒜回家裝去,在外面咋呼什麼。”
不等吳中元說完,出租車司機就嚇跑了,他是來蹭飯吃的,可不想惹麻煩。
“哎呀我去,”大金鍊子猛然站起,大手一揮,“弄他。”
幾個小弟抄起酒瓶子就衝過來了,吳中元隨手變出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接連四棍,棍棍砸頭,四個小弟盡數撲倒在地,一個個就跟觸電的蛤蟆一樣,雙腿伸的溜直。
大金鍊子傻眼了,是真的傻眼了,打仗他見過不少,但直接砸頭的卻很少見,他們打仗可不是爲了要人命,頂多是爲了嚇唬人,直接砸頭可是很容易打死人的。
“還愣着幹什麼,親自上啊。”吳中元出言激將。
衆目睽睽之下,大金鍊子不願露怯,硬着頭皮抓起了酒瓶子。
“別拿酒瓶子,這個套路都被用爛了,沒新意,真有種你就去廚房拿把刀。”吳中元說道。
“兄弟,你到底想幹什麼?”大金鍊子還是露怯了。
“你不配做我兄弟,快去拿刀,別說你害怕了,你老妹兒還在旁邊站着呢,你丟不起這人哪。”吳中元冷嘲熱諷。
“哎呀我去,”大金鍊子惱羞成怒,轉身向後廚跑去,“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待大金鍊子離開,吳中元環視左右,“不碰電話的都是好人,我不打好人。”
雖然吳中元說的委婉,但衆人還是明白他想表達什麼,紛紛將雙手放在了他能看到的地方,他們之所以這麼聽話倒也不是因爲怕捱打,而是吳中元此時在做的是他們想做而不敢做的。
不多時大金鍊子回來了,手裡多了把刀,吳中元要打他無異於降維打擊,而且降了好幾個維度,但吳中元沒有將他打趴下,只是敲斷了他拿刀的胳膊。
大金鍊子殺豬一般的叫喊,嚎的那叫一個難聽。
“趕快打電話,你不是有幾百號弟兄嗎,都叫來,”吳中元笑道,“你女人在一旁看着呢,叫不來幾百個兄弟,你丟不起這個人。”
大金鍊子仍在嚎叫,並不接話。
“你爲什麼不打電話,難道你沒人可叫?”吳中元故作認真,“快點喊人,今天你丟人丟大了,要不找回這個場子,你以後怎麼好意思去幹死別人,怎麼好意思在女人面前裝逼?快打電話叫人,我保證不跑。”
大排檔的衆人見吳中元裝模作樣的戲弄大金鍊子,無不感覺有趣,紛紛竊喜偷笑。
“你笑什麼?”吳中元轉頭怒視吧唧嘴,“繼續吧唧,吧唧五分鐘,少一秒我撕爛你的嘴。”
吧唧嘴不想吧唧嘴,因爲衆目睽睽之下丟人,但吳中元只向他邁了一步,他就開始吧唧了。
吳中元又轉頭看向那個煽情男,“接着說你的情話,不把我膈應出一身雞皮疙瘩,我讓你以後說話漏風。”
煽情男愕然瞠目,沒有反應。
吳中元又向他走了一步,煽情男直接嚇尿了,也嚇哭了。
吳中元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又看向大金鍊子,“快打電話喊你的幾百個兄弟,不打我就一棍敲死你。”
剝蒜小妹見勢不好,擠出虛假笑容,尷尬上前,“別生氣,別生氣,有話好好說。”
“行,既然女人出面求情了,我就不打他了,你大哥不是搶了好幾個工地,霸佔了好幾個沙場嗎,肯定賺了不少錢吧,你們給我十萬塊錢吧,算是補償我的精神損失費。”吳中元笑道。
“大哥,我們沒那麼多錢。”小妹笑的比哭還難看。
“一萬,一萬也行。”吳中元笑道。
“一萬也沒有。”小妹語帶顫音。
“真沒有?”吳中元笑問。
“真沒有。”小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就在此時,吳中元手腕上的通訊裝置響了,吳中元自兜裡拿出耳機,接了電話。
電話是高局長打來的,沒說別的,就問接下來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們配合。
吳中元知道高局長打這個電話的用意,他手腕上的裝置很可能有實時監控功能,總部知道他正在做什麼,擔心他玩得太大會出問題,所以提醒他一下。
結束通話,吳中元自兜裡拿出一萬塊錢扔給了倒在地上的大金鍊子,“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有很多方法,裝壞人是最愚蠢的一種。”
吳中元離開大排檔時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圍觀羣衆,吳中元旁若無人的穿過人羣,出租車已經嚇跑了,他便沿着街道步行向西。
雖然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吳中元卻並沒有非常興奮,事實恰恰相反,他察覺到了危險,危險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來自於他自己,一個擁有了絕對權力和絕對實力的人是非常危險的,很容易肆意妄爲,而他此時已經出現這樣的苗頭了。
靜心細想,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跟他的年紀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他的能力的確是衝上去了,但心境還是年輕人的心境,想要做到俯覽旁觀,徹底超脫抽離還需要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