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中元言罷,祝千衛沒有接話,他並不知道吳中元爲什麼會在如此緊要的關頭突然離開,但他卻相信吳中元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此時結界已經重新關閉,吳中元環顧四周,玄武的散功自爆威力驚人,敵我雙方都有大量傷亡,具體數字不得估算,但死亡人數絕對超過雙方總兵力的半數,整個北關屍橫遍野,一片哀嚎。
傷亡如此慘重,卻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如果不是他趕在玄武散功自爆之前佈下了靈氣屏障,抵消了部分威勢,死亡人數會比現在更多。
爲了阻止妖王脫困,玄武不惜散功自爆,不惜殃及北關的萬千守軍,由此可見玄武比任何人都清楚妖王提前脫困的後果,平衡被打破了,短暫的優勢失去了,來不及進行充分的準備了,局面徹底失控了。
大傻此前一直在玄武的靈氣屏障外圍衝殺,加上皮糙肉厚,故此雖被劇烈的氣浪掀翻撞遠卻並無大礙,此時已經自屍堆裡蹬抓着翻過身來。
短暫的觀察之後,吳中元確定己方能夠控制住局面,便延出靈氣自結界處佈下了一道靈氣屏障,轉而衝祝千衛說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這裡交給你。”
不等祝千衛接話,吳中元就瞬移消失了。
之所以走的如此急切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妖王的脫困他難辭其咎,心月島和鬼城的變故都是敵人亂他心神的手段,目的就是將他自北關引走,他很清楚對方的目的,卻還是做出了選擇,也正是他的選擇,造成了妖王的脫困,如果他不走,玄武就不會在萬般無奈之下散功自爆,己方也不會有如此慘重的傷亡。從某種意義上說妖王的逃脫,玄武的自爆,己方勇士和士兵的慘重傷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第二個原因就是此時心月狐等人還在西北荒漠,他必須前去接送。窮奇還在心月島廝殺,他也要過去收尾善後。而鬼城那裡還有一具鐵棺,如果及時趕過去,興許還能尋到。損失已經非常嚴重了,補不回來了,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減少損失。
吳中元最先去的地方是心月島,心月島此時已經塵埃落定,先前侵入島嶼的人形水族盡數撤回了海里,島上只剩下了幾十具死後現出原形的水族屍體。
心月島塵埃落定不表示戰事已經結束,在心月島東側數裡之外的海中波濤洶涌,血浪翻滾,不消說,窮奇正在追殺先前登島的敵人。
吳中元的心情異常低落,也無心出手滅殺這些無足輕重的嘍囉,短暫的觀察之後再施瞬移,來到西北荒漠。
他先前一股腦的將王欣然三人和心月狐以及母窮奇送到了西北荒漠,他來到之時三人正在打量躺在地上的心月狐,而那驚魂未定的童養媳則在一旁呲牙掙扎,試圖擺脫吳荻的靈氣束縛。
見吳中元回返,三人同時將視線自心月狐的身上移到了吳中元臉上。
不需要發問,只看吳中元的表情三人就知道大事不妙。
雖然已經猜到了結果,黎萬紫卻仍然出言問道,“北關情況如何?”
“妖王逃脫了,”吳中元說道,言罷,又補充道,“玄武散功自爆,死了很多人,好在玄武散功自爆之前將祝千衛送了出去,保全了他的性命。”
聽得吳中元言語,黎萬紫眉頭緊鎖,長長嘆氣。
“這個女的是誰?”王欣然手指心月狐。
“她就是心月狐,是神王白牧的女人。”吳中元平靜回答,與此同時右手探出,施出瞬息千里將心月狐送回了心月島,隨後將那個一直在掙扎的小傢伙也送了回去。
“我先去安頓她們,很快就會回來。”吳中元說道。
待三人點頭,吳中元瞬移回到了心月島,召回窮奇,命其清理島上屍體,嚴密保護心月狐。
臨走之前再度爲心月島布上了靈氣屏障,然後魂不守舍的重回西北荒漠。
吃了這麼大的敗仗,王欣然等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見吳中元回返,也不知道如何寬慰他纔好,只是默然站立,無奈嘆氣。
吳中元強打精神出言說道,“我先送你們回有熊養傷。”
“我的雁鳳弓自南荒遺失了,送我前去尋找。”黎萬紫說道。
吳荻接口說道,“我們與你一起回南荒,尋那鐵棺。”
“走吧,先回鬼城。”王欣然說道。
吳中元也沒有嘗試勸說,施出瞬息千里將三人送回了鬼城,他沒有將三人送回鬼城廢墟,而是送到了江北高處。
送走三人,吳中元隨後瞬移前往,現身之處是江北的崖頂,地勢較爲平坦,吳中元席地而坐,長喘了一口粗氣。
直到這時他都是懵的,這個禍闖的太大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句話對敵人同樣適用,妖王脫困的元嬰此時雖然弱小,但只要假以時日,就可以恢復上元修爲並化生本體,到得那時就更奈何它不得了。
此外,先前是妖魔聯軍一起出手幫助妖王脫困,這說明妖魔兩道已經結盟,妖王恢復修爲之後會立刻釋放魔王,妖王乃上元修爲,別說駐守西關的勇士和士兵,就算他都不是妖王的對手,妖王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先前的洶涌江水是南海龍族所爲,隨着龍族的退走,洪水也已經退去,黎萬紫離開懸崖前去尋找失落的雁鳳弓,吳荻前去尋找鐵棺,只有王欣然留在了吳中元旁邊。
雖然留下了,王欣然卻沒有說話,而是拿出煙盒想要抽菸,但摸出的煙盒已經被水打溼,裡面的香菸全泡了。
吳中元此前曾經凝變過香菸,便以靈氣凝聚了一支香菸,擡手遞給了王欣然。
王欣然伸手接過,咬在嘴裡嘗試點火,但打火機受潮了,打不着。
見她這般,吳中元只得伸出右手食指,催生火苗爲其點菸。
“你怎麼看這件事情?”吳中元看向王欣然。
“你比我更清楚。”王欣然也很平靜。
“我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吳中元問道。
王欣然深吸了一口,將煙氣緩緩吐出,“是對是錯得看站在誰的立場上來看,我曾經跟你說過兩次,只要打仗就會死人,你要做好失去我們的心理準備。”
“如果你們全死了,我就算打贏了這場戰爭又有什麼意義。”吳中元說道。
“你如果一直是這種想法,這場仗你沒法兒打,”王欣然說道,“敵人能用來牽制你的人太多了,你想保住所有人,到最後可能誰也保不住。”
吳中元默然無語。
見吳中元心理壓力很大,王欣然安慰道,“別想那麼多了,跑就跑了吧,反正早晚它們也得跑,只不過提前了幾個月。”
“安慰人不能避重就輕,混淆事實,更不能自欺欺人,”吳中元搖頭說道,“妖王脫困,外道有了強大的外援,我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籌建的四方大營阻擊攔截的作用就會大大降低。”
“四方大營的確耗費了不少人力和物力,但它們還是有存在價值的,”王欣然說道,“當年崇禎聽信了袁崇煥的建議,舉全國之力自遼東構建了堅固的防線,結果清兵繞行蒙古,直接讓明朝砸鍋賣鐵打造的防線變成了廢物,跟他們相比,你還是很幸運的,只跑了一個,其他三個地方仍有存在價值,而且妖族只跑了妖王,大部隊還被困在裡面。”
“如果妖王恢復了修爲,以它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殺光北軍大營的所有守軍。”吳中元憂心忡忡。
“妖王恢復修爲需要多長時間?”王欣然問道。
吳中元搖頭說道,“這個很難說,有很大的變數,不過我感覺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
“這麼快?”王欣然大感意外。
“這也是我的功勞,”吳中元苦笑,“它此前曾經假冒獸王,自我這裡騙走了一些丹藥,其中有一枚玉虛丹藥,咱們自沙堡附近爭奪黃鹿時它曾經出現過,正是玉虛修爲,它元神控制的這具肉身也是可以被元嬰附身並煉化使用的。”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擔心也沒用,”王欣然說道,“天無絕人之路,先冷靜下來,慢慢想辦法。”
“玄武的死我難辭其咎。”吳中元說道。
“你是爲了救我們才離開北關的,”王欣然說道,“你這麼說,我都沒臉接你的話。”
“你們我應該救,這個我不後悔,”吳中元說道,“關鍵我在心月島還浪費了幾分鐘,我倒是做到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但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王欣然扔掉菸頭兒出言說道,“不要懷疑自己,你的問題就是太年輕,我說你年輕不是指你思想不成熟,而是很多事情你都沒有經歷過,猛然接觸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它們都是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跟你打本來就是欺負你,一個這樣的對手對你來說已經很不公平了,更何況還是五個。”
聽得王欣然言語,吳中元心頭略輕,“我之前嚴重低估它們了,跟它們接觸之後才發現它們比我想象的更可怕,更聰明,就像這件事情,時間的拿捏,火候的掌握,分毫不差,堪稱細思極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