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俘獲窮奇時吳中元曾經跟隨窮奇來過玄武鎮守的北關,那次窮奇是來尋玄武打架的,但玄武閉門不出,並未應戰。
他此番過來有三個目的,一是祭拜玄武,賦詞正名,表彰答謝。二是查看北軍大營的籌建情況。最後一個目的祝千衛此時正在北關,他想見見祝千衛,看看祝千衛的履職情況。
和姜南趕到北軍大營時正是日落時分,北軍大營也是“回”字形佈局,與南軍大營和東軍大營相比,北軍大營的營建相對滯後,最外圍的防線尚未對接封口,駐軍營地倒是搭建起來了,但駐軍較少,萬人的編制,此時徵召駐防的還不到兩千人。
之所以看的如此清楚是因爲此時北軍大營的所有駐軍都在校場上列隊站立,在隊列之前站立着七八位紫氣勇士,其中就有祝千衛。
這些紫氣勇士吳中元都認得,除了祝千衛,還有大夼城主吳白夜,大州城主吳陽,九崆城主黎雲山,杉山城主姜圭,梓山城主姜百里,虎山城主姜永善。
一干紫氣勇士站在隊列之前並不是在爲駐軍訓話,而是在激烈的爭吵,聲音很大,情緒也很激動。
吳中元和姜南位於校場東側樹林,距祝千衛等人約有兩百丈,眼見這些紫氣勇士正在爭吵,吳中元便沒有急於出現,他想知道衆人爲什麼爭吵,如果一出現,衆人肯定會噤聲閉嘴。
祝千衛肅然站立,臉色非常難看,但他並沒有與衆人爭吵,情緒最爲激動的是大州城主吳陽,二人來到的時候吳陽正在指着西北方向的營地缺口衝杉山城主姜圭大發雷霆,高聲斥責姜圭懈怠差事,延誤營建工期,應該負主要責任。
吳中元在主掌熊族之後曾經與熊族的高階勇士和巫師逐一談過,他對吳陽有着很深刻的印象,吳陽人如其名,三十六七歲,洞淵修爲,性烈如火,當年吳熬作亂,吳陽並非參與,此人雖然年逾不惑卻熱血未冷,是個鷹派武將。
姜圭年紀跟吳陽相仿,一臉絡腮鬍子,也是個暴脾氣,面對吳陽的指責,大聲反駁,拒不承認。
見姜南面露疑惑,吳中元便出言解釋,“中原只有三族,而四方大營皆需籌建,故此我下旨西軍大營由牛族籌建,東軍大營由鳥族籌建,而北軍大營和南軍大營則分別由我指派三族垣城共同籌建,籌建完成之後北軍大營的兵員由熊族和牛族組成,而南軍大營的兵員則由熊族和鳥族組成。”
“北軍大營由哪幾位城主籌建?”姜南問道。
吳中元說道,“大夼城主吳白夜,大州城主吳陽,九崆城主黎雲山,杉山城主姜圭,我當時也沒有多想,之所以選定他們四個是因爲他們所轄垣城離北關最近。”
姜南點頭過後再度問道,“姜百里和姜永善爲何在此?”
“想必是遣送兵員至此。”吳中元隨口說道。
二人說話的同時,吳陽仍在和姜圭激烈爭吵,吳中元當日指派垣城修建南北兩軍大營也是過了腦子的,南軍大營指派了崮山城主姜大花,大澤城主吳勤,大丘城主吳仝,大同城主吳熊。而北軍大營則指派了大夼城主吳白夜,大州城主吳陽,九崆城主黎雲山,杉山城主姜圭。南北兩軍都由四座垣城修建,之所以定四個是因爲營地有東南西北四個面兒,每座垣城可以負責其中一面,職責比較清楚,分工也比較明確。
也正因如此,姜圭就無法推卸責任,言辭雖然激烈,卻無辯駁證據。
男人吵架,情緒激動之下免不得會帶出髒話,一來二去,爭吵很快變成了謾罵,眼見姜圭罵不過吳陽,姜百里和姜永善就出言幫腔兒,看似勸架,實則是在拉偏仗。
吳陽也不冷靜,直接衝着姜百里和姜永善去了,指着校場上站立的士兵大發雷霆,只道姜百里和姜永善敷衍差事,專挑老弱病殘前來充數。
吳陽不說,吳中元還不曾注意,聽得吳陽言語,他便打量了一下站在校場上的兵卒,中原初定,三族服飾還不曾統一,很容易區分兵員來自哪一族,吳陽並沒有冤枉姜百里和姜永善,牛族遣派過來的駐軍多是老弱病殘。
三族原有宿仇,激烈的爭吵之下免不得開地圖炮,翻舊賬,到得後來姜圭,姜百里,姜永善全衝着吳陽去了,吳白夜年紀很大了,也不幫吳陽說話,只是低聲勸解,讓吳陽莫要衝動。
九崆城主黎雲山不惑之年,看樣子也是個老好人,他是鳥族唯一參與修建北軍大營的城主,而且北軍大營的兵員也並不出自鳥族,對於吳陽和姜圭等人的衝突,他也不便表態,只與吳白夜一樣,偶爾開口,讓雙方保持冷靜。
有血性的人最討厭的就是老好人,因爲老好人沒立場,不主持正義,眼見吳白夜和黎雲山避重就輕,吳陽急了,連他們一起罵了,“都給老子滾一邊兒去,那西北方位空缺,傻子也能看出是姜圭延誤了工期。再看這些老弱殘兵,站都站不穩,能打仗嗎?如此作爲,他日神獸歸去,北關如何守的住?中原相連互通,牽一髮而動全身,四關只要有一關失守,滿盤皆輸,這樣的道理你們難道不懂?”
吳陽這番大實話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連勸架的也沒有了,吳白夜和黎雲山氣惱退後,不再理他。而牛族應徵而來的兵卒亦是噓聲一片。
“呵呵,吳陽洞淵運籌帷幄,統攬大局,實乃高瞻遠矚之帥才啊。”姜百里陰陽怪氣。
“別以爲你晉身太玄老子就怕你,你休要挑撥離間,”吳陽怒目相向,“也不要欺負祝將軍無有派系,淺薄根基,要知道四方大營乃聖上欽命修築,你們陰奉陽違,懈怠差事,聖上若是得知此事,必不會輕饒了你們。”
姜百里乾笑說道,“呵呵,你也是封侯城主,有上書秘奏之權,你可以據實上奏,且看吳中元是會公正處事,還是會公報私仇?”
祝千衛此前一直陰着臉沒有說話,聽得姜百里言語,皺眉開口,“百里太玄,請避聖上名諱。”
皺眉的不止祝千衛,還有姜南,而姜南之所以皺眉有兩個原因,一是姜百里此言失禮逾越,二是發現吳中元在冷笑。
姜百里轉頭看向祝千衛,“世人都知道老夫與黃帝大人有宿仇舊過,實不相瞞,老夫早已做好了被打擊報復的準備,一干牛族同僚也盡在觀望,只看黃帝大人是大度博容,既往不咎,還是小肚雞腸,排擠清算。”
姜百里言罷,祝千衛眉頭再皺,沉吟過後,嘆氣擡手,“時辰不早了,暫且散去,他日再議。”
聽得祝千衛言語,姜百里反背雙手,輕蔑歪頭。而領軍校尉則高喊下令,命校場兵卒回營吃飯。
“等等。”吳中元沉聲開口。
吳中元乃玉虛修爲,雖然聲音不大,卻渾厚低沉,撼人心神。
見吳中元轉頭看向自己,姜南知道他在徵求自己的意見,“不需顧忌。”
二人自東山凌空挪移,於衆目睽睽之下穿越校場,落於隊列之前。
待二人站定,衆人急忙跪倒參拜,勇士喊的是,“參見聖上,”而兵卒喊的則是“拜見黃帝大人。”
衆人大多認識姜南,知道她是正妻皇后,隨後高呼拜見。
“起身。”吳中元沉聲說道。
衆人起身,忐忑低頭。
衆人之中唯一不曾低頭的就是姜百里,吳中元看的也是姜百里。
姜百里並無畏懼神情斜仰歪頭,神態倨傲,有恃無恐,正如他自己所說,誰都知道他跟吳中元有仇,中原初定,吳中元需要控制局面,穩定人心,若是對他排擠打壓就會落人口實,揹負罵名。
姜百里原是洞淵修爲,此時已經晉身太玄,太玄乃地格九階極致,但是在玉虛修爲看來不足爲道,吳中元也知道殺了姜百里會有不利影響,但他卻不曾猶豫,亦不質問,直接拔出陰陽長劍,將姜百里斬於劍下,一劍梟首,不留全屍。
除了姜南,所有人都愣住了,姜百里可是太玄高手,垣城之主,吳中元竟然說殺就殺。
此時看姜南的人比看吳中元的人還多,因爲姜南是牛族公主,而吳中元殺的是牛族的城主。
姜南知道衆人都在看她的態度,提氣發聲,正色說道,“姜百里暗通妖道,圖謀不軌,現已伏誅,諸位當引以爲戒,莫要步其後塵。”
姜南言罷,衆人齊聲應是。
吳中元歪頭看了姜南一眼,轉而看向姜圭和姜永善,二人見吳中元面色不善,瞬時嚇的面無人色,急忙雙膝跪倒,噤若寒蟬。
“起來吧,老幼豈能上陣對敵?遣散回去重新換過,”吳中元還劍歸鞘,“儘快將北軍大營建好。”
聽得吳中元言語,二人知道自己性命保住了,如釋重負,應是起身。
吳中元又看向吳陽,“吳陽赤誠忠義,多有擔當,賞戴銅頂,披風刺蟒。”
吳陽先前憋了一肚子氣,有苦說不出,未曾想自己的所做作爲都被吳中元看在了眼裡,不但爲他支持撐腰,還加恩獎賞,心中感動,顫聲領旨,鄭重謝恩。
吳中元轉而看向祝千衛,“寡人命你轄制四方大營,賜你先斬後奏之權,你爲何不用?”
雖然吳中元是批評的語氣,祝千衛卻知道吳中元在幫他豎立威信,躬身站立,沒有接話。
吳中元也沒有過多的批評他,正如吳陽所說,祝千衛也有自己的難處,不是三族出身,根基又淺,對於那些老資歷的城主他當真不敢先斬後奏。
“收殮屍體,告知姜親王原委,”吳中元轉身向南走去,“走,與我往飯堂去,我要看看兵士們都吃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