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頭?
“咱們部落不是一直都住帳篷的嗎?”
珠玉咳嗽了一聲,尷尬地看了王妃一眼。
“今年不是拿了大梁的十座城池了嗎?”
宋茗微聽了這話就眯起了眼。
草原民衆和漢族人的生活習慣差異太大,那些被侵佔的城池百姓也生活困苦,草原草料糧食不足,必然是會爭奪資源的,到時候必然引起動亂。
不行……
這樣惡劣的天氣,一定是有原因的。
珠玉又接着道:“那冰河一夜之間結了厚厚的一層冰來,我見好些人砸了許久也才砸出一點點洞來。都說連魚都吃不上了。”
冰河?
宋茗微臉色一變,難道……
難道這天氣如此,是爲了防止她去冰河裡頭拿允祀的記憶匣子?
宋茗微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她披了大氅,奪門而出,就來到了冰河之上。
冰河那有好些人都用冰錐子砸着冰,卻見那冰層堅硬牢固地很。
宋茗微陡然放出了火訣,火勢卻只綿延了不到五息就滅了。
而那冰層不過是溼潤了些。
蛟龍,本就可以呼風喚雨,那女屍與蛟龍生活了五十年,想來是學了不少本事。
這樣的冰層就想是蛟龍身上的鎧甲似的,堅硬如石,想要破開,只有蛟龍的龍筋能用。
宋茗微終於明白這場大雪的用意。
分明就是一個局!
想要允祀的記憶就要放開女屍,而放開女屍,她入這冰河就千萬險阻,不知道有沒有命活着回來。
這天氣……
她擡頭看向了天際,恨自己本事沒有學到頂去,師父對付這樣的天氣,是有辦法的。
她忽然生出了動用咒術,可那咒術兇險異常,這草原廣闊,根本沒有地方能躲避雷電,這樣的冒險爲免太大。
她就站在那,像是一座雕像一般。
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一直仙鶴停在了宋茗微身側。
它眼中的一切都迅速被傳到了佛塔裡頭那顆愈發雄壯的桃樹面前。
桃樹下走出來一道赤紅身影。
他看着影像中的天際,看着宋茗微略顯削瘦的臉,目光久久沒有移開。
“允稷,莫要貪戀紅塵。”
佛祖的聲音傳來,允稷卻道:“不入紅塵,再貪戀也無大礙。”
“不,這與你修佛有礙。你已經達成小成,再過個百來年即可大成。以你的資質位列仙班是指日可待,莫要被前塵往事所累。”
“佛祖,她並非我的前塵往事。她,該是我一輩子的事。”
佛祖看了允稷一眼,道:“你記得答應我的話,不可以再出這佛塔。否則天道會懲罰你的。”
話落,他的身影化爲無形離去。
允稷雙手合十,看着畫面中的宋茗微,就道:“掏出一顆佛珠,打入天際。”
仙鶴立刻傳話。
宋茗微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道:“你怎麼來了?不是傷勢還沒好嗎?”
仙鶴白了宋茗微一眼。
“正事要緊。”
宋茗微立刻拿出了佛珠,掏出了一顆,見佛祖突然散發出了黃藍兩種顏色,她的心一顫。
黃色是佛的力量,這藍色是什麼?
魔嗎?
她的心咯噔一跳,立刻就看向了仙鶴,仙鶴呆若木雞像是一個隨時準備接待指令的木偶。
佛珠發出了劇烈的震顫,仙鶴大聲道:“快打入天際。”
宋茗微素手一揚,佛珠飛向了天空,到了九霄。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在天空炸開。
然後熊熊烈火燃燒着天空的那些陰雲,千年難得一見的美妙畫面令地附近所有人都出了營帳,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
雲層燃燒,絢麗如瑰寶。
天空漸漸顯現出了蔚藍的色澤來,乾淨地彷彿剛淬過火似的。
蘇依聽得這樣大的響聲,立刻讓父母去看,聽得他們繪聲繪色地描繪天空中的絕美風景,躺在被窩裡頭的她臉色陰沉了下來。
“這樣就好了,咱們不用遷入城中,受那束縛。”
“是啊,你快看大雪都停了。”
蘇依掀了被子,跑出了營帳,看着乾淨聖潔的天空,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這怎麼會?
這怎麼可能?
耳邊是人們的歡呼聲,而她麻木地應着那些女子過來擁抱的手。
每一個人都在笑,只有她強顏歡笑。
一輪紅日出現在天邊,雪竟很快就化了。
蘇依深吸了一口氣,一定要拿到首領的血。
冰河邊上的不少人都震驚地盯着宋茗微,幾個人都不敢相信,那是宋茗微改變了眼前的困境。
冰河開始融化,他們連忙上岸,全都圍繞着宋茗微載歌載舞了起來。
這是宋茗微來到草原這麼久以來,頭一次被這樣熱情相待。
“王妃,你太厲害了,你怎麼做到的?我們要跟你學術法。”
宋茗微低下頭來看向胸口上的佛珠。
這佛珠是師父臨走之前給她的,仙鶴怎麼知道這佛珠有這樣厲害的效果。
難道師父……
她回頭看向這片蒼茫天地,視線繞了一圈卻沒有那麼那赤紅的身影。
師父一定就在她身邊,師父說了要來看她的。
她忙看向了仙鶴,見仙鶴走到了一邊,就追了上去。
仙鶴卻煽動翅膀,飛走了。
“仙鶴,你回來,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師父來了?”
仙鶴回頭看了宋茗微一眼,就回頭了。
允稷的手摸到了那虛晃的影像,看着宋茗微焦急地站在河邊,大聲問着仙鶴,他的手竟想要穿過那影像去觸碰宋茗微的臉,那影像陡然如水波晃動,等波紋消失,一切清澈如水,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白皙的指節顫了下,僵硬地保持着方纔的動作,猛地一聲咳嗽,一點鮮血灑在了石桌上。
佛祖見狀,靜靜地站在了允稷的身後。
“可會覺得後悔?”
允稷低着頭,愈發急促地咳嗽了起來。
“累世只有二十五年的xing命,就算她是我的命定之人,就算我不是佛門中人,我也做不到讓她花般年華葬送在我手裡。佛祖,我沒有資格說後悔。”
佛祖盯着他的背影,道:“好好修煉吧,別說什麼不轉世不投胎的話。誰能說得準下一世,這是你最後一世的懲罰,下一世或許一切都能隨你心意。”
是嗎?
可能嗎?
允稷看着那塊石桌,靜靜地問着。
宋茗微站在冰河邊上發呆,陡然被人擁入懷中,清冽的味道充斥鼻腔,讓宋茗微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允祀,咱們不用遷入城中了。”
“恩。”
“允祀,我很快就能拿到你的記憶匣子。你要等我。”
“嗯。”
“允祀,到時候你隨我回大梁,我想母妃應該很想你了。”
允祀頓了下,應了一聲是。
他的脣落在了宋茗微白皙的脖頸上,就拉着宋茗微的手入了營帳。
這時候阿根跑了進來,對允祀道:“不好了,蘇依不行了。”
允祀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放開了宋茗微的手。
阿根紅了眼,顫抖着聲音,道:“她說要見你最後一面。”
“那還說什麼,快走。”
允祀跟着阿根走了,宋茗微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突然喚住了允祀。
“一定要保護你自己,不能出半點血。”
阿根一聽這話,忍不住就惱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蘇依是冒着生命危險才救回來的首領,難道還會害首領嗎?”
宋茗微不置可否。
在阿根眼裡,誰都沒有蘇依善良,誰也都沒有蘇依真誠高貴。
她又何必與他多爭辯。
允祀剛要回答宋茗微的問題就被阿根帶走了。
“首領,你就不怕她嗎?她的本事那樣大,連大雪都能驅散。我突然覺得不論在她身上發生多麼古怪的事都不足爲奇了。”
阿根不管允祀聽不聽,他一股腦兒都說了出來。
“這樣的人,她可以用法術欺騙任何人,你怎麼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允祀回頭看了阿根一眼,阿根識相地閉上了嘴,可他心裡卻是認定了宋茗微一定是用了妖法欺騙了首領,否則首領對她怎麼能如此死心塌地。
阿雅和珠玉站在了宋茗微身後,道:“王妃,管子弄好了。”
“那咱們不要耽誤時間了,我隨時準備下水,你們就在岸邊等着。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準下來。你們**凡胎,受不得這種苦。”
宋茗微說着就拿起那個管子脫了厚重的大氅就下水了。
剛剛化凍的冰河十分寒冷,人才剛下去,渾身就激靈地疼。
那種冷是刺入骨髓的,等冷水沒過了頭,整個腦袋都會疼起來。
她帶着那管子潛入水中,身子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水壓壓地她耳膜疼,她卻知道,匣子就在這下面。
沒了女屍的阻撓,宋茗微一路暢通,甚至察覺不到半點危險。
到了水底,那泥潭之中的陣法陡然將宋茗微吸了進去。
她泥足深陷,模糊中摸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東西,她低下頭來看,見是一個匣子。
對,就是這個匣子,就是這樣熟悉的感覺。
這一定是允祀的記憶匣子。
她想要飛身出去,卻發現身體越來越重,腹中的孩子像是忍受不了壓力,開始狠狠地踹宋茗微的肚子。
宋茗微將早就準備的血符丟了出去,陣法裂開。
宋茗微快速地遊了出去。
阿秋等了好一會兒都開始着急了,見宋茗微冒出頭來,怕她體力不支,阿秋連忙丟出繩子拉着宋茗微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