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都給我住手。”
她轉頭看向宋茗微,聲音發冷。
“茗微,你父親今天去你那了?”
“恩。”對上宋以臣的目光,宋茗微撇了開來。
她不知道父親與娘之間到底是這樣的感情。然而,孃親的死必然與父親脫不了干係,在知道了曾氏做了傷害孃的事,他竟還能和曾氏同牀共枕這麼多年。
她不禁想到了四個字。
惺惺作態。
這個家,竟真的半點不值得她留戀了。
“你既早就發現了你孃的屍身沒了,爲什麼不早說?”老夫人接着問道。
宋茗微目光在他們所有人面前轉了一圈。
“有用嗎?”
她曾經寄望於父親,可今日所見,不過是更失望罷了。
宋以臣聞言,當即就狠狠咳嗽了起來。
老夫人立刻給他順了順,臉色難辨地看着宋茗微。
二孫女變了。
她何時這樣冷情?又怎麼能對這個家失望到這個地步?
“那你今日何爲就說了?”曾氏出聲問道。
“我後悔了。”她驀地轉回頭去,不顧衆人驚詫的目光,款步離去。
走過門框之時,她的手扣在了門邊。
她一定要找到娘,不管生死。
如果娘還活着,她不會捨得下自己,不知道她在哪兒,是不是受什麼罪。
如果,她死了……眼淚奪眶而出,宋茗微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她要將她好好安葬,爲她掃墓,給她祭拜。祈禱她來世能擺脫愁苦,遇到值得託付終身之人。
夜雨之中,她一頭紮了進去,消失在雨幕中。
“阿朱,你有沒有看到二小姐的背後?”一個守門的丫鬟顫抖着問道。
“怎麼了?”
“我好像看到了二小姐背後有幽藍色的光,那光怎麼像是一條……尾巴。”
阿朱被說的臉色一白,立馬呵斥了一聲,“胡說八道什麼呢,你昨兒晚上沒睡好,一定是眼花了。”
老夫人終究是嘆了一口氣,“我已經爲茗微找了一戶合適的人家,待到她及笄了,便將她許過去吧。這孩子的心也不貼着咱們府上,我不求她爲我們添彩,只希望她莫要給我們惹禍。”
宋以臣愣了下,“是哪一戶人家?”
“是你父親的門生,剛上任的郊縣主簿。”
曾氏聞言,笑了起來。
宋以臣的臉色十分難看。
“怎麼要嫁那麼遠,這個親事不行。”
老夫人啐了一口,“你以爲以二丫頭的名聲,能找到什麼好的?這個人雖是沒什麼出身,到底是勤勉。你父親打算日後好好提拔。保不定過個十年就能回京的。”
宋以臣眉頭緊緊擰着,“這事我再看看。”
老夫人並不理會,讓曾氏留下來照顧,捂着頭歇息去了。
七月十四,鬼門大開。
這樣的日子,卻是宋茗微的生辰。
前院擺了簡單的宴席,雖不算盛大,到底是有了動靜。
宋茗微拉了東珠,輕聲問道:“師父可收到信了?”
“給了一個小沙彌,他是答應了要交給雍親王的,但他說了雍親王還在閉關,怕還沒好吧。”
聞言,宋茗微無聲一笑,眸子凝視着菱花鏡中的自己,手輕輕撫上臉盤,道:“東珠,我長大了。”
東珠笑了起來,“可不是,滿京城都找不到我們小姐這樣貌美的。”
只見宋茗微身着粉霞銀絲喜鵲報chun雲錦芙蓉裙,粉霞銷金箍兒髻,戴着簪環並幾朵顏色通花,耳朵上兩個丁香米珠耳墜。
月白凝脂的鵝蛋臉上,杏眼含水,柳眉烏黑,如花脣瓣嫣紅,瓊林玉質,清新柔媚。
“東珠,我們走吧。”
門緩緩打開,幾叢翠綠印入眼簾,喜鵲羣飛,年輕的婢女等候兩側,面容震驚地望着宋茗微。
東珠有些得意地看那些人失神的模樣,低聲在宋茗微身邊笑道:“小姐,看他們那樣,以爲是天仙下凡呢。”
宋茗微知道,自己的容貌與幾個月前有些差別。
好似在尾巴出現之後,五官便有些不同。
她蹙起了眉,這個秘密,像是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巨斧,隨時都會落下。
她一路心思不定。
待入了大堂,老夫人就拉了宋茗微過去,一一爲她介紹來賓。
“這便是閣老府的二孫女,長得是沉魚落雁,便宜了那個窮小子。”一位貴婦人說道。
“便宜什麼?娶妻娶賢,男人要豔色,去勾欄院就是了。看那邊,那臭着臉的婦人就是那徐主簿的孃親,聽說在家裡鬧騰了幾日,纔來的。”
宋茗微聽着他們竊竊私語,心陡然一沉。
老夫人笑着爲宋茗微引薦,來到了孟氏前,介紹道:“茗微,這是徐太太。”
不等宋茗微回話,孟氏就不冷不熱道:“不知道今日正賓何人,贊者何人,擯者何人?”
紅燭躲在門外,冷笑了聲就回了芙蓉閣。
“大小姐,奴婢方纔看到了老夫人給二小姐選的婆家。那婦人窮酸地很,一身衣裳都洗白了,偏偏還能挑二小姐的不是,問她今日的正賓都是何人。”
宋茗雪懶懶地臥牀,道:“越是出身卑微的人,就越發在意身份。二妹妹什麼都不是,如若不是顧及鎮國公府的顏面,母親都不肯去做這主人。”
紅燭噗嗤一笑。
“這可不得了,老夫人請來的,不過是京中二三流的貴婦,家道中落的貴族都不肯前來。我看這一場及笄禮,還不如不辦,二小姐肯定羞憤欲死。”
宋茗雪喝了一口燕窩,有些不耐地放在一旁。
“一會兒讓小廚房拿血燕來。去看看世子爺去哪兒了。”
“哎。”
宴席之上,場面一片尷尬。
孟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夫人介紹的這幾人,意味深長地道:“閣老府出來的姑娘,這及笄禮倒是讓人意外。”
老夫人也有些尷尬,她是廣發了帖子,奈何卻沒只有眼前這些人應下。
多也是忌諱宋閣老,不敢多有得罪罷了。
孟氏朝宋茗微笑了笑,“那便不耽誤二小姐的笄禮了。”
在場那些本答應爲宋茗微及笄禮做賓的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孟氏這個棒槌,一下子得罪了這麼多人,惹得二丫頭成了衆矢之的,到底是看不上二丫頭,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也有些惱恨宋茗微好端端的世子不嫁,非出這幺蛾子。
場面一時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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