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鼠見狀,忙道:“王妃,你哪兒去?你沒有穿鞋。”
動土那的冰冷從裸露的雙腳傳到了身上,宋茗微卻恍若未覺。
黑鼠攔住了她,她冷聲道:“你讓開。”
“王妃,你身體不適。”
宋茗微冷冷地盯着他,“我已經不是王妃,如果你哪一天遇到允祀,告訴他,我與他恩斷義絕,從此天涯相隔,永不相見!”
“王妃……”黑鼠怔住。
他不相信,兩天前還能生死相許的人,怎麼能在這短短几日內,就冷漠至此。
主子爲何突然這樣,白管家到底和主子說了什麼?
宋茗微拖着削瘦的身軀在路上一步一步走着,赤着腳的她成爲了人們的焦點。
人們對着她指指點點,她卻是紅着眼踩着那些冰雪走着。
似乎這樣就能冷凍住她心中那些悲傷。
允祀,你欠我一個交代。
你終於欠我的了……
她忽然哭忽然笑,一股子熱流從小腹那流出。
她猛地蹲了下來,在一個小乞丐身旁。
小乞丐的父親立刻踢了她一腳。
“滾一邊去,這裡是我們爺倆的地盤。”
宋茗微踉蹌而倒,卻被一人扶住。
那寬厚的胸膛讓宋茗微驚喜。
“允祀?”
可回頭,卻對上的是允稷那張俊冷的淡漠面孔。
溫暖的赤紅袈裟披在了她的身上,陡然的溫暖與極致的冰冷相沖撞,宋茗微顫抖了下,就看着允稷蹲在了她面前。
“上來。”他道。
宋茗微頓了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宋茗微鼻端微酸。
是不是曾經有這麼一個時刻,師父也在她需要的時候,蹲下來,留給她一個寬闊的後背。
“上來。來師父這。”
暖流涌入那冰冷的心田,宋茗微陡然紅了眼,僵硬地點了下頭,她知道,他根本看不到。
她無力地趴在了師父的身上,雙手環過了他的肩膀。
他起身,有力的雙手拖住了她。
宋茗微抿着脣,靜靜地將頭趴在了他的後背。
“師父,你曾經背過我?”
允稷沒有應答。
宋茗微的手不輕易一碰,落在了他胸口處的一個錦囊上。
一種莫名的心靈相通讓她扯了下。
“別動。”
宋茗微放開了手,卻忽然覺得那東西是她的。
“師父,這錦囊裡裝的是什麼?”
允稷沉默了下,道:“是我最大的奢望。”
奢望?
“佛祖嗎?”宋茗微問道。
允稷腳步一頓,良久,他點了點頭。
“是。”
宋茗微聞言,扯了下脣角道:“師父道心虔誠,一定能成佛的。”
沒有聽到允稷的回答,只感覺到這段路並不顛簸,透了心力的宋茗微只覺得睏倦地很。
她迷迷糊糊地掙眼又閉眼,終於在不久後,徹徹底底昏睡。
兩天不吃不喝,也不肯入睡的她抵不過疲累,在這個溫暖的後背的蠱惑下,陷入了沉睡。
待她醒來後,眼見着一碗熱騰騰的粥就在自己面前。
她頓時有些恍惚。
“允祀?”
沒人理會……
宋茗微才注意到,這裡是相國寺的大悲閣。
沒有允祀,往後再也不會有他,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她看到了對面小榻上面的衣服,那是白色的裡衣。
是師父的?
宋茗微走了過去,看到了裡衣後背那一簇紅。
登時就紅了臉。
想來自己小產,一時間忘了,方纔師父揹着她的時候,染上的。
她羞惱地想要將那衣裳偷偷拿去洗,可扯了衣裳的同時,看到了那放在榻上的錦囊和佛珠。
想來是師父換衣裳的時候落下的。
她盯着那錦囊,鬼使神差地拿了那錦囊起來。、
扯開那繩子,她看到了裡頭一段纖細而柔軟的長髮。
宋茗微詫異了起來。
不是佛像。
這,該是女子的長髮,很是纖細柔軟,摸索起來,竟有種油然而生的親切感。
門上傳來了敲門聲,宋茗微連忙將那頭髮放了回去。
門開了,允稷走了進來,他來到了牀前,盯着牀邊的白粥,道:“難吃?”
宋茗微搖了搖頭。
“不想吃?”
宋茗微抿了下脣。
“四皇子快好了,估計明天就能知道你孃的一切。不吃點嗎?”
宋茗微的呼吸一頓,“真的?師父,你該不會騙我。”
“好好吃飯。”允稷盯着那碗粥。
示意明顯。
宋茗微坐了下來,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久違的空腹在那一瞬間給出了巨大的反應,她纔剛嚥下,就連忙跑到了外頭去,大吐特吐了起來。
允稷遞上來一杯水,她漱了下口,就道:“師父,我不想吃。”
允稷沉默地盯着她,將她拉了起來,安到了牀上。
他拿起勺子,在上面撒上了一些糖。
宋茗微忽然覺得哭笑不得。
他拿着勺子專注地盯着她,道:“不難吃了。”
“師父,不是茗微任xing,是我真的不想吃。”
“再大的痛苦都會過去,沒有什麼比你自己更重要。茗微,有許多人需要你好好活着。”
許是他的目光平靜之中透着些許難以名狀的情緒,絲絲縷縷地感染着宋茗微。
她深吸了一口氣,含住了那口粥可又再一次香下後,又吐了出來。
如此反反覆覆,允稷沒有讓她停下。
而她從最開始的拒絕到後面一言不發地吃了吐,吐了吃。
住持走了過來,看了宋茗微一眼,道:“沒有用的,內心拒絕這個世界,又怎麼會想要吃這個世界的東西?”
宋茗微站在門外,虛軟無力的她卻堅持道:“師父,我還能吃。”
她說着,眼淚卻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陡然拿起那碗,將剩下的所有粥都吃了下去。
抑制住想吐的慾望,然而喉頭哽咽,胸口脹痛,這一次她沒有吐,卻是噴出了一口血來。
“茗微!”
允稷將她抱到了牀上,音療訣入了宋茗微的耳,她卻一度昏迷了起來。
夜到了三更。
住持早已經離去,蠟燭發出了嗶嗶啵啵的聲音,窗外冷風肅殺,而屋內,硃紅的袈裟下,允稷坐在了牀頭,拿着蘊熱的毛巾擦拭着宋茗微的額頭。
“允祀,孩子……”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