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這道門的時候,空氣忽然清新了很多,只是夾雜了飄忽的菸草味兒,空地上已經熱鬧成了一團,風把黑煙捲起,像四散的蛇一樣拋出搖曳。我似乎都能聽見它們吐着逼人的火信子,透着死亡的氣息。
安卜泰冷冷地掃視着煙霧烏黑處:“把火滅了,打掃乾淨!”
他下過命令之後,有幾個人增加到撲火的隊伍裡去。他頭也不回地往另一邊走。
“要把我帶哪兒去?”我掙扎着,大個子把我的胳膊擰得生疼。
“你閉嘴!在這兒你沒有說話的權利!”大個子威脅的口吻呵斥我。
我擡頭看他,眉心皺了起來。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有一絲恐懼爬上心頭,但是我沒有動。有一個聲音似乎從外太空傳遞進我的腦電波中:“若惜!千萬別動!我的狙擊槍正在瞄準那傢伙的腦袋。”
誰在呼喚我?
那感覺太熟悉了,我似乎看清了腦海中映照出的面孔,從記憶裡面水洗過又撈出來的。那是狄明陽的聲音……感覺越來越清晰了,他在某個地方盯着我們,某個地方……在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後面……
我不敢動,大個子在推我,我的重心順着慣力摔倒在地,來不及看一眼,膝蓋是不是摔破了。就聽見“嗖!”的一聲……
那鐵砂速度太快,根本沒來得及看見任何軌跡。大個子的腦漿子已經飛了出來,我驚得查點停止心跳,眼前出現了白茫茫的空洞,還有血跡的紅色,在蔓延……
那是大個子的血,帶着濃烈的血腥味兒,飛上了我的睫毛……
“槍從哪兒打的?”
“混蛋——”
“看着點兒!”
“都誰在山上設卡的?人進來了還不知道?”
怒吼和咆哮,似乎在我耳邊失效了,我只看見了大個子像個黑壓壓的重石一樣應聲倒下,腳脖子好像抽筋一樣還動了兩下,便再也沒了聲響……
人們騷動起來。
衆多穿着黃衣服的人圍上安卜泰,那情形有點兒像保鏢電影之類的場景。可是他們現在是在保護一個壞人。更奇特的景象發生了:人們張大了嘴巴,喉嚨裡藏着極大的恐懼,卻發不出聲音來。對他們來說,這一天一定是場噩夢——那些槍支彈藥像是長了腿腳一樣飛快的跑出了一個稍微龐大的房子。沒有重力支撐,噴吐着火舌像他們奔跑過來……
人們像見了鬼一樣四下裡逃竄……
驚慌中有人抓住我的頭髮向一邊拖拽。我費力的回頭,看見安卜泰紅腫的眼睛,血紅的血絲充斥着滿眼。他也有恐懼的時候?
“你過來!”一隻大手抵着我的後背,我像個木偶一樣被憑空拽起,拖着向建築體後面移動……
“你怕什麼?”我厭惡地看他。
“誰說我怕了?”他不肯承認,手卻抖個不停。
“人要是做了虧心事,半夜都怕鬼敲門!”
“你少唬我!”
“我沒唬你!只是有些東西我看得到,你看不到罷了。”
“你看到什麼?”
“那舉着槍托的不是空氣,有一羣四肢不全的貌似人形的,可以奔跑的,我不能叫他們是‘東西’,在我眼裡他們也有生命,只是生命燃成了灰,形成了報復的火焰。他們是衝你來的,其中一個,半身殘缺的,腦袋殼爛了的,叫奎哥,似乎是你的老朋友!”
“你……你看得見?”他詫異地睜大眼睛,眼球險些掉出來。
“對!我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