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麪館沒人，熱騰騰的牛肉麪很快上桌。
薛淼淼自己添加了酌料，歡喜地吃起來，冷不丁擡頭，看到老闆娘的兒子就坐在地面看書，看的不是小說，而是初中時候的教科書。
有點意思，“弟弟今天怎麼沒上學呢？”
聽到上學兩個字，對方握書的手明顯繃緊，臉色也沉下去。
老闆娘苦笑着走出來，說家裡老公惹了人，腿受了重傷不說，兒子也被從學校趕出來，沒有一個學校要，只能在家自學。
“弟弟才上初中吧？初中可是義務教育，學校不收是犯法的。”薛淼淼覺得有些荒唐。
“現在這個年代，有權有勢就是老大，哪有真正的法律，在咱們這裡，那人才是法。”老闆娘說着，看着兒子，淚水迷了眼。
薛淼淼心裡有氣，從小就討厭那種欺善怕惡的人，可是討厭又怎麼樣呢，世界上這樣的人千千萬萬，她一隻小蝦米，什麼忙都幫不了。
臨走的時候問老闆娘有沒有看到過一隻雪白的哈士奇，老闆娘若有所思，被兒子搶了話。
“往前走七百米再左拐，那邊有一個小型垃圾場，經常有很多流浪狗聚集在那裡。”
“謝謝弟弟，自學一樣可以成材的。”
薛淼淼滿懷希望地往垃圾場走去。
這地方本來也不是市中心，往裡走沒多遠就看到了一個廢棄的工地，塔吊還懸在半空中，但破舊不堪，顯然已經停工很長時間了。
小型垃圾場就在旁邊，前段時間一直陰雨綿綿，所以也沒什麼臭氣，只是路段不好走，一雙帆布鞋變得很難堪。
薛淼淼聽到狗吠聲，疾步跑過去，果然在垃圾坑後面看到了幾隻大黃狗，每一隻都髒兮兮的，看樣子是這垃圾坑的主人，在裡面刨着什麼東西，還不停地亂叫。
失望得很，雖然早該想到，鍾浩天都找不到的東西，怎麼可能讓她輕易就找到，想得太天真了。
悻悻然準備打道回府，薛淼淼卻看到那大黃狗從垃圾坑裡刨出來一隻人的手臂，第一眼看到心想是誰家淘汰的充氣娃娃，直到那張慘白的臉也被刨出來，撞上那雙不甘心的眼睛，她才心下一驚。
是死人。
當即給劉浩打電話讓他過來。
與此同時，薛淼淼隱約聽到了狗叫的聲音，和大黃狗狂吠的聲音不同，和花生的聲音很相似。
莫不成是桑葚？薛淼淼又驚又喜，循着狗叫的聲音往前走，越靠近那工地，狗的聲音越大，直到在一個半掩的井蓋口站定。
費力地搬開井蓋，果然有一隻雪白的哈士奇在下面。
“桑葚？乖乖你就是桑葚吧？姐姐找得你好苦，可算找到你了，回頭你可一定要在二少面前替我美言幾句喲，姐姐未來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薛淼淼美滋滋地蹲在井口旁，看着桑葚激動地在下面跳，“小桑葚，你等等，姐姐想法子把你救出來，真是可憐的傢伙，怎麼就掉到下面去了呢。”
背後，悄無聲息的一隻手伸了出來。
伴隨着‘啊’的一聲，薛淼淼被推了下去。
……
劉浩本來在忙大學生自殺的案件，不怎麼願意相信薛淼淼的話，可心裡總覺得不太踏實，直到天快黑的時候纔將信將疑地開車過去。
抵達薛淼淼電話告知的地方，看到的不是女屍，而是鍾浩天和他的手下們。
薛淼淼，你這個混東西！騙到大爺的頭上來了。
“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我正準備讓姜宇給你打電話你就來了。”鍾浩天先開了口。
“什麼意思？”劉浩有點怵。
“命案，自己看吧。”
藉着黃昏的最後一抹光，劉浩看清了躺在垃圾坑裡的女屍，眉頭不免皺起，“看來薛淼淼那丫頭沒騙我。”
“薛淼淼？”鍾浩天蹙眉，昨晚要不是那丫頭攔了他幾秒，桑葚不可能跑丟，到現在還沒找到。
劉浩訕笑，掏出一支菸遞過去，自己也點燃了一支，優哉遊哉地等同事們趕過來。
“二少，那丫頭不會又煩你了吧，都是哥們兒的錯，不該跟她說桑葚的事情，沒想到她還真信了，早上還發着四十度的高燒呢，一聽我說你在找桑葚，她就找了一個下午，這不，找到這邊來了，發現了屍體，給我報案來着。”
鍾浩天斂眸，光線昏暗，也察覺不出他眼底的情緒，只是方纔聽到那名字還有些生氣，轉瞬間氣就沒了，莫名其妙的。
“我沒看到她。”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在這一帶找狗，今天白天擴大了搜找範圍，幾分鐘前聽到手下說在垃圾場發現女屍纔過來的。
“沒看到她嗎？也對，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天還沒黑呢，估計沒找到桑葚就回學校了。不過二少，話又說回來，那丫頭雖然沒心沒肺的，對你可真的沒話說，當初因爲你的事情在警局呆了兩三個晚上一句怨言都沒有。這段時間也沒少去你公司給你送餐送飯吧，也不知道看上你什麼，她就這麼一根筋地對你好。
早上我去學校調查事情的時候就看到她一個人可憐巴巴地躺在校醫室，說是昨晚淋了雨，高燒到四十度被送去掛水的，一開始還沒精打采的，一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就雙眼賊亮，整個人就復活了。我就忍不住跟她說了你找桑葚的事情，我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誰想她下午就跑出來找了半天，估計高燒都還沒退呢，那麼機靈一丫頭，到底看上你什麼啊，就這麼傻茲茲地對你好，明知道沒有希望還那樣。”
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劉浩覺得口乾舌燥，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滋味兒，前所未有的，煩躁地扔掉了菸頭。
鍾浩天整個陷在昏暗中，看不出有情緒的起伏，那點燃的煙一口沒抽，星火明明滅滅。
“她是傻。”
半晌，他沉聲說了這三個字，折身離開。
劉浩堪堪失笑，一腳踹飛了腳下的石塊，又重新點了一支菸來，小聲道：“確實是傻，發着燒還四處找狗，不是燒傻了是什麼，正常人幹不出這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