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缺乏實踐經驗,理論上卻得了賀大娘的一心澆灌,背起各種繡工起源,手法技巧,頭頭是道。(小說~網看小說)
只是理論和實踐還是有些差距,看了一眼萱姐兒的繡工,顧二看着花團錦簇,實在看不出什麼不是來,硬着頭皮回想賀大娘給她講解的要點,索性來個照本宣科:“繡工有五個要點,順,齊,平,勻,潔,順是指繡出來的線條要優美,像是投個石子進湖;齊要做到整齊劃一,繡線不要有毛邊,平是繡面平整,如同一面鏡子;勻指的是針腳大小一致,有點像是地裡插秧種苗;潔呢,就是乾淨,不能還沒繡好就髒的不行了。”
萱姐兒眉頭微皺道:“這些我都曉得,只是這裡要繡個鴛鴦,怎麼也過渡不好配色。”
顧二搜腸刮肚,又把賀大娘教她的關於配色的那部分背了一遍,萱姐兒自幼學習女紅,基礎紮實的很,只是李府在本地算是大戶,在盛京卻算不得什麼,視野就有點狹隘,顧二從理論的高度稍微一點撥,萱姐兒馬上就明白了,又問了顧二幾個問題,顧二俱都按照賀大娘教導的逐一背誦。
萱姐兒一點即通,解決了好幾個難題,眼見嫁衣完工在即,心裡歡喜,不禁對着漣姐兒開口誇起顧二道:“表妹身邊這個丫鬟可真是伶俐,我看家裡請得繡娘也趕不上她。”
漣姐兒昨日裡得了萱姐兒的呵斥,心裡委屈,到底是個小孩子,這時候顧二被誇獎了,她也覺得面上有光,連忙謙虛道:“哪裡哪裡,她還差的遠呢。”
萱姐兒還要說些什麼,夫子宣佈上課了,只得安靜的繡她的嫁妝去了,顧二自然是老老實實的回到牆邊罰站聽課,她卻覺得站在牆邊比回答二小姐的問題容易多了。
下了課,萱姐兒熱情地招呼着漣姐兒:“表妹不如去我那裡一起吃飯吧,我還想借用下你這個丫鬟。”
漣姐兒自然是高高興興的應了,萱姐兒伸出右手來牽着漣姐兒,袖子微微上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粉臂,映着碧綠的鐲子,看的漣姐兒微微發怔,羨慕地道:“姐姐的手生的真好,我就沒有姐姐這麼白,娘說我生的慣會騙人的,臉白身子黑呢。”
萱姐兒抿嘴一笑,卻是帶了幾分靦腆,“那裡有你說的這麼誇張,不過是拍了粉罷了,等會兒去了我那裡,給你帶上一盒回來。”
漣姐兒的兩個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懊惱地道:“娘說我歲數還小,不叫我塗胭脂呢。”
萱姐兒忽忽一笑,悄聲道:“反正姑媽又不在,你偷偷的擦些無妨的。”
漣姐兒眨巴眨巴眼睛,重重的點了兩下頭,萱姐兒又笑道:“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母親也不叫我塗胭脂,我都是偷偷的在屋子裡擦,等出了屋子又洗掉。”
漣姐兒自來到外祖家,見到這個二表姐一向是端莊有禮,這次聽她說了兒時的頑皮事兒,覺得距離一下拉近了很多,不禁把牽着二表姐的手又緊了緊,仰着臉看着這個秀麗雅緻的二表姐,一心想着將來長大若是有這個二表姐的一半就心滿意足了。
二姑娘和大太太梅氏住在一個院子裡,漣姐兒先去給舅媽請了安,又陪着坐了會兒,萱姐兒就帶着漣姐兒回到自己屋子裡了。
漣姐兒第一次到萱姐兒的屋子裡來,本想着大太太掌着家,萱姐兒的飲食起居自然要比旁人高出一截,一看之下,卻覺得這屋子裡的擺設還不如自己的憐江閣。
萱姐兒似乎看出漣姐兒的疑問,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面巾,一邊擦着手,一邊道:“姑姑沒有出嫁前,是祖母的心尖尖,家裡但凡值點錢的擺設物品都放到憐江閣去了。姑姑嫁了以後,祖母不提,母親也不敢擅自做主,東西就一直還在憐江閣放着。”
漣姐兒頗有點不好意思,抿了下嘴脣道:“等我走了,就叫外祖母把東西給你們搬回來吧。”
萱姐兒一愣,隨即笑的前仰後合,從丫鬟手裡取過另外一條燙好的面巾,到了漣姐兒面前,親自給她擦拭起手來。
給漣姐兒擦完手,萱姐兒方嗔怪的道:“傻妹妹,這院子裡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又還沒分家,東西擺在哪裡還不一樣。”
漣姐兒羞愧的低下頭,自己怎麼犯了這種常識性錯誤,盛京家中不也如此麼?母親房中簡樸至極,比不得叔叔嬸嬸屋子裡的奢華,母親暗暗告訴她,反正將來分家東西到底是誰的還難說,不如現在得個勤儉持家的美名兒。
萱姐兒給漣姐兒擦完手,也沒見她發話,房裡的大丫鬟就開始擺飯,漣姐兒這才注意到,萱姐兒房裡的丫鬟們來往有序卻並不發出半點聲音,和自己屋子裡迥然不同。
姐妹兩個脫了外面的大衣服,一起上了燒的暖暖的炕,就在炕桌上吃了起來。
那給萱姐兒布飯的丫鬟端着笑臉,一雙手乾淨圓潤,指甲修的很是整齊,漣姐兒不禁多看了幾眼,萱姐兒注意到了,輕笑道:“我吃飯帶着點臭脾氣,若是身前有人哭喪着臉,又或者指甲上塗了蔻丹,就覺得吃不下飯去。”
漣姐兒輕輕點頭,連聲應道:“是這麼個理兒。”
一旁的顧二不禁低下頭,把手向袖子裡縮了縮,一時之間竟覺得這斗室過於狹窄,逼仄的人喘不上氣來。
漣姐兒瞥到顧二的神色,察覺自己失言,隨即補充道:“就怕有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內裡卻是壞的,對着這樣的人才真真是食不下咽了。”
萱姐兒似乎想到某人,搖頭笑了笑,也不應聲,只一徑的拿起公筷給漣姐兒夾菜。
漣姐兒自幼受教,食不言寢不語,自然是不再開聲,只悶頭吃飯了。兩個人吃的很細緻卻不慢,片刻功夫盤碗一空,萱姐兒的丫鬟立刻上前撤了碗筷,又有丫鬟端來剛沏好的新茶。
萱姐兒端起茶,使了個眼色,屋子裡的丫鬟魚貫退了出去,她的大丫鬟還拉起了顧二,顧二卻不肯走,只用眼睛看着漣姐兒,萱姐兒撲哧一笑:“你這個丫頭還真是忠心呢。”
漣姐兒未免尷尬,不得不板着臉喝斥道:“二姐姐就跟我一樣,叫你下去就下去吧。”
顧二這纔跟着萱姐兒的大丫鬟下去了,卻是在外間擺了飯,幾個丫鬟團團坐了,一起開飯,只有萱姐兒的大丫鬟搬了個小杌子,拿了個繡了一半的鞋底坐到了裡屋門口。
顧二不禁愕然,輕聲問身旁的一個小丫鬟:“那個姐姐不吃飯麼?我們先吃不好吧。”
那小丫鬟白了顧二一眼,真是個沒眼力價的,她給自己夾了一大筷頭的青菜,才低聲說:“主子把咱們都趕了出來,自然是有悄悄話要說,柳兒姐姐是給主子守門呢。”
顧二哦了一聲,原來主子有話要說的時候是要守着門的,她牢牢的記下了。
顧二這副忠厚老實的樣子卻讓旁邊的小丫鬟不忍再苛責於她,艾,有的人就是天生愚笨,有什麼辦法呢?反倒殷勤勸菜,連連叫顧二趕緊吃。
屋子裡萱姐兒端起茶盞,久久沒有說話,漣姐兒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這個二表姐,她自然看出來了,萱姐兒不過是打着求教顧二的旗號,事實上是有話要對她說。
萱姐兒猶豫半天,終於開口道:“妹妹,你覺得四妹妹如何?”
漣姐兒心道,自然是個壞的,而且是壞的流膿的,面上卻一本正經地道:“四表妹爲人開朗活潑,待人熱情,我要多多向她學習纔是。”
卻見萱姐兒睜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漣姐兒心虛的低下頭去,聽到萱姐兒又是一貫的淡淡口氣道:“既然妹妹這麼清楚,姐姐我也就不說什麼。”
漣姐兒一驚,聽口氣,二表姐似乎不大看得上四表妹啊。
她略一躊躇,補充道:“四表妹太過聰明,像我這麼愚笨的,卻是不適合和她來往。”
萱姐兒登時又笑了,似乎等的就是漣姐兒這句話,她語氣輕柔:“妹妹剛來有所不知,四表妹人倒不是個壞的,只是有些爭強好勝,樣樣都要拿個尖兒。”
萱姐兒輕嘆一聲,又道:“祖母向來不偏不倚,只是偶爾多賜了我一樣物件,四表妹就要惦記上半年,每日裡在耳邊絮絮叨叨,甚是惹人生厭。”
漣姐兒擡起頭,愕然的張大了嘴巴,這四表妹還真是個傑出人物啊,看來和她預想的沒錯,是嫉妒她得了外祖母的寵愛才連連的下絆子給她。
萱姐兒不動聲色的把漣姐兒的表情都收在了眼底,放下茶盞,輕聲道:“這次四表妹特意跑來告訴我,說想和妹妹一起繡個炕屏給我添妝,妹妹卻說女紅太差見不得人。”
說完這句,萱姐兒看漣姐兒眼圈泛紅,已經急的要哭了,伸出手阻止了漣姐兒想要辯解的話,接着道:“我本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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