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南緊走兩步迎了上去,低頭拱手,持禮甚恭:“父親,勞煩您了。(小說~網看小說)”
顧朝陽微微點頭,他和顧遠南二人站到一起,卻像是兄弟一般,周遭的世家子弟中不乏喜好男風者,見這麼一對俊秀人物,忍不住悄悄擦了擦脣角。
顧朝陽環視了一圈周遭的少年們,顧盼之間,英姿勃發,無人能從他身上挪開視線。
顧盼迅速地低下頭,悄無聲息地挪了挪身子,向後貼近了牆壁。
大廳門口早已經擺放了一把太師椅,顧朝陽悠閒地坐了下去,霍勇板着臉立在了他身後,顧朝陽望着幾個換好軍士袍服地世家子弟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道:“開始吧。”
顧遠南躬身又是行了個半禮,轉身對範校尉吩咐了幾句,他領命而去,片刻功夫,就見校場之內四處立起了草人。
這些草人約有一人多高,卻是用了一長一短兩個木棍訂成了十字形,再把稻草捆紮其上。
又有幾個軍士牽來三五匹駿馬,這些馬高大健美,一個個揚着脖子打着鼻嚏,腦袋一偏,便要掙開繮繩,一看就是性子十分不馴的。
顧遠南指着場上縱橫交錯的草人笑道:“各位兄臺,請先自選馬匹,之後在這草人之中穿插射擊,誰射中最多,便是勝者。”
隨着顧遠南的話,一旁的安浩然已經躍躍欲試,他邁開腳步到了馬匹跟前,左挑右選,最終選中一匹棗紅色的公馬,卻是比旁的駿馬還要高出半頭,顧盼之間,神駿異常。
安浩然扯過繮繩,利落的飛身上馬,一手接過軍士遞過來的弓箭,哈哈笑道:“顧兄,這射中了草人的頭和身子,可是一樣的計算?”
顧遠南亦是大笑回道:“自然不同,身子只算一分,頭卻可再加一分。”
他話音未落,又一個哈哈大笑聲響起,衆人的視線一起看向酒足飯飽從大廳裡緩步行了出來的李祈正,笑了幾聲後,他朗聲道:“本皇子便出五十兩給大家添作彩頭。”
一衆世家子弟嗷嗷叫了起來,七皇子李祈正行到了顧朝陽身前,二人隨意地行過君臣之禮後,顧朝陽一屁股再次坐下了。
李祈正笑看着過來招呼他的顧遠南,壓低聲音道:“你可得把我這五十兩拿回來。”
顧遠南嘿嘿一笑,伸出手拈了兩下,輕聲道:“見一面分一半。”
李祈正面色不變,伸出手與他互擊兩下,斬釘截鐵地道:“成交”
安浩然左手持弓,右手牽着繮繩,兩腿一夾,棗紅駿馬邁開了四蹄小跑起來,待行到了校場中央,安浩然突地鬆開繮繩,僅用雙腿控馬,在這草人之中左衝右突起來。
他左弓右箭,連連射出,每射出一箭,便有一個草人中箭,且所中部位無一例外,全部是頭部
場上衆人俱都屏息靜氣,換了軍士袍服的幾個世家子弟已經垂頭喪氣起來,這等騎射功夫,他們自然是拍馬也追不上的。
待到還有三個草人時,這些世家子弟竟然不約而同地在心中吶喊,失手吧,落空吧。
卻見安浩然一次摸出兩隻竹箭,同時放到了弓弦之上,瞄準不遠處並排的兩個草人,嗖的一聲,射了出去,雙箭齊發,箭無虛發
安浩然雙手平端弓箭,以腿夾馬控制方向,緩緩行到了顧朝陽面前,年輕的臉上滿是驕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他一個利落的翻身下了馬,單膝跪在了顧朝陽面前,仰着頭,就像是一個孩子第一次打掃了房間,急於得到母親的表揚一般。
顧朝陽居高臨下的斜覬着他,嗤笑一聲,單手拿過安浩然手裡的弓箭,看了一眼,另外一隻手也緩緩撫上弓身,兩手微微用勁,啪的一聲,這張輕弓立刻崩爲兩段,就聽到顧朝陽輕描淡寫地道:“不過爾爾。”
不過爾爾
安浩然的渴求讚美的表情僵硬在了臉上,半跪在顧朝陽身前一動不動。
旁邊那幾個換了軍士袍服的世家子弟忍不住瑟縮了下,似乎集體風化了一般,身上的皮膚異常敏感起來,本就粗糙的衣服扎的人每一寸肌膚都生疼無比。
安浩然嘴脣哆嗦了幾下,竟然說不出話來,站在顧遠南身邊的陸十六臉的笑容漸漸斂了起來,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安浩然,緊緊盯着顧朝陽,認真地問道:“那將軍說,如何纔算得過關?”
顧朝陽右手輕磕太師椅的把手,淡淡地道:“難道戰場上的敵人會呆站着等你的箭嗎?”
安浩然臉色慘白,喃喃道:“不錯,敵人怎麼會呆站着……”
陸十六猛地伸出右掌,大力地打在了安浩然身後,吼道:“你現在可以射站靶,將來自然可以射移靶,你還年輕,莫要如此灰心喪氣”
安浩然被他擊打兩下後,身子一挺,昂起頭,看着顧朝陽道:“不錯,將軍大人,我今日不行,不代表明日不行。”
顧朝陽仰頭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你今日不行,也並不代表你明日就做的到了,若是你們這些蠢貨只有這種水平,那就別浪費本大人的時間了。”
說到最後一句,顧朝陽原本懶散的身子驀地坐正,從他身上散發了一股孤烈的氣勢,這是千軍萬馬之中一往無前的氣勢,擋者披靡,離他最近的陸十六和安浩然受的衝擊最大,二人齊齊退了一步。
陸十六牙齒咬的格格作響,身邊的安浩然的身體冰冷如斯,顧朝陽站起了身子,在世家子弟中掃視一圈,視線所及,每個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捫心自問,自己絕對不會比閩南安氏做的更好。
顧朝陽大笑數聲,雙手背在身後,搖搖擺擺地邁起了四方步,陸十六心中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他握緊雙拳,猛地擡頭喊道:“將軍,請留步。”
顧朝陽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氣定神閒地看向陸十六,笑道:“怎麼,陸家十六郎也忍不住要出手了,你們老祖宗沒告訴你,要韜光養晦嗎?”
不知爲何,顧朝陽念及韜光養晦四字時,讓人覺得格外刺耳。
陸十六直視顧朝陽的眼睛,大聲回答道:“不錯,但老祖宗也說過,是可忍孰不可忍”
顧朝陽仰頭望天,淡淡地道:“好,我就再給你一炷香功夫,讓我見識見識陸家,如今爛到了什麼程度。”
陸十六常年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剛毅,他卻沒有換衣服,只簡單地把袖子在胳膊上纏繞了幾圈,又用峨冠上的飄帶緊緊縛住,衣服也同樣處理,鞋子卻借了安浩然的,幸好兩人身量相差不多,倒也穿的合腳。
陸十六選擇了安浩然方纔騎過的棗紅馬,一躍而上,看着範校尉,沉聲吩咐道:“上活靶”
範校尉一驚,這活靶需由軍士扛起草人,在校場之中奔走方成,而騎射之人需要射中草人又不能傷及軍士方算過關。
便是軍中袍澤也鮮有用此法練兵者,除非藝高人膽大之徒,他猶豫間,卻聞得顧朝陽朗聲道:“就依了這黃口小兒,把箭矢去掉,留了箭桿便是。”
顧朝陽治軍甚嚴,範校尉立刻應了聲喏,片刻之後,校場之中的草人便被涌入的軍士搬起,在校場之中繞圈奔走,隱隱看去,有如龍騰虎躍,卻是個戰陣。
範校尉又親自去尋了柄弓給陸十六,陸十六拿在手中掂了一下,嗤笑道:“太輕。”想要模仿顧朝陽把這弓一掰兩斷,終究不能十分確定,便放了手。
範校尉深深凝視了陸十六一眼,卻又尋了把半人多高的重弓,這種弓,雙臂至少要有八石力量才拉的開,便是軍中,也少有人做到。
陸十六一把將重弓提起,又伸手抓過範校尉遞過來的箭筒,掛在了馬前,大喝一聲道:“兒郎們,小爺我來了”
陸十六雙腿一夾馬腹,便如出閘猛虎一般撲向了校場之中。
軍士們手裡的草人既是靶子,也是武器,當先便有人揮舞着草人迎了上來,陸十六眉毛一挑,驟然間便從兩個軍士的眼前消失,二人一頓,便覺手中草人被大力衝擊,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連退數步才穩住了身形,卻見手上的草人已經中箭,草人腦袋上的箭羽猶在震動。
圍觀的世家子弟們和監生們不由自主地爆發了叫好之聲,原來方纔陸十六千鈞一髮之際,整個人從馬背上一翻,卻是藏在了馬腹之中,又反手射出了兩箭。
顧盼看得心動神馳,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胸前,世界彷彿在她面前又打開了一扇門,這新的世界有別於後宅之中的勾心鬥角,充滿了男兒的熱血沸騰。
接下來,陸十六徹底展示了他驚人的馬技,或側跑,或直行,有時貼在馬腹一側,有時又直立馬腹之上,揚鞭之時,又驟然加速,逃脫出軍士們的包圍圈。
手裡的弓也不斷變化花樣,或是正持,或是反背,每一箭射出,便有一個草人中箭,軍士卻安然無事。
校場旁的範校尉暗暗點頭,這種技藝,便是做一個偏將也使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