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崇轉了轉手中的水波鏡,笑道:“我馭靈司鎮守西南邊陲,自然是肩負這滇南的安寧,如今天、地、人三枚寶印被盜,三盤陣盡數被毀,這夔獸可不是也不受控制了?你也說這鬼道人士如今都可隨意進出這遺落淵,想來已是另有通道,絕不會是從這雷澤湖而過,倘若我現在還留着這夔獸,只怕會是縱容了它,讓這附近的鄉民遭受大難。”
嚴明崇一句一句說得有章有理,叫葛雲生一時間也不知怎麼反駁,但他就是有莫名的預感,當年玉文道人將這夔獸困在雷澤湖中,必然還有其他重要的原因,絕非簡單的守住雷澤湖的出口,但這其中具體緣由是什麼,自己又不是馭靈司內的人,也只是一種猜測,無憑無證,如何能讓人信服?
嚴明崇不在理葛雲生,祭起水波境,就要收了那夔獸。
水波境在空中緩緩旋轉,越變越大,透亮的好似一層薄薄的蟬翼,眼看這波紋就要籠罩住夔獸,忽然一道黑影閃過,空中青色劍芒揮出,嘭地一聲就將嚴明崇手中的水波境擊個粉碎,水波境噗地一聲化作一團水霧四處飄散。
“誰!”嚴明崇怒喝道:“好個葛雲生,沒想到今夜你還喊了御劍宗的幫手!”
半空中,黑衣人也不說話,兀自收了劍芒,凌空踏步,立在夔獸正上方。
這身形,這劍法,這氣度,如此的熟悉。
葛雲生和齊雲飛紛紛臉色一變,叫道:“是你?!”
這人可不是龍涎閣內斬殺屍神君的神秘劍客麼?他怎麼也來了,今夜的雷澤湖可真是越發的熱鬧了。
黑衣人手握平平無奇的三尺青鋒劍,笑道:“堂堂的馭靈司掌門,爲了自己一人之私,竟也要做出這等無恥之事,倒也是叫人開了眼界。”
“你是誰?”嚴明崇忍住怒火再問。
“在下無名無姓,無門無派,嚴掌門你何須一問再問。”神秘人笑道。
嚴明崇冷冷道:“無門無派?你雖然刻意用這平平無奇的青鋒劍,但你以爲本座看不出你這劍法都是御劍宗的招式麼?”
說起御劍宗,嚴明崇就大爲光火,想當年自己惜敗給王瓊風,這一劍不單劈碎九色神龍,還在自己臉上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疤痕,嚴明崇若要修駐顏之術掩蓋這疤痕何其容易,但他偏要讓這疤痕露出來,就是時刻提醒自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提醒自己當年敗給了劍聖王瓊風。
嚴明崇臉上血紅色疤痕似乎活了過來一般,變得越加猙獰:“可是王瓊風老兒派你來的?你們御劍宗和符籙門今夜聯手有什麼目的?”
神秘人倒是不急不慢,笑道:“聯手?我做事向來不喜與人聯手,再說那王瓊風?哈哈哈,他劍法雖然高超,我與他卻是毫無關係!馭靈聖君,你這兩件事可都是猜錯了。”
“那你爲何要阻攔我收服夔獸?”嚴明崇再問:“這是我馭靈司的事,與你何干?”
“你想收服夔獸,煉成萬靈心經,這事我可不幹!天下第一可不是你們馭靈司應得的!”神秘人一語道破嚴明崇的意圖。
“萬靈心經?”百無心和百無邪紛紛驚訝道,這是什麼功法,爲何自己從未聽說過,難怪師父最近一直閉關不出,想來正是在參悟這等至高奧妙的心經。
但這話教嚴明崇聽來,卻又是大不一樣的感受,簡直是狠狠地戳中了他的痛處,天下第一不屬於馭靈司!
時至今日,嚴明崇都無法釋懷,但越是這般挑釁,嚴明崇反倒越發冷靜了,他冷冷道:“我修煉我的本門經法,與你何干!你又是什麼身份,道教掌教麼?竟敢來管我馭靈司的事。”
神秘人踏在夔獸身上,千葉金蟬仍在不停的收縮,神秘人拍了拍夔獸,有些心疼道:“你若只是修煉功法也就罷了,但是你神功練成後,意圖吞併正邪八門,這我如何依得?我這是路見不平,替天行道!”
嚴明崇哈哈笑道:“這話無憑無據,真叫人好笑!”
神秘人也冷笑道:“這天、地、人三盤陣,數百年來無人能破,若非你嚴明崇自己解了封印,取走了天、地、人三個寶印,試問天下間還有誰能做得到?”
嚴明崇已然震怒,喝道:“好一個血口噴人的惡毒潑皮!我豈能容你!”他雙指一彈,一道金光飛擊而出,神秘人身形一閃,早已躲在一邊,他飛出青鋒劍,雙掌化指一凝,平平無奇的青鋒劍劍芒暴漲十餘丈,清亮的光芒照耀整個遺落淵內清朗透亮。
嚴明崇見這人修爲着實了得,也不敢大意,畫了一個八卦印,想要擋下這一劍,但不想這神秘人劍鋒一轉,並不劈向嚴明崇,而是朝夔獸身上的千葉金蟬劈去。
嚴明崇啞然失笑,須知這千葉金蟬堅韌無雙,天地間任何術法利器都破不了它一分一毫,這青鋒劍芒雖然凌厲,但想要劈斷千葉金蟬卻還是不可能。
果然一劍劈落,只聽鐺鐺之聲爆迭,千葉金蟬卻紋絲不動,反倒是把夔獸劈得傷痕累累。
嚴明崇哈哈笑道:“你太小瞧我馭靈司的手段了,你以爲我還是十五年前惜敗你御劍宗的嚴明崇麼!”說着便要甩動衣袖,放出他的靈獸。
但不想,黑衣人嘿嘿冷笑了兩聲,單手劍指一捏,原本散落四周的劍芒餘暉,忽然再度聚集,變成一隻清幽幽的氣劍,他以指御起氣劍朝着湖中猛然一戳,喝道:“劍靈聽令!尋蹤破法!”
這藍色氣劍像一條魚兒一般迅速鑽入水中,噗地一聲消失不見。而嚴明崇神色已然大變,天下所有的劍招、術法、法陣都有破綻,差別只是在這破綻的隱藏水平高低,千葉金蟬雖然厲害無比,但也不能例外,它身上自然也是有破綻的。
千葉金蟬的破綻,便在那隻金蟬身上。
須知,此物乃是將化金藤的種子種入金蟬體內,讓化金藤飽吸千年金蟬的靈力而煉成,而靈物的破綻便在這二者的連接處,金蟬的泄口,因爲化金藤是從金蟬的泄口出生長出來,所以這裡十分敏感,一受到強烈刺激,金蟬一吃痛必然收縮泄口,所有的化金藤也必然全部回收入體。
這部位十分細微,又隱藏在金蟬身子下方,所有人都不知曉這破綻會在此處,但這神秘人這招“尋蹤破法”委實厲害,藍色劍芒疾疾遊走,自己會分辨對手術法中的薄弱環節,自動尋找破綻處一擊破法!
嚴明崇急忙飛出一物,卻是一隻金色的靈蛇,喝道:“靈蛇奪劍!”金蛇嗖地一聲迅速朝湖中飛去,追擊藍色劍光而去。
雷澤湖中,藍、金兩道光芒飛快絞纏追擊,快如疾風閃電,兩道光芒鬥了一陣,金蛇身子陡長數倍,已化作蛟龍一般的巨物準備吞噬藍色的劍氣,但不想這劍氣又晃了個虛招,饒過金蛇直接飛向了千葉金蟬。
這金蛇回身再追,速度終究是稍稍慢了些,藍色劍芒掙脫金蛇的纏繞,嗖地一下朝金蟬泄口處猛烈飛擊,噗地一聲,金蟬發出一聲尖銳的吱吱吱聲,水面上一陣波濤涌動,井口粗大的化金藤快速收縮,只是眨眼功夫就變回一隻核桃大小的金蟬飛了回來。
嚴明崇大爲惱怒!
但此時,夔獸掙脫了束縛,突然昂首嘶吼,雷蛇首吼聲震天,只震得整個雷澤如海嘯般涌動。電蛟首瘋狂激射閃電,藍紫電芒四處穿梭,擊打的四處崖壁巨石紛紛滾落。
齊雲飛大叫不好,朝葛雲生道:“葛師傅,這惡獸震怒了,遺落淵怕是要塌了,我們趕快走罷!”
葛雲生看了看那神秘人,又看了看雷澤,堅定道:“但是這河水一路流到這裡,五郎的屍身應當是到了在此處!雲飛修爲尚淺,你先出去躲避下,我還是再找找看。”
齊雲飛正色道:“葛師傅,你不走那我必定也不會走。”
就在這時,趙五郎終於知道收了混元傘,大叫道:“師父!師父!”
四周早已是雷聲隆隆,吵雜不堪。
這聲音像滄海亂流中浮現的一葉小舟,飄飄搖搖,隱隱約約穿透而來,葛雲生聽到這兩個字,渾身如被電擊了一樣,瞬間愣在當場,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四周環顧,以爲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齊雲飛也回頭望去,驚訝得難以言狀。
趙五郎躍上崖壁之上,又喊了幾聲:“師父、雲飛別走,五郎在這!”
葛雲生終於看到趙五郎活生生地站在不遠處的岩石上,他還有些不敢相信,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才確認那真的是自己朝思夜想的傻徒弟趙五郎。
葛雲生見趙五郎眉眼未變,笑意依舊,雖然一身狼狽,但還算精神抖擻地朝自己揮着手,忍不住哇地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來,他眼淚都顧不得擦,拔腿狂奔過去,大叫道:“臭小子,你真的沒死!你真的沒死!”
趙五郎也喜道:“師父,我沒死,我沒死!”
二人正狂奔着,忽然一道巨大的閃電劈了過來,雷電瘋狂霸道,空氣中滿是燒糊的味道。齊雲飛反應倒快,急忙御出神劍抵擋,紫金神劍引電入體,一道道強勁的雷電之力直奔齊雲飛的經脈之中,他頓時覺得渾身痛麻無比,但這痛麻之中,身體又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升騰。
葛雲生見齊雲飛不顧一切抵禦閃電,急忙回頭叫道:“雲飛,快丟了紫金劍!”他正要出手相助,齊雲飛卻搖了搖頭,痛苦中帶着一絲喜悅道:“這雷電之力,正是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