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子道:“我符籙門千年基業,留有三大奇寶,這正是其中之一,此心乃是無極祖師的心,它跳動了五百年,只等另一個天資卓絕的弟子來取代他!”
“這個人就是你!”玄天子的目光如炬。
葛雲生再聰慧,此時也完全不知所措,這血淋淋的心臟怎麼會是個奇寶,他有些驚恐道:“師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玄天子道:“天地之初,生有混元真靈,這靈力乃是天生地造之物,擁有無窮的妙用,但隨着時日推移,各團靈力逐漸幻化成日月星辰、風雨雷電以及萬物生靈,唯有一些擁有自主意識的靈力躲過了這些轉化,它們寄居在擁有大智慧的人體內,靠人的氣血爲生,這些靈力歷經千萬年的積累,逐漸生出不同的特點,有人統稱它們爲混元靈力。”
“得混元靈力者便可在體內生出混元心,得混元心者自能參透常人所不能窺探的秘法,成爲天下高手中的高手,無極祖師是天下間第一個擁有兩股混元靈力的修真者,這兩股靈力正是萬法辨真和神明如電,萬法辨真可窺破世間一切術法的破綻,叫諸般法術不能困你;神明如電可過目不忘,一眼之間看穿萬法的真諦,轉而將他人的法術化爲己用。這兩股靈力比世間任何法器都要珍貴,道門之中若是誰能得此一物,都已經是絕世高人,更何況同時坐擁二股神力,那豈不是天下無敵!”
萬法辨真”是破法之道!
而“神明如電”卻是奪法之道!
御法者,誰人不怕這破、奪二法!
葛雲生不禁問道:“既然我門派內有此寶貝,爲何還要沉寂數百年,各掌教爲何不早日吸取這兩股靈力,化爲己用?”
玄天子苦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這靈力已得神智,它既然是把利刃,必然能殺敵也能傷己,歷代掌門之中也有嘗試吞併這顆混元心,無不落得玩火自焚的下場,無極祖師留有遺訓,惟有擁有天境以上修爲的大仁大智之人,才能修煉他的混元心,葛雲生,你是我符籙門下數百年來第一個突破地境修爲的弟子,雖然還未到達天境,但也只是一步之遙了,在加上你的聰慧也不遜無極祖師,我相信,剩下的差距便是這仁義之心。”
“道壇決之戰,只可勝,不可敗!你吃下這顆混元心,駕馭它,就有了必勝的把握!”
“雲生,大戰在即,機不可失,你敢不敢試試這股靈力!”
玄天子的眼中流露出比葛雲生更加渴望的色彩。
葛雲生望着這顆閃動着藍色妖異光芒的混元心,心中的念頭如同這燭火一般搖擺不定。數百年來符籙門無人能成功駕馭混元心,那他可不可以?是不是也會落得玩火失控的下場?
但在葛雲生的心中,師門之重,遠勝自己的性命。
爲了符籙一門,他是可惜犧牲自己的一切!
玄天子道:“雲生,你若參不透混元心的奧秘,你此生都難勝王瓊風的六宗神劍,這道壇決與你便毫無意義!但你若參透了,這天下間再也無人可以奈何你!成,便是我符籙成!敗,便是我符籙敗!”
“葛雲生,我問你,你敢不敢試試你的道心!”
玄天子的目光炯炯,那眼中分明是無限的渴望!符籙一門太需要在這一戰中耀武揚威,他的弟子一定要稱雄這道壇對決!
葛雲生嘿嘿嘿地笑了起來:“師父,若爲符籙大道,莫說這混元心,便是萬劫不復永墮魔道,我雲生也心甘情願!”
“好,好,好,那你便把它吃下去!承我祖師之大道,揚我符籙之威名!”
玄天子雙手一遞,這木匣子已近在眼前。
葛雲生上前捧過匣子,盯着這顆跳動的心臟,那心臟不急不緩地跳動着,藍色的光芒彷彿是魔鬼的誘惑,在那藍光之中,葛雲生彷彿看到了自己進入混元之境,稱霸道壇決的場景。
一朝問鼎,四方朝拜,符籙門從此重回道門之首!
他葛雲生就是符籙門新的救世主,就是符籙門振興的希望所在!葛雲生哈哈哈狂笑起來,一伸手將心臟抓了出來,一口一口撕裂心臟,咀嚼着吞了進去。
藍色的光芒順着血液流進葛雲生的全身,這靈力一入體就開始四處遊走,葛雲生明顯感覺到這混元力道是如此的強橫,以致於他的每一處經脈,每一寸血管都在爆裂,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要炸開了一般,最終所有的力量都往心臟匯聚而去,整個心臟快速跳動,根本難以掌控,彷彿要跳出來一樣。
“啊!”
葛雲生怒吼一聲跪倒在地,雙眼之中藍光迸發而出,玄天子喜極而泣道:“成了!當真是無極祖師顯靈了!”他跪拜道:“祖師再上,請庇佑我符籙一門,重振雄威!”
然而這跪拜並未等來無極祖師的庇佑,而是葛雲生的手掌,葛雲生已然掌控不住這兩顆混元心,整個人瞬間入魔,他再吼一聲,一道藍色的靈力忽然破體而出,化作一道藍色的閃電迅速向外逃竄。葛雲生急忙運氣封住另一股靈力,萬法辨真無處可逃,再度入了絳宮,終於被新的主人所收,然而這萬法辨真和神明如電本是一股靈力,一半是瘋狂,一半是冷漠,二者必要相互制約,才能牽制兩股靈力的缺點,讓修煉者安然無恙。
如今,神明如電逃遁,只剩下萬法辨真,葛雲生只覺自己神智大開,眼中所見的場景與平日裡已大不一樣,迷迷濛濛,又清清楚楚,他的眼裡再無血肉之軀,只有內力和道法。
每一個修道者與他而言都不過是一團等待他破解的道法罷了!
玄天子便是第一個!
葛雲生一把揪住玄天子高高拎起,嘿嘿嘿笑道:“好師父,你送我的這顆混元心可真是份好禮!你的道法如今在我看來,當真是不堪一擊啊!”
玄天子的修爲雖不如葛雲生,但也是入了返照之境的,若是正面交手,也不至於這般一招被制,只是葛雲生突然發狂,而且這一掌剛好掐中命脈,將玄天子所有的真氣都堵在這一檔口,竟叫他絲毫不能抵抗。
“雲生……你瘋了!”玄天子大駭,他突然意識到葛雲生也無法完全的駕馭這混元靈力,急着叫喊道:“雲生,你還不能完全駕馭他,快把混元靈力逼出來!快!”
葛雲生桀桀笑道:“師父,如今靈力在我體內,我怎麼可能還給你,不如今夜就拿你的血來給我的混元靈力開祭罷!”他飛出一掌,啪地一聲便擊爆了玄天子的心臟,鮮血噴涌而出,濺了葛雲生一臉。
陽血四濺,猩紅一片!
玄天子用盡力氣喝道:“赤血化咒,鎮!”鮮血在葛雲生臉色迅速遊走,結成一道鎮邪符咒。這血咒暫時壓制住了混元心的力道,葛雲生恢復了一半的神智,他看到眼前奄奄一息的玄天子,驚得慌張無措。
“師父!師父!”葛雲生淒厲慘叫。
玄天子被擊爆了心臟,只剩下一絲氣息,他苦笑道:“看來真是天命如此,這事卻不怪你,只怪我太過心急,祖師爺有遺訓,非天境修爲之人不能持有混元心,何況是兩股靈力,如今你纔不過地境,果然駕還馭不住這靈力,雲生,你誤殺了我,如今出了這道門必然是百口莫辯,神霄等師弟平日裡就與你頗有間隙,如今更不會放過你。但門內至寶不可以丟失!我要你即刻下山,找回那股飛走的靈力,他日你若能將這兩股靈力同時掌控,不論什麼情況都要回來接替掌門之位,若是這東西在別人手中,能奪則奪,不能奪就收他爲徒,帶他回來參加仙武大會,讓他替我們重振符籙之威!”
玄天子已是氣若游絲,他將自己的虎鶴令遞給葛雲生,道:“弟子云生,跪下聽令!”
葛雲生跪地俯首,泣不成聲。
玄天子道:“見虎鶴令如見掌門,日後你受再大的冤屈,再大的困難也不能輕言放棄,就算有一天你衆叛親離,再也沒有人相信你了,你也要守住這個秘密,直到你奪回這混元心之時,這塊令牌也能爲你沉冤昭雪!”
葛雲生早已泣不成聲,他手握這虎鶴令牌,更像是握住了這符籙門最重的使命。
葛雲生的慘叫終於是引來了符籙門的弟子,殺師奪寶,已然在目,葛雲生也不再多做狡辯,奪門而出。
玄天子說得對,這情景,他已是百口莫辯。
混元心是他吃的!
掌門玄天子是他殺的!
虎鶴太玄令也是他拿的!
這一切擺在眼前,還有爭辯的必要了麼?
萬法辨真,能辨世間萬般法術,卻惟獨要迷惑人的良知,叫人瘋狂入道,因爲人若有良知,又怎麼能癲狂如天才的瘋子一般,擯棄一切的干擾,只看中他想要的規則?葛雲生此刻便是瘋子,玄天子的血咒漸漸消隱,他已經完全入魔,這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一道又一道亟待解開的道法難題罷了!
道破道法道破法,以道破道,便是先誅己心!
殺戮,不過是解開一道難題罷了;瘋狂,不過是因爲丟棄了理智罷了。
只有無心之人,才能徹底看清這道的規則!
回想往事,葛雲生黯然神傷到難以自持,那一夜,他殺出了符籙門,一路從汴京奔襲到了荊州,整整七天都瘋狂不休,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在登仙峰的百仙閣裡,他突然清醒過來,望着滿身的血污,他痛得撕心裂肺。
他想要撕裂自己的心臟,他抓扯自己的頭髮,一時哭一時笑,像個瘋子一樣自言自問。
我原本應該是個英雄,不是麼?
我原本是要重振符籙大道的,不是麼?
我葛雲生一身奮鬥,都只爲師門二字,如今我卻成了殺師叛門的魔頭!
這是多麼大的笑話!
若可以選,我寧可自己戰死道壇決也不要這混元靈力!
這靈力,我要來何用?!
這辨真二字,我如今要來辨別什麼道,什麼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