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葛雲生和趙五郎離了黎州,徑直往茫茫大山中走去,黎山之中九曲十八彎,但葛雲生早已輕車熟路,二人行了幾日終於又回到了紫雲谷。
此時正是早春時節,萬物漸漸復甦,紫雲谷中翠葉新吐,山花爛漫,四處蝶舞鶯歌,景色更甚離別之時,不過因爲是接近午時,山中霧靄消散,少了幾縷如煙似霞的紫雲環繞。
趙五郎滿臉歡喜道:“哈哈,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回來了,這次要多住幾天才行。”他眼見千機閣的竹樓就在目及之處,隔着老遠就開始叫道:“小仙!小仙!我回來了!”
葛雲生揶揄道:“你以前不是最不想來千機閣的麼?怎麼現在這麼高興了。”
趙五郎嘿嘿嘿道:“現在不一樣了嘛!有小仙在的啊!”
葛雲生啐了一口,罵道:“臭小子現在是完全不避諱了,明目張膽地示愛了是不是?”
趙五郎厚着臉皮笑道:“反正師父都知道我心意了,我也要坦蕩蕩的面對纔對。再說了,我以前不想去千機閣是因爲修爲太低,老是被千機老兒欺負,但我現在修爲可是進步很大的,所以我纔不怕那些傀儡呢!”
葛雲生冷笑一聲:“呵呵,口出狂言必有惡報,知道什麼叫人傻皮厚還不長記性麼,我估計你一會又有苦頭吃!”
趙五郎堅定地搖頭道:“絕不可能!”
二人吵吵鬧鬧終於到了千機閣的院落前。
此時已接近正午,藍天上雖然豔陽高照,但這院子裡依舊冷冷清清,十餘個茅草垛堆在院子裡一動不動,只有剛剛冒出土的綠色草芽還顯露出一點點生氣。
趙五郎大喊道:“小仙!小仙!快出來,我們回來看你了!”
院子裡安安靜靜毫無動靜。
“他們在搞什麼啊!”趙五郎嘟囔起來,他回頭望了一眼葛雲生道:“師父,小仙他們是不是不在家啊?”
葛雲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道:“我怎麼知道,你這麼擔心趕快進去看看啊,萬一小媳婦出事了可不是心疼死了!”
趙五郎往前踏出一步,又立馬收了回來,謹慎道:“不對,肯定有問題!嘿嘿嘿,我知道,他們又想試探我!”
葛雲生哼唧了一聲:“五郎師傅,你的修爲不是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麼,怎麼還這麼謹慎啊?再不進去,太陽都要下山了!小仙姑娘的心可都要等涼了!”
趙五郎一擼袖子,道:“正是,我趙五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了這些木頭人不成!”
他嗨了一聲就跳入院子裡,叫道:“傀儡們,出來罷!”
他等了半天,也沒見這些茅草堆裡的墨竹傀儡蹦出來,心頭不禁掠過一絲不安:“這,怎麼回事,太古怪了!”
“千機閣是不是出事了?”
“那些傀儡師是不是已經來過了?”
趙五郎心頭翻涌出無數個念頭,他急忙不顧一切地往千機閣跑去,但他人剛到閣樓前,忽然啪地一聲有一樣東西從房檐上落了下來,卻是一個人倒掛在房檐下!
趙五郎嚇了一跳,正準備御符制敵。
這倒立的人突然咔嚓一聲快速轉過頭顱,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巴眨巴眨地看着趙五郎,這人臉如此的熟悉,不正是施小仙的阿鬼麼。
趙五郎原本緊張的神情一下子就鬆懈下來:“嚇死我了,我以爲是什麼怪物呢,是阿鬼啊,好久沒看到你了呢。”
“小仙呢?”趙五郎又問道。
突然,阿鬼身上傳來嘎啦嘎啦的聲響,衣服之中分出五六隻手臂,一把就將趙五郎抓了起來。
趙五郎臉色一變,叫道:“阿鬼,你想幹什麼!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阿鬼依舊面無表情,身體中卻分化出八隻長長的胳膊,整個人像一隻巨大的蜘蛛一樣,抓着趙五郎就往屋頂上爬去。
趙五郎大叫道:“阿鬼,你把我放下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這話還沒說完,阿鬼就把趙五郎往水潭裡摔去。
噗通一聲,趙五郎只覺得渾身一冷,四周一片渾濁,而後又聽一聲悶響,無數胳膊又纏繞過來,將自己牢牢抓住。
這阿鬼竟然也跳入水潭裡來抓趙五郎。
趙五郎氣得大叫道:“阿鬼,你太過分了!”但他一開口,就被嗆了幾口水,整個人在水中,完全使不上力,也念不了咒,任由阿鬼將他一頓捶打折磨。
這阿鬼是瘋了麼?
趙五郎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時候,終於岸上有人喊了一聲:“阿鬼,回來吧!”
阿鬼抓着被它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趙五郎回到岸上,像一隻大狗一樣圍在一個少女身邊擠眉弄眼,像是在邀功一般。
趙五郎擡頭看了一眼,這眼前的少女可不正是自己時時念想的施小仙麼,數月不見,施小仙出落的更加楚楚動人,一襲橙色的長裙襯得她活潑而不失嬌美。
趙五郎心中歡喜,口中卻有氣無力道:“小仙,你幹嘛啊!我一回來你就叫阿鬼來打我啊!”
施小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葛師傅前幾日跟我師父飛符傳書說你現在很不得了,要我好好招待你一下,我還想看看你的本事呢!唉,結果,還是老樣子嘛!”
趙五郎恍然大悟道:“原來我師父早就知道你們要來對付我啊!”
施小仙咯咯笑道:“更確切的說是他吩咐的。”施小仙拉了一把趙五郎,道:“不過,我其實也挺想打你一頓!”
趙五郎道:“爲什麼啊?”
施小仙假裝生氣道:“爲什麼?因爲你都不回我話啊!”她指得正是二人的小小白遇仙:“我每天都跟你說話,你一次都不回我!你說你該不該打!”
趙五郎嘿嘿笑道:“這事可不怪我,是你的紙人靈力用完了呢。”
施小仙半信半疑道:“這東西還要用靈力,看來與傀儡之法倒也有幾分相似。”
趙五郎道:“不過沒事,我這個紙人已經充滿了靈力,一會我分你一點,我們的紙人又可以用一陣子了。”
施小仙立即喜道:“怎麼分,怎麼分,快分點給我!”
趙五郎突然臉色一紅,羞澀道:“這個,這個我一會告訴你哈。”他看了一眼阿鬼,道:“現在阿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施小仙笑道:“我把它改造了啊。現在阿鬼可比以前厲害多了,它的身子我用精金、冰火蠶絲、墨竹、玄鐵改造,一般的法術都奈何不了它了。”
“而且,它現在還有三十六般變化,厲害着呢。”
說着阿鬼收了身上的手臂,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它朝趙五郎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珠子,吱吱吱地叫了幾聲,似是在打招呼。
趙五郎讚道:“這千機老鬼還是有點本事的嘛,你學了幾個月就有這麼大本事了。”
施小仙點頭道:“那可不是,我師父的偃師之技絕對是天下第一。”
趙五郎想起那夜林子裡魁礨娘娘和其他傀儡師的密謀,忍不住擔憂道:“恐怕千機老道也是自己樹大招風了。”
施小仙聽出了話中之意,問道:“怎麼了?我師父怎麼了?”
趙五郎嘆了口氣道:“這事我是偶然間遇到的,說來話長,一會告訴你吧。”
遠處,葛雲生也走上了棧道,叫道:“我說你們兩個還卿卿我我呢,千機老兒呢?怎麼沒見他出來。”
施小仙道:“我師父這幾日在研究他的書海幻境,這會估計又入幻局中去了。”
葛雲生哼了一聲:“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研究書海幻境,想帶到棺材裡去嗎?”
施小仙聽了這話,臉色倏得一變,急聲道:“我師父他究竟怎麼了?是不是惹了什麼仇家?”
葛雲生笑道:“幾個小雜碎罷了,有我葛雲生在,放心吧!”
施小仙依舊放心不下,拉住趙五郎道:“你快跟我說說,我這心裡現在擔心死了。”
趙五郎嘆了一口氣道:“我前幾日晚上,偶遇一羣傀儡師,他們密謀着要來奪阿鬼還有那個書海幻境,那個爲首的叫什麼魁礨娘娘。”
施小仙杏眼一瞪,怒道:“魁礨娘娘是誰?這麼大膽子,也不看看千機閣是什麼地方!”
葛雲生哼了一聲:“什麼地方?還不是個人住的地方,再說龍王廟也有被大水沖垮的時候。”
三人邊說邊推門而入,屋內陳設一如上次所見。
杜長庚端坐在火爐前,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彷彿入定了一般。
趙五郎有些好奇地想要碰一碰,問道:“千機老兒這是?”
施小仙急忙拉住趙五郎,道:“別動,我師父正在參悟書海之中的奧妙呢。”
“這就是老兒上次說的書海幻境啊?”
趙五郎擡頭望去,屋頂上的書架緩緩轉動,像一個漩渦一般,多看兩眼,整個人都有些頭暈,趙五郎急忙低下頭問道:“這書海幻境進去有什麼用啊?爲什麼這些傀儡師都要來搶這個東西。”
葛雲生這把還是肯定道:“書海幻境確實有些神妙,不過好不好用還得看人。”
趙五郎搖搖頭道:“還是不明白。”
施小仙並不正面回答他,而是笑問道:“五郎,你喜不喜歡看書?你覺得天天看道書煩不煩?”
趙五郎立即一臉厭惡道:“我最不喜歡看書了,尤其是各種道書看的頭會很痛的。”
施小仙道:“那就是了,我師父也不喜歡看書,所以他創造了這個幻境,這幻境都是各種各樣書的世界,每一本書都會以實體的方式在你眼前展現而出,這樣你就會以經歷的方式來讀完這些書,可不是簡單有趣多了。”
趙五郎驚訝道:“還可以這樣啊!那我也要進去看看!”
施小仙立即道:“不行,不行,這書海之中書本典籍太多了,浩瀚無邊,無窮無盡,你若不懂其中的道理,一入書海必然找不到回來的路,就會永遠沉溺其中,這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