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洶涌而來,二人將小茹護在身後,背靠背環視四周,水霧化作巨大的水浪衝天而起,這些水浪圍繞着穀神醫和趙五郎旋轉,像巨大的海流漩渦一般。
趙五郎道:“這水霧最會覺察人心,化出心中最懼怕的東西,卻不知道這次又想變成的是什麼?”
他見背後一片安靜,穀神醫良久都沒有說話迴應,心頭掠過一絲不安,急忙回頭一看。
卻見,背後的水霧之中化出一名仙風道骨的道人款款而來,穀神醫見了這名道人早已渾身僵硬,絲毫動彈不得。
那道人微微笑道:“谷長春,不想在這荒山之地遇到你了。”
穀神醫嚇得口詞不清道:“社主,我……”
那道人身子懸在半空,如同踩在一團祥雲之上,越發的仙氣飄渺,但口中語氣已然轉冷:“谷常春,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屏蔽了我的幻根,你是不是還想再看一次這少女的幻境?”
“不,請社主寬恕常春,我再也不想看了!”
“你,你是趙歸真?”趙五郎衝上一步道,他雖未見過趙歸真的真容,但想來能說這話的必是他了。
威震九門的天下第一幻術師,趙歸真。
眼前所見雖然不過是一具水霧幻象,趙五郎心中也不免有幾分忐忑懼怕,若是見到真身,卻不知是個什麼情景。
但趙五郎的性子歷來是情緒來的快去的更快,這懼怕也不過是電轉之間就消失殆盡,他急忙擋在穀神醫的面前,大叫道:“常春前輩,這是水霧幻象,你快醒醒!別被幻境騙了!”
水霧迷迷濛濛,盤旋而至,在穀神醫的眼中,這趙歸真的影像卻是越來越真實,他清瘦的臉龐透出水霧走了出來,是那麼清晰,天青色的長袍繡着白鶴流雲、滄海紅日,迎風如水飄灑,仙氣飄渺的臉上還隱隱有三分笑意,這些莫不叫他見了膽顫心懼。
穀神醫渾身瑟瑟發抖,跪地道:“常春,懇請社主慈悲。”
趙歸真不冷不熱道:“你眼中還有我趙歸真這個社主在麼?”
穀神醫立即嚇得面無血色,道:“是常春該死,不該屏蔽了你的幻根,但小茹是無辜的,還請社主饒了小茹,有什麼罪責我自己來承擔。”
趙歸真呵了一聲,伸手一招,水霧就將小茹的肉身抓了過去,趙歸真輕輕點了下小茹的額心天脈輪,道:“若只是給你造幻境又有什麼意思?我跟你們說了多少次,幻術之法,術倒是其次,制心纔是關鍵的,對手最擔心什麼,你就要變出什麼給他們看,這纔有趣,這才能讓人不能自拔。”
他一抖衣袖,漫天水霧將整個天地都遮蓋了起來。
在穀神醫的眼中,自己的眼前已是一片荒涼的曠野,無數赤身裸體的野獸、怪人朝小茹爬了過去。
穀神醫啊地一聲慘叫,而後便是瘋狂地跪地磕頭,求饒道:“社主,放了她,求求你快放了她!”
這幻象只有穀神醫自己一個人看得到,趙五郎自是不知道穀神醫究竟看到了什麼樣的幻象,只見他磕頭磕得滿臉血污,痛哭流涕,哪裡還有往日的祥和姿態。
趙歸真冷冷道:“一入雲機,便無回頭之路,谷常春,你還妄想往回走嗎?”
穀神醫哭道:“社主,常春知錯了,求求你你快放了小茹,常春此生誓死效忠雲機,再無二心。”
趙五郎見這水霧化作的趙歸真一直盤踞在半空中,死死地盯着穀神醫,料想這穀神醫已完全入了水霧的幻象,而小茹的青鸞依舊不見蹤影,不知出事了沒有。
他先前自己也入了這水霧的幻象,知道那景象之真實叫人難以辨別,尤其這些水霧善辨人心,會製造出受控者最懼怕的場景,人若一入其中,哪裡還有出得來的道理,
必須儘快救出穀神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趙五郎突然想起自己背後還有混元避世傘,急忙打開紅傘,撐在穀神醫的頭上,他原以爲這混元傘隔開空間可以讓他躲開迷霧的幻象,但不想穀神醫已經吸入了霧海迷香,幻覺毒素已經在他的慧海中蔓延,再用混元傘阻隔已經來不及了。
這穀神醫原本百毒不侵,但可惜他的青鱬交給了小茹,不然也不至於遭此迷霧侵蝕。
霧海奔騰,絲絲縷縷的水霧飄灑過來,趙五郎急忙屏住呼吸,但這水霧似乎無孔不入,只要有那麼一絲一縷沾染身上,就會出現不同的幻象。
濃霧之中又有萬千惡鬼涌了出來,混元傘最多隻能護住兩個人,護住了穀神醫就不能護住小茹,趙五郎無奈之下只好舉起紅傘朝逼近的惡鬼狂掃而去,紅傘發出淡紅色的光芒,將水霧化作的鬼物掃得支離破碎,但只是須臾之間,這些水霧又重新凝聚起來。
若是以趙五郎的修爲此時若是自保倒也不難,但是要他同時還要護住穀神醫和小茹,卻十分不易。
趙五郎暗自叫道:“若是自己學了師父立壇結界的道法,此時遏制這水霧侵蝕豈不正好,只可惜這法門對自身修爲要求極高,自己雖然通曉其理,修爲卻不夠,如今情急之下是施展不出來了。”
趙五郎急忙擡頭喝道:“小茹?小茹?你怎麼樣了?”
天上迷霧密佈,悄無聲息。
趙五郎低頭一看已有不少水霧盤旋在小茹身邊,意欲侵蝕而入。
趙五郎心想若是穀神醫的青鱬能夠回來,穀神醫自然就能抵制這霧海迷香的誘惑了,他心念一動,急忙招出火精,命令道:“胖鳥,快去找青鸞鳥!叫它趕快回來!”
火精這把倒是聽話,清嘯一聲,穿破雲霧消失不見。
趙五郎見水霧越發靠近,急忙飛出兩張黃符,喝道:“飛廉助我,清風自來,急急如律令!”兩張黃符化作兩道清風快速旋轉,而後這兩道風匯合變成更加猛烈的旋風,水霧被疾風一帶,全部向四周轉去,露出了一塊十餘丈大小的空地。
但這引風吹霧畢竟只是權宜之舉,濃霧迷茫不過片刻就會再次匯聚而來。
如此僵持了一陣,趙五郎終究有些支撐不住,層層迷霧已經近在咫尺,再過片刻這三人都要被濃霧所包圍,就在這時,天上終於傳來兩聲清嘯,一紅一青兩團光芒穿破迷霧飛了下來,趙五郎喜道:“是小茹和胖鳥回來了!”
青光嗖地一聲飛入小茹體內,而青鸞也是身子一抖,就停在小茹身邊。
原本靜坐不動的小茹終於睜開了眼睛,她看了看穀神醫一臉痛苦的模樣,急忙道:“我爺爺怎麼了?可是中了迷霧的幻象了?”
“正是,小茹,快把青鱬還給他。”
小茹雙手一託,一道似魚似蛟的光芒就迫不及待地飛入穀神醫的口中。
清晰可見,這青鱬化作青芒在穀神醫的頭中迅速遊動,一道道淡白色的水霧從穀神醫的七竅之中冒了出來。
趙五郎急忙揮了揮衣袖,把這些霧氣趕走。
眼見青鱬逼出了毒霧,小茹一顆心也算定了下來,她道:“對了,我剛纔藉着青鸞的眼睛認真地看了下這四周的情況,這碼頭就在我們的左前方,不過,那裡好像有一隻龐然大物守在那裡。”
趙五郎問道:“是什麼怪物?”
小茹搖頭道:“我也看不清,身子長長的像個蜈蚣。”
“大蜈蚣?是蜈蚣精麼?!”趙五郎驚叫道。
這世間動物成精的也不算少,但是蟲類想要長成龐然大物乃是成精化出人形的卻是極難,世人看到的許多妖精大多是人爲操控變化的,好比丹鼎觀的五毒化形丹一般。
畢竟人變妖,遠比妖變人更容易的多。
“那不是蜈蚣精,是百足赤龍。”穀神醫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猶自有些驚魂未定,這幻象對他來說當真是太可怕了,穀神醫努力穩了穩心神,斷斷續續解釋道:“月之力是許多至陰之物的邪力之源,百足蜈蚣若得赤月之力,過百年則身長逾丈,通體赤紅通透,如同瑪瑙水晶雕琢一般,這等蜈蚣身有三百二十四足,叫百足赤龍。”
“不過尋常蜈蚣想要生長百年何其艱難,想必是這赤月門的人可以眷養出來的毒物。”
穀神醫站了起來,這霧海迷香讓他遭受了萬般痛苦,尤其是在幻象中看到小茹再次受辱,就算他再和善再慈祥,這把也動了怒意,他怒道:“不過,就算是真龍來了,這次也不能心慈手軟!”
穀神醫右手一託,青鱬飛竄而出,化作一條巨大的青色魚蛟盤旋在他四周。
“青鱬開路!”
青色光芒輝耀而出,直接破開層層迷霧。
三人急忙跟着青鱬一路直奔碼頭而去,水霧凝成千萬隻野獸咆哮追擊,趙五郎飛出幾道火中火,烈焰擴散開來,暫時擊退了這些水霧的攪纏。
再跑了一陣,已經能隱隱約約聽到水聲潺潺,顯然已經到了水邊,穀神醫一指青鱬,道:“速速歸水!”
青鱬身子一躍,便朝前方飛去,衆人剛要跟過去,突然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又響了起來。
四周光影一暗,卻見一隻龐然大物已經擋住了三人的去路。
小茹驚叫道:“就是這隻怪物!”
長物高昂着頭顱,離地足有一丈左右,六目色如赤火,熠熠生光,如同一團團火珠。巨蟒一般的身子上長滿了鐮刀一樣的利爪,一把把生着逼人的寒光,這可不正是百足赤龍麼?
赤龍口中發出呲呲呲的聲音,渾身鱗甲摩擦,嘎啦嘎啦,叫人聽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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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神醫道:“這東西最怕火焰,五郎,用火精攻它!”
趙五郎應了一聲,雙指一抵眉心,喝道:“火精助我!”烈焰彈射而出,像一支利劍一樣朝百足赤龍飛去。
轟隆一聲!火花四射!
百足赤龍身形往後一仰,隨即又穩住了身子,往前快速一彈,朝火精咬去。
趙五郎趕緊叫了聲:“胖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