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漢突然去種植地，做活的衆人沒有說話，不過從交代的眼神看得出來，楊家父子抗爭，兒子贏了。
衆人心知楊老漢好面子，也沒當面議論。
楊老漢望着這片曾經的耕地，如今正在蓋棚子，初到這裡，他不知從何下手，待聽到兒子細細說過佈置後，腦子也有些空。
他雖是護林工，可家裡也分過地，也算是種了一輩子地，在他看來種糧食纔是根本，可兒子現在說要種些野果子發家致富。
莊家人不種地怎麼叫莊家人啊。
楊老漢想說不行，可看看這些東西，錢都投進來了，這是其一。
其二，就靠這點耕地種糧食，想發家致富還真不行。
兒子自打上學之後，就一直待在外面，見識廣懂得多。
楊老漢別的不懂，知道他們山裡貨拿到外面，都是好東西。
心裡一番掙扎之後，楊老漢心裡反駁的話都嚥了下去。
甚至原本想幫忙的人，楊老漢竟也無從下手，在一旁看兒子指導人如何做之後，默默記在心裡，結合他這些年的種地經驗，在看兒子認真的模樣，心裡暗暗吃驚。
以前一直覺得兒子是胡鬧，念一輩子的書哪裡懂得種莊稼，可兒子認真又有問必知的樣子，心裡又優然升起一抹自傲感來。
是啊，農民的兒子哪能不會種地，這是他兒子啊。
楊老漢的腰板不知不覺慢慢挺直，看着熱鬧的場面，望了眼頭頂的太陽，還有這碧綠的青山，這是他的家鄉啊。
想透這些，楊老漢也忘記了兒子不回城裡帶給他的不快。
晚上收工，楊老漢和兒子走在路上，夕陽的餘暉散落在山水間。
楊偉指着山下的家，“爸，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每次我和我哥放學回家時，你和我媽都做好飯在小菜園裡撥蔥等我們，一晃我們都大了，你們也老了。”
“是啊，以前是小山路，現在國家富了，把老百姓的路都擴寬了，修好了。”難得父子兩個之間能安靜地說話，“楊偉啊，你在家裡鋪這麼一大片，爸也不趕你再回城裡，你要幹就好好幹，掙口氣，林場現在留不住年輕人，希望未來因爲你能改變這種現狀。”
“爸，你就放心吧，也不看看我是誰兒子。”
“拍馬屁也沒用。”楊老漢嘴上不認，可裂開的嘴角卻騙不了人。
他此時心裡的高興，還有眼裡的光。
晚飯後，楊老漢見兒子接了電話出去，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攔着人。
楊母看了抿嘴一笑，“早該 這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楊老漢哼了哼沒接話，揹着手去厂部了。
一到晚上，林場裡爲數不多的人都聚在這裡說話。
遠遠地走過來，就聽到大家在議論兒子種植藍莓的事情。
楊老漢壓着要翹起的脣角，還不等走近，就有人看到了他招呼起來。
“楊叔，快過來坐。”
走近人羣，楊老漢眼裡的笑看到人羣裡的耿老頭之後，立時退下去。
耿老頭倒是和藹的先打招呼，“老楊啊，快過來坐，大家正說着楊偉種植藍莓的事，聽說你今天也去了，正好和大家講講。”
楊老漢原本想像以往一樣，扭身就走。
有耿老頭的地方，他一向避開。
今日，突然靈機一動，有了別的想法。
他坐過去，還笑呵呵的。
這副樣子，讓耿老頭都狐疑起來。
坐下後的楊老漢也是有問必答，還真巧了，大家問的都是今天他從兒子那裡看來的，當時他大爲驚訝的東西，也讓在場的衆人都一驚一乍的。
楊老漢略有些虛榮的心也被填滿。
這還不算，他看着旁邊面上帶着的耿老頭，主動提起，“以前啊，都是種糧食才能填飽肚子，楊偉回來一直張羅着退耕還林，靠山吃山發展本地特色，還說要種植人蔘木耳這些。老耿啊，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傻了？你說你當年帶着大家擴展耕地可是多大的事啊。”
這話就有點意思了。
哪裡是在說楊偉在胡鬧，根本就是在否認當年的耿父。
耿父裝聽不出來，笑道，“國家現在提倡退耕還林，這是好事。”
“哎，也是，追根結底，還是要保護這片山啊。”楊老漢得意地撇他一眼。
當年兩人的爭論，就是在要不要擴展耕地而產生糾葛，楊老漢不贊同砍樹，可耿父提出來了擴耕地，最後自然是耿父的想法得到了衆人的贊同，還評上了先進個人。
如今老人都年歲大了，兜兜轉轉多年，現在是退耕還林，楊老漢憋在心底的那口氣終於發出來了。
覺得當年那些人就是沒有眼光，看看可不是他說的纔對。
天色不早，大家都散了。
楊老漢心情有多好，耿父的心情就有多糟糕。
耿父是高興年輕人回家鄉創業，可是他不贊同不種地，而是搞那些野果子。
野果子哪能當飯吃啊？
農民到啥時候都離不開糧食啊。
耿葉見父親回來，面色沉沉，她到挺好奇，回屋給父親泡了茶遞 過去，之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爸，今天在外面遇到難事了？”
耿父慢慢喝了口茶，才擡眼看女兒，“你和楊偉的事他爸同意了？”
“自打立功的事情公開之後，他爸就再也沒過他。”耿葉看了看父親，“不會是現在你不同意我們倆了吧？”
“你爸是那麼迂腐的人嗎？年輕人感情的事我不懂，你們自己看着辦。”耿父想了想，“楊偉種植的事你沒說，我也看到你一直在幫着跑前跑後，不過聽說他不建議大家種糧食？”
“對，林區耕地原本就少，又是從砍伐的樹林裡擴出來的，水土流失得厲害，現在國家政策好，種植和畜牧都有給補貼和扶持，也是新型農業未來發展的方向。”
耿父聽了眉頭不伸沒有鬆開，反而越皺越緊，“農民不種糧食怎麼能叫農民？再說林場裡就那點人口，種植別的東西和發屏畜牧業哪像你們說的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