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臨裂谷區域內。這裡存在着一個次勢力——鋼甲老兄會。
六十個階梯金字塔式建築呈四層環排列,建築的磚牆縫隙上,有一條條鐵鏽色的液體痕跡。
一位位身着動力甲的戰士跨步站在崗哨上,動力甲上掛着鐵拳的銘圖,搪瓷的外殼上有很多磨損。一輛輛卡車從防禦基地進出。這些卡車上,有的是模塊化設備,有的是有機物物資。
聯邦穩定區內的硬通貨,是掛鉤機械人偶控制權的聯邦幣。
燃輪內的硬通貨,是掛鉤於“教育”這個等級上升產業的人民鈔。
至於現在聯邦扶持的邊緣區域,硬通貨爲以下幾種:
1.糖塊、巧克力、壓縮食物、乾淨瓶裝飲用水;2.彈藥;3.能給人帶來“快樂”的藥丸。
……
硬通貨這種東西,是看需求的。需求不高,產量再高也就是政府手裡的庫存,無法換到政府所需要的動員力。
政權的存在基礎,就是能對大量人下命令的動員力,——沒有實質號令權力的小朝廷,屁都不是。
但是怎麼動員呢,依靠着挨家挨戶地去傳達命令,闡述跟着乾的好處,以及不跟着乾的壞處?——在一千人以下的社會中可以這樣幹。但是在數萬人的社會結構中,就存在信息不透明瞭。下無法對上傳達信息,上對下動員力也隨之減弱。
進入城市時代的政府急需一種恆準數字化的東西,驅動各個階層。
貨幣應運而生。
帶來的效果嘛,統治者們治理突然就從外科手術的精細化操作,變成了遊戲中補血條的效果。
【例如一個人(社會)受傷,原本是傷在哪裡,需要輸血還是縫合,有各種複雜的處理。而這時候,(社會)突然變成遊戲中數字化的血條了,只要填補數字化東西(資金)到傷口,這個傷口就能(商人經濟活動來輔助建設)自愈。】
但是問題也就來了,隨着社會進一步複雜化,這種靠着血條模式調理、莽夫自愈的方式最終會失效。
因爲貨幣掛鉤的抵押物,在複雜化社會中,價值不恆準了。——一個在各階層無法恆準價值的貨幣體系,必然失效。
這點從資本主義萌芽階段就看到了:土地的價格越來越走高,糧食在豐收季和青黃不接階段,價格劇烈波動。
這背後,是貨幣無法調配各個階層的需求。
地主階層是要求自己在當地的話語權,拼命囤地產。而農民需求就是每頓有飯吃。兩個階層的需求不同。
當地主吃飽了,可以將糧食拿來喂狗,都不願意動員窮人的勞動力,那麼就可以說:貨幣這種單位,已經無法將這兩個階層的需求劃上穩定、規律的等號。
這時候,統治機器無法數字化公平對兩個階層號令(對主觀能動性有效動員),國家機器批多少錢下去都無法做到廣泛動員。——因爲所有國家投入,都會被某個爲保持壟斷的階層先削去大半,滲出一點給窮人。
屆時部分階層橫富,不思生產力創新,另一階層幾乎承受所有統治成本,無法接受教育升級自身勞動價值(艾特明末、沙俄、昭和)。
當烈火烹油到一定程度,貨幣之外的力量登場了。——嗯,每次貨幣之外的力量登場初,炮聲會無比嘹亮。
……
燃輪的情況,是通過教育(需要的師資力量)將各個階層的需求統一掛鉤到社會發展中,讓貨幣重新恆準,來動員上下各個階層。
貨幣能在各階層有相同的價值,這就是爲什麼定爲人民鈔的原因。
而聯邦則是默認分層,上層是默認一套掛鉤於“奴隸”的貨幣體系。下層則是開始掛鉤“生活必需品”“享樂必需品”的貨幣體系。下層的貨幣,對上層來說就是一個數字。
例如聯邦邊界區。平民苦苦所求的鐵罐頭、鐵桶,在聯邦這兒就只是工業品。
【鐵罐頭分爲很多種,土黃色鐵罐頭內部是能量棒,藍色的鐵罐頭是抗生素等藥材。黃色的鐵桶是糖粥一樣的飲料,白色的是純酒精。】
如何將工業品轉化爲自己所需要的資源,北掠明選擇了地方軍閥作爲中轉站。
……
視角透過,鋼鐵老兄會的內部。
浮誇的神殿上,一個一個半圓球玻璃罩中,各種金屬齒輪頭骨花紋的怪物俯視着大廳中的人。——這是一個個宗教牧首。
這個鋼鐵老兄會,他的領頭人前身就是鈦鋼神會的外圍頭目。
鱗丘一戰,鈦鋼樹倒猢猻散,但是鈦鋼的宗教組織方式他們學會了,將各個統治部分大搞神秘化。
例如,門口身着動力裝甲的守衛者就是騎士。
機械維修基地,就變成了聖器製作坊。
諸如此類。
信仰忠誠度已經不掛鉤進入白鈦神殿的標準,那麼還神秘化,有用嗎?——有用,因爲能夠欺騙一批最脆弱的人。
現在地下,一個個藍色的培育艙中,一位位嬰孩在仿臍帶的插管營養供應下,進行培養。
這數萬個培養艙預示着原本冰凍中的胎兒,在三四年內就能以一米三身高的少年形態降生。
這些孩子在生下來,就被恐嚇,倘若不能信仰他們的神靈(集團的領袖),會被填無信者之牆。嗯——也就是賣給聯邦做機械人偶。
十歲的時候,開始植入芯片進行作戰;十五歲的時候,這個地方軍閥會留下百分之三十,而其他人被送出去做機械人偶;20歲的時候就留下百分之一的人,其餘的被嵌入機械化。
……
在這個金字塔正下方,一位位頭顱被金屬化改造的頭領正在對着自己的教徒們進行訓話:“大審判即將到來,人間所有罪行都會被星辰神靈們記錄,救世天使已經降臨人間,她會挑選所有可以拯救的人……”
當這個傢伙在“噼裡啪啦”說着蠱惑之言的時候,在神殿之外,兩個年僅16歲的少年,正在進行着一場越獄逃離。
他們戴着呼吸器、穿着防護服,沿着長期不檢修的備份排放口,爬了出來,然後拿着偷來的解鎖鑰匙,捅開了摩托車,絕塵而去。
整個基地的電子系統都將他們識別爲外出送信的郵差。因爲,他們的確是拿到了一個小頭目的通行證。
這兩個少年,一個叫做荷山,一個叫做巍山啓。
巍山啓負責策劃。整個逃亡路線的調查、執行計劃的時間,都是由他完成的;而荷山這個大膽少年,也是他在反覆甄別後挑選出來的。
荷山則負責執行操作,從鑰匙的偷取,到各種工具獲得,都是這個人脈廣、口風嚴的孩子王一手包辦的。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
十五個小時後,他們徹底逃脫了老兄會無人機能夠搜索的危險區。
在一座沙丘中,他們將摩托車掩藏,拉起了蔽光布。荷山負責加熱食物,而巍山啓則拿出了地圖。
兩分鐘後。
巍山啓端起地圖,說道:“再翻過這道裂紋,我們就抵達燃輪基地的控制區了。”
一旁嚼着方塊午餐肉的荷山擡起頭,問道:“巍,燃輪會怎麼對待我們呢?”
巍山啓頓了頓:“燃輪沒有機械人偶經濟。——只要他們接納我們,我們就不會是被賣掉的東西了。”
荷山點了點頭,緩緩道:“嗯,聽你的。”隨後他看了看來的方向,將吃了一半的餐盒給了巍山啓,然後咬牙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巍山啓拿起荷山剛剛用過的勺子,狼吞虎嚥將剩下一半吃乾淨後,抹了抹嘴說道:“放心,會有機會的,教會這樣的勢力之所以能崛起,是聯邦扶持起來,用來對付燃輪的。隨着燃輪的繼續發展,這類在前面跳躍的勢力會被第一時間粉碎。”
荷山抓住了巍山啓的肩膀,說道:“巍,你真聰明,什麼都知道。”
巍山啓面對同伴的親暱,先是不禁一愣,彷彿勾起了回憶,然後露出笑容,點頭道:“慶祝,等到我們徹底脫離險境再說,在燃輪也許不全部是好的事情。”
荷山點頭。
此夜,兩個少年在剛挖出來的貓耳洞中相擁而眠。
【兩人是輕裝離開,只有一個露宿睡袋,一切從簡。至於爲什麼不是一男一女。因爲巍山啓能找到一個大膽孩子就很不容易了。這個在貧乏中,敢將反抗精神付諸於行動的少年還是女的。額,那很不容易了。——巍山啓:富家女翹家的比率會高一點。但是我接觸不到。】
次日,他們再次出發,於下午三點,被燃輪的盤旋偵察機發現,隨後被趕來的雙刃直升機帶走。
……
亂紀元461年,聯邦已經從鈦鋼掀起的叛亂中恢復。儘管接下來兩年後即將迎接白鈦星的正式進攻,現在的聯邦是難得的空閒。
所以在4月份的時候再度和燃輪進行了一波商談。談論的目的,當然還是機械人偶的控制權。當然,聯邦沒說得那麼露骨,他們是在討論“燃輪民衆的自有貸款創業問題。”
這就和二十一世紀某些人想割韭菜,不可能直接說“你把你的錢交給我,讓我來掌控”,而是會說“我幫你投資,合夥開個奶茶店,讓你不出門就創業賺錢”之類的好話,至於奶茶店虧了——以後再拋出‘創業怎麼可能沒有風險’。
這套伎倆,宙遊當然不可能上當。
摳鼻子的宙遊無趣地說道:“我玩這一套的時候,你們的星球恐怕纔剛剛被天辰人造好吧。”
既然不想答應,宙遊代表的燃輪爲什麼還要繼續談呢?因爲——要填坑,填機械人偶的坑。聯邦的部分科研數據,對下一步計劃非常有用。
宙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拯救,但是必須要給所有人能爬上來的梯子。”
……
墮入機械人偶的人,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自己種下的後果,但是不乏一些人出生下來就沒的選擇。——所以讓機械人偶重新變回人類是有必要的。
怎麼變?用生物器官重新把人造器官給替換回來。
問題是,哪有那麼多適合人類匹配的器官呢?難不成進行克隆人,然後摘取器官?——這是毀壞人倫的。
但宙遊發現有一項技術可以。
那就是人工培育無腦胎,從中採取器官。燃輪在人造羊水艙中做了大量投入,同時在靈長類身上做了大量實驗,但是技術上始終無法證實可靠性。而聯邦——數百年前,就完成了這項技術的積累。
燃輪需要這些數據。
……
在燃輪最先進的西荒工業區。
這裡已經是後現代化的建築風格,大量的礦塔建立,一層層能量防護罩交錯籠罩了數千公里。
雙方的代表落座,各自隱藏了對對方的鄙夷。
聯邦的代表,生來就是居高臨下,鄙夷燃輪藉助戰爭從自己這兒偷到技術壯大起來,現在又不服從聯邦的號令。
而燃輪這邊代表,則是蔑視這羣不講原則,爲了牟利,以貪婪、欺詐爲榮的掠奪者們。
由於雙方在談判前就有這樣的相互印象,故談判的結果是“雙方充分交流了意見”。
燃輪和聯邦都將自己的價碼給標了出來,接下來也就是看,接下來的戰爭中,誰會再次討價還價了。
……
在談判結束後,宙遊聯通了陸博雅。
雙方用矩陣進行了信息交流。
宙遊:“現在,我預備分體計劃了。”
陸博雅頓了頓:“嗯,這(對你來說),太早了吧。”
似乎被問住,在卡殼一秒後。
宙遊鬥心不泯道:“我們已經在這裡取得了一場又一場勝利,但是這個世界踐踏希望的地方也越來越瘋狂了。所以——”
宙遊看着陸博雅:“還需要一場更爲慘烈的戰鬥,讓一切詭辯都無處遁形。”
陸博雅聽到不禁動容,但是她沒有勸,而是僵硬地笑着對宙遊點頭。——宙遊也微笑,因爲此時真正覺得,這位從巖晶星帶出來的學生,是懂自己的人。
……
當陸博雅和宙遊結束通訊後。
陸博雅在虛空中比劃了一下,好似在和什麼人對話。
而在另一邊。
在神臨板塊,少年修復訓練基地的圖書室內。
巍山啓猛然擡頭,一旁荷山不由問道:“怎麼了。”
巍山啓勉力一笑,說道:“沒什麼,剛剛有些哽。”
數秒鐘後,巍山啓看着離開的荷山,嘀咕道:“這裡的土著啊。不理解什麼是聖者……那傢伙‘逐希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