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梓欽的左手又傳來大小姐的一股勁道,看來這聲親切的姐姐源於這裡。大小姐嘀咕了一句,說這一座大院子正是祖父許志安和父親許靖的住處。
張梓欽心裡暗歎,這父子倆果真一個出氣孔,這座宅子有着許家的另一番韻味。
三人攜着走了上前,只見朱漆的大門上,有兩個大大的銅環,正上面有一塊金字黑底的牌匾,寫着‘竹賢居’三個大字。張梓欽心裡暗歎,這許家人也蠻懂得悠閒享受的,造了這麼上等的宅子,還起個這麼書生氣的名字,是要掩蓋自己身上的銅臭味麼?
眼前的大門緊閉,卻沒上鎖,張梓欽知道這些無人居住的屋子,每日都有下人來打掃整潔,這行爲似乎在跟逝去的先輩說,屋子給你們弄乾淨了,你們快住進來!
張梓欽不知道這種行爲是許家特有的,還是普天之下的大家族都這樣,這種搞派頭的富貴生活方式,對於他一個窮得叮噹響的下人,還真無法參悟。說回來,等張梓欽能夠參悟了,可能自己的思想也變成了那樣。
張梓欽上前一步,側着身子伸手去推門,可另一側的浣浣卻叫住他別開門,說是這大門笨重,開啓肯定會發出聲響,繞道邊上,翻牆進去。
當三人繞道圍牆外,一瞧時,這圍牆的高度少說也有一丈多,牆角處還有齊到膝蓋的荊條,張梓欽和浣浣能夠輕易上去,可大小姐就不知道行不行了。
只見浣浣一躍,一腳蹬在牆壁上,旋了個身,已經立在圍牆上,她往裡面仔細望了一眼,確定沒什麼異常後,衝着張梓欽喊道:“快把大小姐扶上來。”
張梓欽和大小姐對望了一眼,大小姐此刻臉上陰雲密佈,強裝着沒事點了點頭。張梓欽知道浣浣要他怎麼扶大小姐上來,就是要自己在牆角蹲着,讓大小姐踩在自己身上,然後她在拉一把大小姐。
張梓欽也沒什麼抱怨的,衣服已經破了,再破點也是破,再說,誰叫這三人組,就自己一個是男人啊!
張梓欽先把瓷燈送了上去,隨後伏在牆角,扎着馬步半蹲着,一手拉着大小姐,讓她擡腳踩在自己的大腿上,再雙腳立在兩肩。
不知道是大小姐此刻過度緊繃的神經,還是有點懼高。她雙腿曲着,雙手扶着牆。這下好了,她幾乎一屁股坐在張梓欽的頭頂上。
上面的浣浣看到此情景,嘴上雖然一直在讓大小姐站起來,伸出手好讓她抓到,可張梓欽能從她的語氣裡聽的出來,不走正門,翻圍牆這舉動明顯是她又一次嘲弄自己的機會。
張梓欽彎着腰,肩上還有一個姑娘,真心使不上勁,而且十分的吃力。聽她們兩個人的話語,似乎就差點,可張梓欽真心站不直,兩個肩膀酸的發麻。
張梓欽也顧不上了,雙手扶着牆,往後一點點收攏,打算撐一把大小姐。當然,張梓欽只能用他的雙手去頂大小姐的臀部,希望能讓她再升點。
誰知道是不是張梓欽雙手碰了大小姐,接下來,只感覺兩肩一鬆,大小姐已經爬了上去。張梓欽直起身子,頓時感覺又長高了些許。活動了胳膊,往上一躍,由於剛纔被壓的難受,沒躍出多高。
張梓欽一把抓住圍牆外沿,胳膊一發力,也上了圍牆上。環視一週,除了自身這個點有光亮外,其餘各片都是望不穿的黑暗。這院落似乎沉睡了過去,並不希望有人造訪這裡,打破它的死寂。
三人下了圍牆,四周黑影斑駁,總讓人覺得自己的四處都有人潛伏着,放着雙眼盯着自己。還沒跨出幾步,大小姐又一把抓住了張梓欽的手,這一次,似乎張梓欽也能聽到這一聲姐姐,而且說話人心情十分的愉悅。
張梓欽握緊了大小姐的手,這有點陰裡陰氣的聲音,看他們三人離它越近,似乎越開心。張梓欽開始擔憂這可能是一個陷阱。可都到了這裡了,不去看個明白,絕對不甘心。
三人往前挪着步子,沒走多少,眼前就是一片竹林,裡面黑暗無比,密不透光。竹林像是個活物,把那盞瓷燈射過去的光芒,悉數吞了下去,給人一種望不到邊際的錯覺。
雖然這片竹林看起來是鬼魅出沒的地方,但是竹林位於宅子的院落裡,肯定不會有野外山頭那般大小,也不會有什麼孤魂野鬼的駐足。
張梓欽和浣浣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扶着大小姐往竹林裡走去。
鬆軟的泥土上,覆蓋着厚厚的陳年落葉,踩在上面發出的沙沙聲響,這的確讓人聽起來有股快感。殊不知,四處探出頭來,露着舌頭的陰影,所發出的嘶嘶聲湮沒在這一股快感中。
踏入了這一片竹林後,張梓欽能感受到大小姐此刻已經嚇得發傻了。說實話,雖然是三個人,但是身在這種地方,眼前飄着薄霧,頭頂不見夜空,四處又黑得嚇人,他個人內心還是有點怕的。
別說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還有心裡有鬼,纔會怕鬼。這種都是無稽之談,天下絕大多數是凡夫俗子,都是正常人,真正身臨此地,沒感到一絲恐懼的人估計不存在,除非他自己本身就是鬼!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一旦腦海裡關於鬼怪的見聞入主了自己此刻的思緒,那麼只會越來越害怕,越害怕本能就越想跑,越跑就覺得身後緊跟着鬼!
此時,三人沒走上多久,就落得個前無盡頭,後無退路的窘境。
竹林裡面比張梓欽想象的要更加複雜,更加黑暗,瓷燈所能照亮的地方,不出三人三步之外,幸好霧氣不濃,否則三人要瞎子摸路了。
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大小姐受到的驚嚇遠遠超出了張梓欽的預計,此刻她全身幾乎癱瘓了般,滿臉細汗,臉色慘白慘白,四肢僵硬,張梓欽和浣浣硬是拖着她走了一段距離後,實在是走的吃力,便停了下來。
張梓欽掃了一眼四周,視線落在了對面的浣浣,她雙眼渙散,一臉茫然,思緒早飛走了。心裡一驚,只要浣浣的雙眼裡出現迷離之色,根據前幾次的經歷,那就代表着危險在邊上蟄伏着。
果真,一陣邪裡邪氣的聲音,帶着娃娃的語氣,在竹林裡飄蕩開來,一股輕快之意,“姐姐,快來啊——”
這聲音在耳邊迴盪了許久,同時張梓欽心裡開始有點懊悔,假如從正門而入的話,哪來這一路子的折騰。看來二小姐貪玩成性,此刻還招呼着他們跟她玩捉迷藏。
就在這一聲輕快愉悅的邀請聲末尾,張梓欽便聽到附在四處的陰影,所發出的嘶嘶聲響,短促而有力,數量還不少。
聽到那陣潛伏在四處的嘶嘶聲後,張梓欽渾身有點不自在,天生怕蛇的缺點,讓他苦不堪言。一想到,絲絲滑滑的蛇,佈滿着鱗片,快速高頻率地吐着舌頭,從腳前遊過,全身上下就會一陣發抖,甭說是在睡夢中,妖嬈得纏在自己的脖子處了。
張梓欽心裡一聲暗罵,這裡不會有蛇吧!可轉念一想,鬼魅出沒的地方,哪有蛇登場的權利。
張梓欽反手也把大小姐死死的握住,能感受到她恐懼得身體發冷,而自己是被嚇得全身有點燥熱。
不知大小姐哪來的手勁,猛地一把掙脫張梓欽的手,往前跑了起來。張梓欽一看這不好吧,亂跑不但出不去,還會走散。正要起步追上去,卻聽到一旁的浣浣急促的說了一句,“別追!”
雖然張梓欽心中有疑問,但他自然聽浣浣的話,前半夜的經歷導致對她的精明判斷不敢再有懷疑。
四處各個方向,開始傳來剛纔的嘶嘶聲,越來越清晰,強烈。浣浣早已把瓷燈給了張梓欽,右手持着匕首,一副待戰的準備。張梓欽左手持着瓷燈,和浣浣背靠背,各自面着一個方向,好互相照應。
可哪知,周圍的竹子上此刻繞着好幾條青蛇,揚起着蛇頭,張着血盆大嘴。
張梓欽瞬間想回家的念頭暴漲,面對殭屍他倒還可以肉搏個幾十回合,讓他赤手空拳跟這些蛇打交道,還真沒那勇氣。
“怎麼辦?這麼多蛇——”
張梓欽喊着問浣浣,這次他十分矛盾。他的本意不想看到蛇,可是爲了警惕它們的攻擊,他又時不時瞥向它們。
這麼來來回回幾次,張梓欽怎麼越看越覺得,這些全身翠綠的青蛇,雙眼發黃,像極了貓眼。張梓欽心裡又開始哆嗦,這些青蛇不會是那只有陰陽眼的大黑貓派來收拾我們的吧!
“小心——”
浣浣身在一側,手起刀落,一條從竹子上率先飛過來的青蛇被削去了蛇頭。明晃晃的刀刃上,沾着鮮紅的血跡。
其實張梓欽內心是希望這些青蛇見到剛纔浣浣這麼利落的動作後,知難而退的,果然,它們仗着蛇多好欺負人,此刻,紛紛從竹子上揚着頭,從上而下。
頓時,四周密密麻麻,像是頭頂落下一張蛇網,密不透風。看來,兩人與青蛇的大戰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