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央有那麼一瞬間，眼前似乎出現了一些不屬於當前的情景。
那裡面，似乎閃過他看着一個女子溫柔的笑，那女子的身影漸行漸遠，愈發模糊，以至於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再回神，面前的少女已經斂去了所有的情緒，一雙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地看着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卻好似道卻萬千思緒，讓他一時間不知所從。
“你認識我？”蘇沉央問過這句話，忽而便笑了。
方纔他分明還在對慕瑾汐不認識自己而覺得好笑，現在卻又這麼問，想來他什麼時候如此失態過？
“聽聞過師尊尊號，一時驚訝，多有冒犯，還請師尊見諒。”此刻的慕瑾汐已經恢復了方纔的疏離，好似方纔那一瞬間的反應都不過是他們二人的錯覺。
“倒也無妨。”蘇沉央不知爲何，一開始只是想來看看讓宇文景遇親自請自己出來做莊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可是到現在，他卻因爲方纔那些畫面有些亂了思緒，低聲道：“你怎麼自己在這裡？”
“侍女被我打發出去做些事情，還未回來。”慕瑾汐大概也是在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垂着頭略顯拘謹地說道：“師尊可是有事吩咐？”
“今日的擇優之選你可有把握？”蘇沉央覺得自己定然是吃錯藥了，要不然他怎麼會明明看出了慕瑾汐的情緒有所不同，還是想要站在這裡跟她多說幾句話？
最先開始的那種抱着看好戲的心情似乎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並不算有把握。”慕瑾汐說到這裡，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微微擡眸小聲問道：“若是我技不如人，師尊可會判我輸？”
“不會。”蘇沉央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說完自己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一手握拳放在脣邊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嗯，你可不能輸，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不少銀兩，輸了我豈不是就虧了？”
“那我一定盡力。”慕瑾汐也忍不住揚起脣角，認真地說道：“一定不讓師尊爲難。”
“嗯，好。”蘇沉央故作高深的點點頭，只覺得自己好像不能在留在這裡了，於是轉身要走。
許是腦子裡想着別的事情，蘇沉央剛轉身，便一腿踢在了後頭的桌几上，痛得他直接跳開老遠。
“師尊！”慕瑾汐下意識地關切的叫出聲，可是看到蘇沉央那副模樣，突然又有些忍俊不禁，只能強忍笑意地問道：“師尊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蘇沉央當然不可能在慕瑾汐面前表現出如此讓人捧腹的樣子，立刻站直了身子，齜牙咧嘴地往外走，只是剛走到帳篷的出口處，還是忍不住回頭說道：“以後你不用叫師尊。”
“那叫什麼？”慕瑾汐一愣，有些詫異地看着蘇沉央，眸中閃過一絲讓人捉摸不清的神采。
“叫我蘇沉央。”蘇沉央說完，當即掀開帳篷離開了，只留下慕瑾汐一個人看着那微微晃動的門簾出神。
上一世，她和蘇沉央的相遇要比現在晚上數年。
那個時候，她已經成爲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因爲聽宮人提及京都學院的師尊神龍見首不見尾，高深莫測，所以便慫恿皇上傳蘇沉央來見她。
只是沒想到，蘇沉央竟然抗旨。
被皇上百般寵愛，又有宇文景哲的假意相愛，那時的慕瑾汐根本不能容忍自己被無視，於是她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趁着夜色，慕瑾汐一身夜行衣潛入了蘇沉央的府邸，結果是……她迷路了。
也就是那個時候，早就發現她的蘇沉央忍不住被她的傻給逗笑了，跳下樹來將她帶回了皇宮。
雖然第一次見面，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說什麼，可是蘇沉央在離開的時候，也是這麼回頭跟她說了當晚的第一句話，“以後，叫我蘇沉央。”
慕瑾汐以前從不相信命運，哪怕是後來蘇沉央自第一次見過她以後便對她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與宇文景遇鬧翻，都讓慕瑾汐覺得蘇沉央所做的不過是理所應當的而已。
直到……
慕瑾汐閉上眼睛，她其實並不願去想那段過往，因爲當初的蘇沉央給了她多少信任，她就踐踏了他多少真心。
蘇沉央死了。
宇文景哲登基大典的那一日，得知慕瑾汐被下獄的蘇沉央帶着自己培養多年的一支暗衛殺進了皇宮，想要救出她，結果最終死在了亂箭之下。
當早就被剜去雙眸的慕瑾汐被宇文景哲派人扔到奄奄一息的蘇沉央面前時，她還是清楚的知道，面前的人就是蘇沉央。
“瑾汐，你不要怕，一定要堅持住，我蘇沉央救不了的人，一定會有人來救的。”那個時候，蘇沉央抱着她，在她耳邊低語道：“他答應我的，一定會來救你的，瑾汐，以後，叫我沉央吧……”
慕瑾汐終究沒有等到救她的人。
因爲她沒辦法承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去，所以她摸索着將蘇沉央身上箭矢一支一支地拔了下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的時候，將射入蘇沉央心口的那支箭直接了自己的心口。
她欠蘇沉央的，只能來世再還。
可是在她意識模糊的那一刻，她分明聽到了兩軍廝殺的聲音，那個時候她突然想笑，宇文景哲費盡心機得來的天下終究還是要落入蘇沉央所說的那人手中吧？
……
其實，早在蘇沉央和慕瑾汐站在帳篷裡說話的時候，李煢便已經看到了，當下一雙手緊握成拳，冷聲道：“還真是個狐媚子，這戰王殿下不在，轉眼間就搭上了京都學院的師尊，難怪這千家賭竟然能請得到師尊做莊，原來都是這狐媚子的手段！”
“瑾福郡主，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戰王殿下與師尊的關係一直都不錯，既然戰王殿下不在，師尊到這裡來見一見慕瑾汐又怎麼樣？”坐在一旁的陳曦淡淡地開口道：“依着我看，你是嫉妒人家縣主也說不定吧？”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