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貴妃笑着說道:“爲了公平起見,還是讓一個不相干的人來做個裁判纔是。”於是轉身吩咐自己的大宮女浣紗,“去,去向皇上回稟一聲,看看今天翰林院是哪位學士當值,請他過來幫咱們掌掌眼。”
浣紗笑着去了。
這裡慈寧宮的掌事宮女碧彤親自捧來一個小小的蓮座香爐,燃上一支短小易燃的桂竹香,這比賽算是正式開始了。
高雨珊提起筆,悄悄用餘光掃了柳瑤瑤一眼,只見她依舊在磨墨,四平八穩地,面色淡然,沒什麼表情,居然一點也看不出是緊張還是胸有成竹。
高雨珊不由得撇了撇嘴,手上的筆蘸飽了墨,略一沉吟便落在了紙上。
她喜歡梅花,因此梅花詩也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套路熟悉得很,但是她今天立志要出彩,因此更加用上了十二分的心力。
她一時運筆如飛,一時又住筆思索,添添改改了數次,好似終於滿意了,重新拿了一張白露箋細細地謄了,這才志得意滿地放下筆擡起頭來。
此時那桂竹香不過纔去了一半。
高雨珊玉手纖纖拈起寫好的宣紙,輕輕吹了一下,借眼睛的餘光瞄了柳瑤瑤一眼,見她居然還是在研墨,面前的宣紙上依舊雪白一片。
高雨珊只以爲她才思枯竭,想不出來了,心下不由得很有些志得意滿,微微一笑便轉過頭來,對太后說道:
“太后姑姑,珊兒已經寫完了。”
正在跟史貴妃閒話聊天打發時間的太后聞言,連忙一疊聲的叫到:“快快快,快拿來讓哀家瞧瞧。”
史貴妃也在一旁笑着湊趣道:
“憑公主的才情,此詩自然是好的,太后娘娘可不要一看就捨不得放下,好歹讓我們這些俗人也開開眼界啊。”
大宮女碧彤走到桌案之前想要接過詩稿,但是高雨珊卻揮了揮手,讓她退下,自己親自捧着試稿來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接過詩稿一看,卻原來是一首名爲《憶梅》的五言絕句: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 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蠢作者水平有限,只好藉助前人。詩的作者是唐代詩人李商隱,向前輩致敬。)
太后果然大喜,珊兒這次的梅花詩甚至比往日的水平更高几分!閨閣女兒之中,她居然再沒看到過比這更好的佳作,這下要贏那柳瑤瑤可不是易如反掌!
看一眼依舊沒有動筆的柳瑤瑤,太后將詩稿遞給史貴妃,笑道:“貴妃你也來看看珊兒的詩,哀家看着倒是比以往更好了幾分。”
滿臉都是“我家孩子就是棒,你們還不快點誇獎”的自豪之色。
史貴妃當然懂眼色,接過詩稿來,還沒看便揚聲笑道:
“公主的詩向來是極好的,現在想必是更上一層樓了。”從頭到尾細細看了,更是撫掌嘆道,“要我說,公主生做女兒身真是可惜了的,要是男兒身,這才情中個狀元怕也是不在話下。”
說的太后眉開眼笑,將高雨珊摟進懷裡好一通愛撫誇獎。
史貴妃見狀,將詩稿放在一邊,帕子掩住嘴輕輕一笑。
要是以爲憑這麼點兒文采就能攏住九王爺,這姑侄二人怕是真要打錯主意了。
她一邊想着一邊又回過頭來問道:“九王妃,你的詩可是已經得了?那桂竹香可是隻剩一點尾巴了,還不動筆,你這是想要直接認輸嗎?”
柳瑤瑤嘻嘻一笑,一邊去拿桌上的羊毫筆一邊說道:“娘娘莫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一硯好墨才能讓我事半功倍。”
太后冷哼一聲,不悅地說道:“強詞奪理,這是比試文采,誰還看你寫的字黑不黑不成?”
高雨珊自覺勝券在握,連忙拉了拉太后的衣角,輕聲笑道:“九王妃既如此說,必有她的道理,姑姑何妨再等片刻?”
史貴妃也想說點什麼,但是還沒開口,就聽見殿外宮人通傳:“九王爺到!翰林學士魏大人到!”
太后等人俱是一驚,她們今天本來就是想着趁高伯瑜不在的時候軟硬兼施讓柳瑤瑤收下王家的女孩,等高伯瑜來了就算不樂意也沒話說。
但是現在還沒有塵埃落定,高伯瑜先過來了,這下戲要怎麼唱?
還是史貴妃腦子快,將身子靠近太后,輕聲說道:“母后先彆着急,咱們光明正大跟九王妃打賭,到時候她想賴賬都不成的,誰讓她技不如人來着?”
太后和高雨珊都是眼睛一亮,終於心下稍安。
太后連連點頭:“就是這樣,我量那柳瑤瑤也不敢出爾反爾,不然休怪哀家治她個大不敬之罪!”
正說着,高伯瑜和魏學士已經進來了。
二人隔着珠簾請安完畢,高伯瑜起身笑道:“聽說母后召見魏學士,我跟皇兄正好說完了話,於是便一起過來了。”
魏學士是個斯文儒雅的俊秀青年,素來以才名聞達天下,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學士之位。
他聞言便躬身道:“不知太后和貴妃娘娘因何事召見微臣?”
太后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是今日九王妃跟喜鑫公主閒來無事切磋文墨,生怕我們偏了心去,這纔有勞魏大人來做個裁判。”
魏學士連忙道“不敢”,然後便有小宮女將高雨珊的詩稿送了過來。
接過來一看之下,魏學士不由得擊掌讚歎:“此詩纖巧雅緻,別具風流,當真是好詩!要真說起來,翰林院才子輩出,可能出其右的,怕也不多,公主果然才情過人!”
高雨珊興奮地雙眼發光,但還是矜持着在珠簾後給魏學士施了一禮,輕聲道:“魏學士過獎,雨珊愧不敢當。”
魏學士有些靦腆地笑道:“公主過謙了。公主才華若此,在下就更期待了,不知九王妃的大作現在何處?”